第155章 布置
“大将军合该知晓,本王是藩王。陛下允我带兵出征,已然是天大的信任与恩德,但陛下不会允我镇守西域。此举不异于裂土封王,本王虽愚钝,但还是知晓分寸。” 李迁勉强稳住心神,尽力使自己的语气平稳,“平西之后,本王自当请奏卸去兵权,请命就藩。” 萧铭瑄知道他在畏惧些什么,便笑道:“陛下什么性子,殿下应当了解。况且,今后土蕃做主的人身份特殊,非得皇族子弟,否则只怕镇不住安西。我属意殿下,兕子也很赞同。舅伯的意思,安西都护府也该由殿下顺势执掌。铭瑄非是只知道阴谋诡计之人,殿下不应疑我。” 李迁去了些惊疑,踌躇道:“阿铭,我只以私谊来说,还请你莫要隐瞒。” “六哥请说,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萧铭瑄从善如流,斟茶递上,等他开口。 “从我心说,并不愿回长安。但妻儿俱在,我总不能常年在外,把家里都丢给她一人维持。”李迁理着思绪,“安西都护府都督等于封疆大吏,陛下那里不疑虑于我,但朝臣呢?御史肯善罢甘休?还有,你说今后土蕃做主的人,难道不是隆尔逊?” “此事我已经去信长安,和七哥说清楚了。固城有意做土蕃女帝,送了丛苍最后的嫡系,已经几乎折在于阗。待收拾了丛苍,十年内土蕃再无翻身可能。但若扶隆尔逊,他能保证他自己,三十年后呢?五十年呢?我意扶持固城,因她雄心壮志,也因我信她,并非能为一己私信挑拨战争的人。但若固城入主土蕃,以赞蒙身份主掌土蕃政令,待她百年后,自然是她的儿子索尔继位。因此,安西都护府都督的身份,必须是皇族。” “可为何你不……”话说一半,李迁便明白,以萧铭瑄国公身份,待立下平西大功,按着李怀的性子,是要大加封赏的,只怕封个异姓王也未尝不可。但若真如此,萧铭瑄势必不能做都督。如他所言,自己的确是唯一人选。 “六哥明白便好。”萧铭瑄知他明白,便摊开地图,“疏勒城地处四镇中央,极为关键。我意此地仍为都护府所在。另需一善战主将,镇抚于阗。此人,我意尉迟延光!” “尉迟?”李迁迟疑片刻,“据我所知,他的确善战。但打理一城,恐怕不够。” “城主人选,我有意由王雄去做。他的确不适合做武将,但若论治理一城,想必没甚难处。”萧铭瑄早有考虑,摇摇头又道:“但王雄进取不足,尉迟也略有毛糙,我也在犹豫中。” 李迁打断他,“阿铭,你且住。便是我做都督,你我俱知,我只通军务,于政务是一窍不通。” 萧铭瑄一愣,抱歉笑笑,“是我一时间忘形,你看岑商如何?” “岑经略?”李迁顿时喜形于色,啐道:“你不早说!若得岑商,我还担忧个屁!” “这么说,殿下是肯了?”萧铭瑄如同只狐狸一般看着李迁,只让这汉子下意识想用伤臂挠头。 “殿下,如若陛下首肯,消息来回,最迟九月就知。但此事若成,殿下一日不回长安,一日便为郡王。”萧铭瑄正了颜色,带着些许抱歉,“我知晓殿下并非贪恋权贵之人。但安西三十年一事,托付殿下。政务一事,您尽可交付岑商。” “好。”李迁也郑重应下,“本王承君一诺,定守一生。” 二人极有默契的击掌为誓,李迁忽而去了此前的疑心,打趣道:“若那日本王不去示警,恐怕要求幼玮原谅,你得多费许多功夫。” 说起此事,萧铭瑄难免不自在起来,讪笑道:“旧事莫提!” 二人自然转了口风,说起长安旧时事来。李迁带着笑意,低声道:“我们夫妻成婚不过三年,就已有子女。你和幼玮也成婚几年,怎么就不见消息?是因着幼玮身子的缘故么?” 大舅哥说起夫妻之事,委实不能不答。萧铭瑄满面通红,“天师说兕子要大好,子嗣一事恐怕无缘。她自己不知情,六哥可别告诉她。” 李迁啊了一声,拍拍萧铭瑄肩头,低声道:“左右你们还年轻,这事说起来也不着急。将来若真……还是早点纳个妾,有个子嗣才好。大不了生下之后给幼玮养着,给生母笔钱送出长安,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你尽管说,我帮你。” 萧铭瑄张口结舌,着实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牵个笑容,随意答着。 李幼玮回来得晚了些,正巧撞上半醉的李迁被萧云架着离开。李迁满面通红,眼神迷蒙,见着她大步甩开萧云,没伤的左臂一把搂住李幼玮脖颈,一口酒气喷出几乎没把李幼玮熏过去。 “meimei,六哥祝你们白头偕老,一生恩爱。”李迁端正脸,看了李幼玮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让李幼玮哭笑不得。 “嗯嗯,幼玮记下啦。也祝六哥早日和嫂嫂团聚。”跟喝醉的人怎么计较?李幼玮忙递颜色给萧云,二人好说歹说,才又叫上两个侍卫,合力送李迁回去。 李幼玮在门口叹气,李迁都喝成这样,若说萧铭瑄滴酒未沾,她如何肯信? 进了屋,果然瞧见侍剑端着用过的毛巾脸盆从内室出来。李幼玮便知道,只怕是醉了。 “夫人,老爷在里面。还有些吃食,我过会子送进来。” “忙去吧,我看顾着。”李幼玮侧身让开门口,待侍剑出去,她自去换过衣衫,才转进内室。 萧铭瑄面朝里,有轻微的鼾声,显然睡输了。火狐从矮塌上窜出来,惯例和李幼玮亲昵了会儿,从半开的窗口出去遛弯玩耍,到黎明时分自然会回来。 李幼玮坐在床边,一时间对萧铭瑄饮酒的气恼也散去大半,整个人去了这些时日里日渐积累的凌厉,显得疲惫起来。 萧铭瑄似有所感,翻过身,往李幼玮腿边凑了凑,一只手臂顺势搂住她的纤腰,眉目清淡,安静恬然。 红烛烧去过半,李幼玮这般靠着坐了半晌。一只手随意翻着摊开的话本,一只手柔柔安抚着睡熟的心上人。 侍剑捧着粥进来,瞧见这番景况,默不作声退出内室,将粥热在火炉上。老爷和夫人两情相悦,举手投足间都显得那般恩爱。 侍剑掩饰不住自己的欣喜,笑意满面回屋。 “这妮子,遇上甚好事?”侍画自顾自想着,到底累了整一日,匆忙洗漱后睡下,一夜无话。 黎明时分,萧铭瑄伸着懒腰醒过来。这一夜无梦,睡得极为踏实舒坦。 烛火早熄,泪若杏花。 萧铭瑄微微坐起,才发觉李幼玮枕着他的小腹,露出的纤手搭在他腿间,只能望见一丛乌云,和rou粉的耳珠。 不远处零落着半开的书册,瞧着是李幼玮惯常用来打发时间的话本。萧铭瑄揉了揉额角,想起近些日子她在看本《莺莺传》,好像颇为喜爱。 左右也睡不着,萧铭瑄干脆捡过册子,轻身躺下,借着透入的天光,随手翻阅。越看越觉着乏乏,却因着李幼玮的缘故,勉强翻着。 天光大盛,李幼玮才略动了动。乌云变成明眸皓齿,杏眼缓缓睁开,樱唇微启,打了个哈欠。 萧铭瑄的目光在第一时间从册子移开,饶是平西大将军定力卓越也再忍耐不住。话本从他修长的指尖滑落,不知何踪。 李幼玮还没醒过神,便被人吮/了樱唇,从浅尝辄止,到唇舌纠缠,不过片刻功夫。 “阿铭……侍剑……”李幼玮恍惚之间听到外室有动静,偏生这人痴缠不断,眼看是躲不开的,只能趁着他往下的功夫赶紧出声提醒。 萧铭瑄“嗯”了一声,下手却毫不迟疑,攻城掠地,分明是冲锋在前的大将。 李幼玮吸倒了口冷气,再也说不出话来。 床榻间春光正好,侍剑却在门外停了步。耳听指节叩门,侍剑清脆道:“老爷,夫人,该用早膳了。” “放外面,我们待会儿自己出去。”萧铭瑄压着喉咙喊了句,被李幼玮报复一般咬住下唇。 “登徒子!”李幼玮面颊绯红,骂的凌厉,却没半分气势。呼吸随着身下愈发放肆的动作断续又急促,李幼玮双手胡乱摸到萧铭瑄的脖颈,下一刻,炙热的唇贴过来,吞没了她所有的理智。 发丝纠缠,几声吟哦。火狐在矮塌上眨眨黑豆般的眸子,大尾巴挥舞着,遮掩住尖尖的耳朵,重新入睡,对此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 云消雨散,萧铭瑄懒洋洋把玩着一缕绸缎般的发,嘴角一抹惫懒的笑意,让李幼玮生不出丝毫恼怒来。 “兕子,我忽而想到了。”萧铭瑄低头在李幼玮额间吻了一记,得意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棠儿是女子,以折枝为字,望她为人果决处事洒脱。栎儿以折桂为字,只希望他人品风流,皆潇洒自在,过世间第一等快意人生。他们既有幸脱离皇族纷争,落得自在,自当花开堪折直须折。”萧铭瑄说得起劲,带着股喜悦来,让李幼玮也跟着忍不住笑。 李幼玮仔细想着这四个字,但觉字字都如同从她心坎里蹦出一般,笑着赞他:“我的大将军什么时候也这般文采斐然了?” “你觉得可好?”萧铭瑄看着她的眼睛,李幼玮故意凝眉思索,见逗弄得差不多了,扑哧一声笑出来,“今日我就写信送去苏州,舅舅定然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