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终赐婚
马车在四夷馆外停下,萧铭瑄理了下纱帽中不小心露出来的发丝,才施施然走下马车。 不出所料,真有个打扮伶俐的人候在四夷馆外。一看到萧铭瑄,赶忙凑上来。 “萧都尉,小的是淮王府管家,淮王命小的来,给都尉送封信。”伸手不打笑脸人,萧铭瑄点点头,拿捏着派势,等萧云接过,才伸手拿来。 当着那人面打开,萧铭瑄慢慢看罢,才道:“淮王殿下仁慈,却显得我这个做哥哥的,过于苛刻了。今晨我忠国公府已经把萧庆年送去大理寺,不论何罪,但凭圣意。” 那人根本没料到萧铭瑄会回得这么干脆,也有些愣神。却听萧铭瑄续道:“我是外臣,除却当年奉旨意,陪着七哥侍读,实在不好过于结交。便请殿下,不必枉费心意。” 萧铭瑄说完,将信转手给了萧云,就进了四夷馆。 萧云也不多话,将信好生装好,给递了回去。 看来这一次,萧铭瑄是当真下了决心,不再明哲保身,而是牢牢和李迅站在对立面。 这场夺嫡之争,终因忠国公府二公子金抵两万两、扫荐福寺塔一年,而正式浮出水面。 只是不知道李迅得到萧铭瑄的回话后,会是怎生表情? “萧兄,今日来这般早?”唐飞彦沏了壶茶,看见萧铭瑄,笑道:“来得这般巧,尝尝?” 萧铭瑄应了声,接过茶杯,guntang的茶水入口,萧铭瑄才露出个释然的表情。看着唐飞彦欲言又止,不由笑道:“唐兄,有话便请说。” “额,”唐飞彦没绷住,面上有些尴尬,但还是直言道:“我看萧兄气色极差,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诶,你若愿意说,我便好生听听,若不愿意说,也无妨。” “只是说句不避嫌的话,虽然和萧兄相识不过几日,但还是想和你结交的。”唐飞彦口气真诚,眼神清亮,倒不像个官场中人。 萧铭瑄抿唇沉默半晌,才道:“唐兄当知,当年忠国公府嫡妻和妾室同时有孕,陛下亲口允诺父亲,谁先产子,便立为世子。” 这件事只怕大唐都是知道的,唐飞彦点点头,只不知他提起这陈年旧事,是什么用意。 “我侥幸成了世子,又常年在府外,是以和二弟并不相熟。后来又出征,说起来,情分的确寡淡。”萧铭瑄倒不遮掩,还带着淡笑道:“如今府里,我也只是和三弟走得近些,和萧庆年,当真不过点头之交。” “大家手足弟兄,我总想着,再怎么也不过情分淡些,谁曾想,二弟他会因此记恨于我,甚至走了不该走的路。” “私自结交藩王,意图对抗东宫?”萧铭瑄说罢,果然见唐飞彦眼睛都直了,此人倒真不是那等老谋深算之人,萧铭瑄想罢,续道:“得亏府里人发现的早,壮士断腕不迟,却不得不抢先一步送他去了大理寺。好在陛下恩宠,允诺金抵,保住了性命。” 唐飞彦听罢,眼睛盯着萧铭瑄,惊疑不定。良久,他才开口道:“萧都尉将这等阴私之事坦言相告,这份心胸气度,唐某佩服。只唐某是个直脾气,都尉有什么目的,还请直言。” 萧铭瑄抬眼看了看他,这么快能看出自己的用意,还算机敏。 萧铭瑄便不再顾左右而言他,说道:“少卿是明白人,我被淮王用这等手段拉入这趟浑水,不得不摆明态度。其实我萧家的态度,自然是跟着陛下的态度。可笑淮王利欲熏心,蒙蔽了双眼。却不知道少卿这般心思通透的人,眼睛是否利索?” 大理寺衙门的偏殿中,朝阳缓缓升起,从洞开的大门照射进来,将唐飞彦映得脸颊通红。他实在没料到,自己会无意中卷进夺嫡的大事里。萧铭瑄的话,是实打实地问他:你站在哪一边? 自己无权无财,身后也无势力,不过是考中了状元,才做得四夷馆少卿的闲差。本想着逍遥度日,快活似神仙。可如今,似乎也是不行的。 唐飞彦心下天人交战——李迅势大,李佑孱弱,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明皇如今不再管事,甚至下旨太子淮王一同理政,在他眼里,似乎淮王也是可以继承大统的。何况李怀的事情,明面上虽无波涛,但暗里明皇对李佑定是有嫌隙的。 萧铭瑄站起身,哪怕刺眼,也看向那太阳。她等了良久,不见回音,冷哼道:“昨日和少卿长街闲谈,饮酒慰生平,当真快哉。” “也罢,萧铭瑄生于此间,若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败坏朝纲,是万万做不到。我既然是忠国公府的世子,袖手旁观之事甚耻。少卿便当今日,萧铭瑄没跟你谈过什么。只是不知将来,朝堂上尽是沛国公之流,少卿又该何处安身立命?” “只怕是躲在女人身后沽酒罢!”萧铭瑄嘲弄道,果然唐飞彦脸色一变,怒骂:“萧铭瑄,你明知我不是那等人!” 萧铭瑄转过身,静静等待下文。 “唐某虽是寒门子弟,也有凌云之志。陛下特旨,让我一介新科状元,便当了少卿,我何尝不感念于心?恨也只恨报国无门!”唐飞彦急急走到萧铭瑄身侧,说道:“萧兄既有锄jian之意,唐某虽螳臂,亦愿为萧兄当车,无悔!” 萧铭瑄眼底的狡诈一闪而过,只听他笑道:“既如此,先迎接好土蕃使团罢!” 下了早朝,李迅志得意满,回到王府,正等着萧铭瑄来见自己,未曾想却得了个让他出乎意料的消息。 “他当真是这么说的?”李迅有些不可置信,却听管家哭丧着脸:“回殿下,是的。小的不放心,还去大理寺打听了。天一亮,郎府便把萧庆年送去。早朝没多久,卢大监亲自去宣旨,允许萧庆年以金抵。小的等了良久,才得了确信。说是萧庆年俯首认罪,又证据确凿,等定案后确定金抵数目,养养伤,就去荐福寺塔扫塔一年!” “扫塔?”李迅有些反应不过来,管家解释道:“陛下圣旨,不论金抵多少,萧庆年被罚扫塔一年。”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萧铭瑄。李迅挥挥手,道:“下去罢。” 本以为靠着萧庆年的事情威胁他,萧铭瑄只能束手就擒,最起码表面上是得投靠自己。可未曾想,当过兵的人真是犟,给他好路也不上道。 明皇当真偏爱那个小丫头片子,让固城伤心这么久。冬狩之后,固城已经许久不曾出她的公主府。想想这些烦心事,都是因为萧铭瑄! 好在今日不费吹灰之力,把刘庆掉入兵部任侍郎,拿了实权。好生运作,架空了尉迟安,六部也就只剩礼部了。 萧铭瑄,你当真以为本王非要用你不可?李迅恨恨想罢,吩咐管家安排马车,去固城公主府。 自己嫡亲的meimei,还是要好生安慰下。毕竟有件事儿,必须得她允诺,自己才不会背负个薄凉的名声。 将来要坐那个位子,名声不好可是不成的。 礼部的章程已经定妥,萧铭瑄拿着册子和唐飞彦背了一下午,总算背熟了。 “后日迎接他们入城,也不知得多久才离开。”唐飞彦喝着茶抱怨:“只怕他们待着待着,舍不得走,却烦也得烦死!” “如今那个神秘的蒙参却让我一直忧心忡忡。”萧铭瑄皱着眉,说道:“我在安西待了那么久,竟然半点不知。这事儿透着古怪。” “萧兄,你说这个丛沧会不会效仿明帝年间,求着咱和亲?”唐飞彦看了看萧铭瑄,道:“如今咱们大唐唯一的公主就是固城公主,年纪也合适……”说着说着,唐飞彦不由得迟疑。 “她是淮王胞妹,淮王如今炙手可热,犯不着将自己亲妹子嫁出去。”萧铭瑄想都没想,说罢和唐飞彦互相看了眼,又道:“求婚宗亲也不是不可能,但好像并没有合适年纪的宗亲了。” 明皇夺嫡上位,另外两个哥哥获罪之下,哪里会遗留下什么骨血? 旁的远亲里,大都已经嫁人,又或者年齿尚幼。萧铭瑄在心过了一遍,景王、穆王、琅琊郡王几个王爷府里的小郡主,如今也不过七八岁光景,断然不会和亲。 “那姑娘?”唐飞彦就是管不住自己那张嘴,露出个古怪的表情,道:“如今虽说满长安都知道陛下是要将姑娘嫁给萧兄你,可……陛下毕竟没有下旨。” 萧铭瑄心下一凉,是啊,陛下没有正式下旨,消息便只是消息,做不得准。她面上变化莫测,唐飞彦也不敢再说什么。 “萧兄,这可只剩下明天一天。”唐飞彦提醒了句,萧铭瑄回过神,道:“陛下那般疼爱明达,怎么舍得她嫁到土蕃?” 唐飞彦吞了口唾沫,不得不道:“当年太平公主若非假借黄冠,也只怕……” 萧铭瑄心下一紧,看来得求父亲了。 然而等萧铭瑄站在自己家门前,却觉得有些恍惚。忠国公府门头焕然一新,萧明正在外面候着他。 “明叔,这是怎么了?”萧铭瑄有些好奇,毕竟今日萧庆年入狱,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 “世子大喜!”萧明笑吟吟迎萧铭瑄进门,低声解释道:“陛下赐婚的旨意到了,大监在正堂上候着您呢。” 萧铭瑄心里先是一紧,却又松弛下来。脚步却不由得快上三分,又问道:“何时来的?” “来了有一刻,陛下知道世子勤勉,特特吩咐,等您回来,不得去催。”萧明喜笑颜开,不由加了句:“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呢!” 萧铭瑄跑到正堂,果然老夫人萧远韦氏等都已穿戴整齐,正在屋内和卢有邻说些什么体己话。 等他进来,卢有邻放下茶碗,笑眯眯道:“都尉可算回来,这便接旨罢!” “兹闻忠国公萧远之嫡长子上骑都尉萧铭瑄,果决勇毅,机敏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当择贤女与之配。值长安贤女李幼玮待宇闺中,与萧铭瑄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赐婚。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宗正寺共同cao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卢有邻宣旨完毕,将明黄的圣旨交给萧铭瑄,又从袖口中取出一道密旨,说道:“都尉稍待,陛下另有密旨。” “朕之幼女幼玮,本封号长乐公主,乃发妻嫡出。现虽无宗牒封号,朕亦心爱之。许配萧铭瑄,惟愿保幼玮一世长安,不体世之悲欢。萧铭瑄切记,不得忤逆。” 这封密旨读出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萧铭瑄却恭恭敬敬叩首,小心翼翼接过来。 “微臣萧铭瑄,遵旨!” 他所求的太多,但对兕子,何尝不是求自己能保得住她的一世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