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去开荤?
“今后,该露的锋芒,你还是要露的。”萧远不知为何,胸中涌过一股欣慰之情,便借着酒劲说道:“爹当初是对你难免疏忽了许多,但将来忠国公的荣耀都要你来继承,不摔打磨练怎能出锋芒?” “不过我儿既然如今已然是前锋营的将领之一,还怕等征西事必,陛下不厚赏么?”萧远又饮下一杯,却见萧铭瑄沉默着不说话。 “铭儿,怎么了?”萧远不由去问。 萧铭瑄忍了多年,前翻大都是在演戏,这时候萧远真情流露,却不由得让他想起五岁之前,只知有父却从未见过的感觉。 萧铭瑄喘着气,终究按捺不住,抬起头,锐利的眼光盯着萧远,低声说道:“父亲,铭儿离府多年,您就真不愿让儿子回府么?” 说到底,也是少年人对往事的控诉,却让萧远放下酒杯,无言以对。 “有些事,我不说你也知道。”萧远洒然,倒真对长子敞开了心扉,慢慢说道:“我和宁儿青梅竹马,和你母亲成亲实属无奈。” “先帝降旨,夫人我却是不得不娶。”萧远想起往事,不由得叹气,说道:“铭儿,你不懂那种心情。明明爱的是另一个,却不得不和别的人举案齐眉,装模作样。” “你出生那几年,我正在工部料理河工,忙的焦头烂额。又怎么不愿去接你回来?你到底是我的儿子,哪个当爹的,能不cao心?”萧远摇摇头,苦笑道:“可霜儿却百般阻挠,让我实在无法。当时我总觉得没以正妻娶她,着实对不起。好在陛下体恤,下了圣旨给你了世子的身份,我才能光明正大接你回来。可如今,我也知道,只怕辜负你娘更多。” “跟你说这些,不算请你原谅。”萧远说道:“我那时候也年轻,做了太多不对的事情,如今年纪大懂了些,却知道许多事情,不是自己想怎么,就怎么的。” “儿子懂了。”萧铭瑄叹口气,说道:“那今日起,咱们好生重做父子。你看如何?” 这般回答,让萧远彻底乱了阵脚。萧铭瑄乌黑的眼睛里,澄澈干净,夹着释怀和期盼,萧远愣神片刻,朗声道:“自然无不可!” 疏勒城克复,萧远采取安定政策,约束了军纪。没多少时日,疏勒城的热闹喧哗,就渐渐恢复了。 萧远没再隐藏萧铭瑄的身份,因而征西军中,绝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忠国公的嫡长子就在前锋营,立下战功,成了大唐最年轻的飞骑尉。 有羡慕,也有交好,也有不屑一顾。萧铭瑄一开始还有些神烦,时间久了,也应付的得心应手。 如今萧铭瑄当真没太多精力去计较这些,要他管着疏勒通商的事宜,可不能把本来繁盛的商事,弄得没落下去。 他明白,这是萧远的锻炼。但他毕竟是军人,做这些,还有些不太明白。好在有王老三这个丝路通,帮衬着许多。 一年多下来,疏勒的南街上酒肆商铺鳞次栉比,倒有些长安城西市的架势。 从战场上下来,萧铭瑄换过平常的胡服,带着萧云,和王老三一同去疏勒城中的大街上逛游。 王老三自从知道萧铭瑄的身份后,一开始还有些怕。毕竟当初自己对萧铭瑄,可真算不上多客气。没想到萧铭瑄不仅压根不记仇,还直接提拔了自己当副将,可把王老三感动到无以复加。 “阿铭,三哥我老早就听说过这家楼不错。你如今也十五了,别告诉三哥你还没接近过女人!”王老三不由分说,就拉着萧铭瑄进了家胡人开的乐坊。 虽名为乐坊,其实做什么买卖,却是一打眼就能看出来的。 萧铭瑄拒绝不得,被强拉了进去。看来这段时间,王老三是这里的常客。 早就老鸨迎了上来,捏着身段笑道:“三爷,您来啦?呦,哪里来的这么俊的小哥儿?是您儿子?” 王老三唬了一跳,“胡说什么,这是三爷我的小兄弟!”他再怎么胆子大,也不能认那句话,不然传出去,可把萧远放在何处? 老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已经看出萧铭瑄身份不低,何况他们身后跟着的萧云,明显是萧铭瑄的随从。 “您几位,楼上雅间儿坐!可要姑娘们来给选选?” 大厅里正有一位胡姬,随着明快的曲调踏步而舞。热辣的装扮,蜜色的腰肢,当真如同朝阳一般。 萧铭瑄虽然知道自己不宜在这种地方停留,却还是笑道:“不知可否请这位姑娘?” 老鸨一愣,立马笑道:“使得使得!” 雅间里布置得就如同牧民的帐篷一般,只是用具精巧,造型更加别致。萧铭瑄竟看到了一套仿制耀州窑的茶具,要知道这种东西,在长安城中,也算好物件。何况这套烹茶的,显然也算得上民窑里中成之作了。 很快,老鸨就带着几个人进来。想必方才王老三打点过,进来的都是些年岁约莫十五的女子,其中便有方才踏舞的胡姬。 “这个是卡丽,这位是咱们这最会烹茶的若烟,这个是塞伊,这位是方才吹笛的上官姑娘,不过不是咱们馆里的姑娘,只是聘来的乐师。”老鸨引荐完,笑吟吟带上了门。 “你最会烹茶?”自从离开长安,萧铭瑄早已多年未曾饮茶。当年在韦谦处学艺,李怀倒跟他念叨了不少烹茶的心得,尤其推崇于夫子,说他讲究煎茶,当真还原了茶叶原香。 但那种吃茶方法,却还只在公卿士族们中引为高雅,未曾引至民间。是以萧铭瑄有此一问。 若烟愣了愣,抿唇道:“公子说笑,奴家只是略通。” 王老三已经拿出小银刀,自顾自地割下烤制的羊腿rou,吩咐着另外三名女子奏曲跳舞。 萧铭瑄一时念起长安,对若烟说道:“我来为大家烹吧,多年未回长安,都快忘了茶味了。” “你且坐下,不必拘礼。”萧铭瑄对若烟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当真是个清秀少年。 萧云本要帮忙,也被萧铭瑄拦住了。“当年七哥也曾教过我,不知如今还记得几分了?”萧铭瑄一边儿用烧开的热水洗壶洗茶斗,一边儿叹道。 “怎生你还有个七哥?我记得你不是长子么?”王老三随口问了句,萧铭瑄笑了笑,说道:“那是我在长安城的一位好友,就如同和三哥你一样,是称兄道弟的。” “那感情好,将来去了长安,阿铭你可记得给我引荐!”王老三抹了把油手,抓起块馕来,吃得欢快。 “就你?别逗了。”萧云当然知道七哥指的是黎王李怀,又岂是王老三一介平民所能随意见着的。 “萧云,不得胡言乱语。”萧铭瑄想起临别之际,少年苦着脸几乎要哭出来,当真比自己还要难过,不由说道:“七哥一向胸襟开朗,哪里是别的人能比?若能认得三哥这样的好汉,他自然得好好敬三哥的酒。” 笛声一转,激昂跃进。卡丽和塞伊身子也随着乐曲的变动,旋转着。萧铭瑄一边欣赏着异地的胡旋舞,一边倒茶煎茶。 于夫子讲究天然水煎茶,不加奶制品。萧铭瑄手法并不娴熟,但大致上没错处。不多时,青瓷斗里已经注入清透的茶水,散发出淡淡香气。 “公子,奴家不明白,为何这般烹制?”若烟有些好奇,便开口问道。 萧铭瑄端起茶斗,递给她,笑道:“你且试试。” 若烟接过来,皱着眉,抿了一口。她五六岁起就跟着师父学习烹茶,自信是这疏勒城中最好的烹茶师。可今次,却在这个不知道来历的少年面前,有些失却了自信。 “如何?”萧铭瑄自己也喝了杯,一股思乡之情油然,让他语气都沉郁起来。 一品再品,直将茶斗的残茶饮尽,若烟才抬起头,郑重行礼,说道:“公子烹茶技艺了得,想常人不敢想。若烟愿拜公子为师,学此烹法。” 萧铭瑄摇了摇头,有些怅惋,说道:“这不是我首创的,于夫子早已作古,所著书籍却流传下来。我不过是昔年在长安城中,得好友分享,才知道的。” 此时笛声渐低,两位胡姬也停了下来,行了礼。王老三哪里管这些,拿起茶斗喝了几口,却不喜欢:“阿铭,这苦了吧唧的,什么玩意儿?我可不喜欢,喝酒了。” 他搂过卡丽,笑呵呵地说道:“美人儿,你方才转的,三哥我眼睛都晕了!” 萧铭瑄对还在墩上坐着的哪位上官姑娘道:“这位姑娘,你也来喝口茶,润润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