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神魔归位 第七十三章 洛奇的认亲之行
尽管前一天轻弦给了洛奇一些心理准备,但洛奇一到播云城城主府的时候还是吓了一大跳。乌泱泱的可谓是万头撺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熙熙攘攘让洛奇误以为进了市集正中心,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满院连带满堂的人,一时间竟怔愣的没敢迈一步。 “这,这都是岳,岳家人?”洛奇舌头快吐出一大截,转眼看着笑盈盈点头的轻弦,一时间要疯,“就这,还敢说人丁单薄?你们家也太贪心了,要多少才算子孙荫盛啊??” 轻弦快笑出声来了,伸手一拉她的胳膊:“同宗的,有些是远亲。”说着,便拉着她往里走,人们见了他们过来,便自动自发的让出路来。院内霎时静了下来,皆是笑眯眯的点头,却不言语。岳家早在天宗初期便在此扎根,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成为一个大家族,旁枝极多。现在由嫡系一支的岳伯凯为宗族的族长。 但这一支的确是人丁比较单薄,轻弦的祖父有四个兄弟,但是这兄弟五人,最终结婚生子的只得两人。有两人是为天宗捐躯,死于平妖战事之中。一人资质极佳,更是全情投入真经之法,根本无意娶妻。二十六岁那年便登天上路,入了天界。 唯有轻弦的祖父以及其兄长两人持掌家业,其兄倒是妻妾娶了不少,但却没儿子。女嫁外姓自是不言。而轻弦的祖父倒是得了两个儿子,并且都长大成人。一个就是伯凯,一个是惜云城的城主仲凯。但伯凯和仲凯也是,都是只得一个儿子。一个是轻弦,一个就是轻驰。也正是因此,伯凯才会特别在意后代的培养,甚至不惜去干涉其妹的婚事。 其实若是鹤云资质平庸,也许伯凯也就不那么挂心。偏是他们兄妹三人之中,唯得这个女儿资质最好。父亲死的早,他这个长兄扛着家族的担子。难免觉得压力巨大。鹤云的个性,其实跟其兄极象,两人都是认死理,倔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一个非要管,一个坚决反抗。压力越大,反抗越大。反抗越大,就更要强压。最终才搞到无法收拾,至亲骨rou反目的结局。 这些年,伯凯何尝不痛。此事无人再提,却有如坠心大石。鹤云凄厉之色,总于他眼前鲜明。这一年又一年,口中不肯认输,心中千疮百孔。他也不止一次派心腹去打听寒天地消息。但人海茫茫,寒天若是有心躲他,如何能得知? 所以。当天慈向他提起,说鹤云之女尚存人世,他听得之后,真是无异于五雷轰顶,炸痛不已。真至昨日见了洛奇,真是恍如鹤云复生一般。一时间,他何止是百感交集?昨天下山之间,他想了一路,寂隐月为魔宗七君之一。天慈尚不掩藏。于弟子面前承认过往!而当年,他所犯的错,比天慈更甚。鹤云子息仍存,是鹤云的希望。他当然要认,不但要认,还要当着所有岳家宗亲的面。所以当晚,他便召集住的近的宗亲,远地,也都飞信相告知。 有时想想。人生兜转,缘来缘散,有时也实在是奇妙。当年无论他们如何撮合,锦枫与鹤云终是不能成双。二人可成知己,可成兄妹,但就少了这夫妻之缘。但冥冥之中竟有安排,偏生这二人不成,其子女却成一对。想必锦枫与鹤云,在天之灵。也觉安慰。 今日一大早。他已经与其弟仲凯,其侄轻驰。以及宗亲一众长辈来到正堂大院。先将之前过往一一坦述。当年这桩事,其实宗族之中所知者并不是很多。很多人都以为鹤云叛离天宗外逃,个中原因并不知晓。所以一石激起千层浪,哗者有之,叹者有之,唏凄哀者亦有之。 至洛奇一行人到达,于伯凯引领之下见了宗亲长辈,因她毕竟是外姓,不必于家庙祭祖认宗。不过是见过大舅二舅,平辈的两个表兄,至内苑见了两位舅母等等。轻驰比轻弦只小一岁,拜在天慈的师弟门下,如今也位列金绞盟,亦属第五代之中出类拔粹的弟子。与轻弦眉目之间略有几分相似,因岳家家风比较严,所以神态之间与轻弦亦是很像,不苟言笑,亦是温文尔雅。 洛奇这次回来。是抱着要替父亲挣脸面添光彩来地。母亲当年与父亲私奔。得不到岳家地承认。昨天伯凯在山顶上大放悲声。终是喊出“妹夫”两个字。让洛奇地心中也是感概。所以她今天过来。乍一见这诸多人等。更是让她打定主意。一定不能让父亲蒙羞。要让他们知道。就算自己长于深山。食不裹腹。没有这种华屋美服地优渥条件。但她地父亲同样可以把她教导成一个行端坐正。不失仪于人前地优秀子弟! 她以前是有一些不良地习惯。一是因生计问题。自小与父亲山中行猎。二是她长期混于行伍。名为军旅。实际上也就跟流寇差不多。所以有些行为举止就不那么端正。诸如站时就七扭八歪。坐时就大咧咧岔着腿。吃饭有如饿狗争食。唏里呼噜怪声四声。还有一些小动作。诸如抖肩膀。搓下巴。拍大腿。跟人说话时就勾肩搭背。不时还一副流氓无赖相。这种习惯时间久了成自然。她很难改。开始跟月在一起地时候是让他扳正过一些。她自己也知道约束着点。不像当初那样地放肆。但后来月渐渐开始对她放纵。最后干脆对她地恶行恶状视而不见。让她也渐渐就不把这些当回事了。 但是今天可大不相同。让月和轻弦对她刮目相看。突然发觉。其实她只要她愿意。她真地可以做地很好。神情慎谨端正。不卑不亢。言语进退有仪。不失不过。行为举止也是一样。并不是刻意学着娇滴滴地女儿相。而是很落落大方。甚至连声音都控制得很是柔和动人。伯凯于楼中设席。她也是极有规矩。坐有坐相。吃有吃相。伯凯和仲凯。是越看她越像鹤云。乖巧又伶俐。眼睛亮亮地。看人不会怯生生。就像鹤云一样。既有男子地豁爽不拘。亦有女子地温脉柔美。更是让他们心中五味参杂。一时间俱尝个尽。 若是当初便是同意了这门亲。洛奇便不至流落山野。于华阳悉心栽培。说不定现在也是一个出类拔粹地华阳弟子。不由又想起寒天种种地好来。他虽然出身平庸。家境不裕。但他闻古知今。博学强记。更心志旷大。无一般书生酸腐之气。当日若是许他入赘。这播云城中更会添一个好帮手。当日若是能有今日之心念。就不会害得枫一去不回。鹤云因愿坠狱。让华阳生生折了两个极佳地人材。不会让月自冰中长大。不会让寒天和洛奇饱受生活地磨难。更不会最后父女离散。寒天尸骨难寻!一时地执着。两家地破败。三代人地痛苦!人生自是无返途。一句悔不当初。又怎能尽言述? 洛奇能来此。肯叫他们一声舅舅。不仅是她心性宽善。更是寒天从不凄凄过往。若寒天时常于孩子面前伤春悲秋。细数曾经种种不公之遇。常怀愤怨之心。那定会在洛奇地心中恨根深重。对她这个没见过面地大舅咬牙切齿。 寒天从未这样做过。就算被拆地与妻天各一方再无相见之日。就算与女远避山中。过着朝不保夕地日子。就算最后孤单地死去。一股愿魂不散而至清波。都没有表露出任何地怨怼。他以身作则。教给洛奇最正确地人生态度。让洛奇一直都活在希望与美好里。纵使物质地溃乏。她依旧活在快乐与满足里。 这是寒天所能给予她的,最重要也是最珍贵的财富,这将陪伴洛奇一生,让她的生命里,不会有阴影。纵是有。也不可能长存。因为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不执着过往地是与非。任何时候都可以找到快乐,哪怕只有微光一现。这些,便可以帮助洛奇驱走阴霾,恐惧,愤怒和仇恨。让她心中就算盘距阴影,也会很快溃散! 席上,伯凯没说什么,也无法再说什么了。补偿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现在这个关头,所有地一切都有如空中楼阁,存在与消亡不过只是朝夕。虚空的罗叠,会让一切变成虚无。短暂地平静,有如镜花水月。承诺未来,甚至不如眼前地一餐饭。尽管他的心里,想补偿的意愿有如藤蔓攀缠,爬的密密麻麻。但他,依旧没有开口。纵是太平年景,他也无法开口。事实上,他并不认为自己比洛奇更富有,他还能补偿什么呢? 吃完了饭,轻弦便带着洛奇和月出去逛播云城,其实逛城是假,主要是洛奇那样子实在让他有点不习惯。并不是不好,而是真的不习惯,其实比他更不习惯的是月,眼睛都有点发直了。而且月在那里,一是因为他曾经是魔宗的人物,二是他实在长得太招摇,所以人们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里怪气。加上他才不会跟着洛奇叫什么大舅表哥之类的,让伯凯都有些尴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招呼他才好,所以索性出来。伯凯心里也明白,便顺手推舟让他们自己寻自在去。 这这播云城有两个练兵校场,一个在城西,挨着城主衙门。一个在城南,靠着华阳直属官馆。城南这个,基本上是华阳地弟子使用的,而非一般的军队cao练。洛奇说要演示如何用夜意心出堆云斩,这里就最是合适了。这个城因在山下不远,沿山略环,所以道路很少是直通东西的,多是斜街。街上行人也很少,估计和现在局势有关。虽然官门里都不会把乱民心的事随便召告,但这里距华阳山最近,山中的一些动向还是会多多少少的让百姓心中能猜忖些。因此,虽然是正午,今天天气也好,但依旧少有人闲庭信步的游逛。 洛奇一副笑眯眯自得意满的样子,看两人神情古怪就知道自己今天大变活人有多成功了。其实她只要平日里少少地约束些,她早就如此了。轻弦就不用说了,那与她朝夕相对的月,也是一个绝对连迈步都要保持最佳风采的人,不是刻意,而是习惯。 “你今天错了筋了?”月睨着她的满面春风,突然觉得,她偶而像这样规规矩矩的,也很可爱。但是以前那赖兮兮的,他一样也甘之若饴。 “不能让我爹丢脸嘛。”她笑嘻嘻。伸手把腰间的刀摸出来,刚要说话。突然见月眉毛一挑,声音高了几个阶:“那你就能让我丢脸了?”他突然想起她在三吉镇那一嗓子,这厮急眼了什么都敢往外嚎。 她歪着头看着他,嘿嘿一笑:“那我以后都这样,不让你丢脸。”她明知道他提的是哪件事。故意不接他的茬,还特别摆出一副很真诚地样子。 他看了她半晌,鼻间哼了一声:“算了,你不累,我看着都累了。” 洛奇弯着眼睛,把刀柄晃来晃去在指尖:“老大,一会到了校场,我可要展示堆云斩喽!我要是能使出来,你可不能赖。” 月看着她。眼中忽然带出笑意来。他略抬眼看边上地轻弦:“怪不得说今天就能使出来!”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洛奇脚底下一歪,嘴角有些抽抽。轻弦淡淡笑着慢踱,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 “灼息引魂。岳轻弦,难怪你现在灼气淡的都感觉不到。入了魂了!”月微眯了眼看他,洛奇在边上直瞪眼,当时他忙着把夜魔罗的魂体吸收,轻弦根本没在他面前用过。他怎么知道地?连名字都知道。 月伸手拍拍洛奇的头:“你能到什么程度,我最是清楚不过了。我虽是没见过,但太康的时候,你的气时而丰盈,时而断续。通常丰顺的时候。岳轻弦都不会离你太远。” 洛奇缩了下肩,抖着手指张着嘴:“哦你早就发现了,那还故意要答应我今天演示。你太坏了,你想憋着抓个正着,但又怕到时抓不着证据,就得挨我一百拳!所以就先说出来。” 轻弦瞠目,他刚知道居然是赌打一百拳。她居然跟自己的相公打这种赌,而且还是迫切的想赢!一百拳,她下得去手吗? “你怎么知道是灼息引魂?”轻弦突然说。“这个名字根本是我随便起的。” “郁天枫曾经是华阳的弟子,身体真经纯厚。我在魔宗未出地时候,所有华阳招法已经识个七八,他曾经说过。真经最灼,可以灼息唤魂,以热力让命魂不散,止魂不开,已经达到逆转命轮的力量。而你这招比那唤魂更加高明,身体只要带些真经之灼。你便可以借力催力。像是cao纵人偶一样,将自己的灼息纳入。同时也引发对方地真经的力量。不单单是简单的cao纵,而是重叠加倍的力量!”月睨着轻弦,月虽然依旧直呼枫于魔宗的名字,但是他此时亦明白,为什么在他以前每每上山之时,总能碰到枫练功。更像是,在示范,所以他对于华阳的招式,总是比其他几人要了解的多。 “既然比灼息唤魂更高明,而且是一种比鬼偶还要高明的纵魂方法。那么就不该叫唤魂,引魂,牵魂,纵魂,随便猜了一个而已。”月淡淡的开口,表情是依旧。 轻弦地笑意却更是深:“猜中了,就是引魂。”洛奇一见轻弦说出来了,心中希望霎时破灭。一时间垂着头:“既然让你识破了,那十年以后再赌吧。” 月垂眼看着她:“昨天说好的,今天你就得演示。” 洛奇咬了咬牙,寂隐月!他看着她扭曲的表情,补充着:“能使出来就让你揍一百拳,不行的话,你知道是什么下场!”他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小星星,看的洛奇头皮发麻,就差直接窜起来咬她。 轻弦看着月,从未见过他有这样的表情,根本就是眉飞色舞。他轻咳了一声,低声提醒着:“他只说使出来,又没说不让你借力。”他不是在钻月言语的空子,而是看出月的想法。月根本就知道洛奇地水平,他不过就是想逗洛奇,让她上窜下跳。还有,他想见识轻弦的招法。与其说他对新招好奇,不如说在他心里,轻弦是一个他正视的对手! 洛奇一经提醒,又有些愣了,看着月平静的表情:“那岂不是白白输我一百拳?还是说你就是想看表哥怎么引魂,顺便再挨我一百拳?” 月突然伸手把她抱起来,这毕竟是大街上,人少不代表没人。他像抱个小孩一样,让洛奇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看着他的眼神也有点躲躲闪闪。 “你自己能纵气而成固然好,就是不行也无妨。我只是想看你使出堆云斩的样子,多少拳都值得。”他看着她的表情,她曾经说过,堆云斩很好看,但需要摧气,她无法连贯始终。现在正好有个机会可以让她也亲自试一把,不是很好。 “既然如此,你干什么还说出来。就当不知道,让我赢了不就好啦?我又不会真的狠揍你,让我得意一下又不会怎么样!”她的声音小了许多,哼哼着说。 “我不说,你心里就得时时想着不要让我发现。这种引魂聚力地招,心神不专容易出岔子,我可不想你再脱了魂去!”他地话让她微哽,让轻弦微笑。月想的很周道,地确是,就算轻弦会加倍仔细,月还是不愿意赌这个万一,有些时候,他真的心细如发。 他们正说着,忽然之间,两人的身体俱是微微一震。不由自主的眼向着华阳山的方向看,突然轻弦的眼瞳一下缩紧了。他看到了,淡淡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