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知彼知己
“你之前要求了什么条件？”我问向正在思考的男人。 “给我一辆吉普车，你们外面的警察给我让开路。让我安全地离开，我保证绝不伤害人质，但是她得跟我走一程。”对面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着，同时用手枪顶了顶妻子。妻子被他顶住头后，很僵硬地把头偏向一侧。 我眉头一皱，在我面前用枪指着妻子头的动作让我心中陡升一股杀机，但随即我又沉静下来，很平静地对他说：“你的条件几乎是自寻死路，姑且不论外面的人能不能给你一辆车让你安全离开，即使你离开了，在蓝城的市区里，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全市的警察都会抓捕你的。” 这个一直在气势上略显下风的男人听到这里，突然很得意地笑了起来。“只要能让我离开，之后怎么逃走并不是你关心的问题。”他似乎对于之后的全城追捕并不介意。 他的反应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难道他能够凭借一已之力逃脱掉全城警力布置下的天罗地网吗？不，绝不可能。理性的逻辑判断第一时间推翻我的假设。在当今信息化社会里，别说一个犯下大案的逃犯，就是一只苍蝇想随意遁形于城市里都已经变得十分困难了。除非，他有更大的背后势力支持和一套天衣无缝的逃遁方案。 他看出了我的不解，有些咄咄逼人地问：“怎么？你定不了这事？” “不是定不了，而是根本不可能。”我试图激怒他，从而迫使他说出更多的逃跑细节。 他却不为所动，转而很阴冷地看着我说：“那就更好办喽，我们四个人一起死在这个房间里，总之我是不在乎的。”他的神情并没有绝望，反而有些肆无忌惮。 妻子听到这里，有些落寞地闭上了眼睛，而身后则传过来那个保安低声的啜泣。男人很嘲讽地对保安喝斥道：“傻瓜，这个时候知道哭了？刚才逞英雄喊人报警时的气概哪里去了！放心，要是大家同归于尽，我会最后一个杀了你。” 身后的保安听后，更加绝望了起来。不再是掩掩藏藏的啜泣，而是哭出声来。面前的男人轻蔑地看着保安，对我说：“其实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还都是这傻瓜成全的。是我低估了现在保安的职业能力，驰骋江湖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栽倒在一个小保安身上。”他有些自嘲地说着。 我冷冷地看着他说：“难道眼睁睁看你持枪掳走人质而无所作为就是对的了？” 对面的男人有些愠怒地提高了声音问我：“你进来是和我探讨谁对谁错吗？我就是干这一行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要是没有解决方案，那么就也别走了，大家一起等死。怎么样？” 这是我进屋以来，他第一次情感外露。我能感受到他内心其实也是渴求生存的。妻子也感觉到了这个男人的情绪变化，睁开了眼睛，默默地看着我的反应。 我捻灭烟蒂，双手向外摊开，做出不想惹怒他的姿态。然后冷静地说：“你的方案我听懂了，下面我想说说我的想法，你愿意听吗？” 男人又拽了拽衣领，平静了一下，冲我努努嘴，示意我说下去。 “暂且不论你出去以后如何逃避追捕，就目前来说，你想要一辆车，至少也要表达一下诚意，不是吗？不如你先把眼前的两个人质放掉，我留下来陪你等车，你看怎么样？” 妻子听着，对着我轻轻地摇着头，眼眶里有些泛红了。她在表达着对我这个提议的反对。我知道，小婉无论在什么境遇下都不想看到我身处险境。我装作对她的反应视而不见而是紧盯着她身旁紧攥手枪的男人。 他狡猾地笑了，煞有介事地晃了晃手里的枪，然后对我说：“黎昂，之前我已经听说过你了。不过你不用介意，我们这样的人在下手之前都会研究目标的。我不得不说，放在其他境况里，也许我们能成为朋友，因为我佩服你的胆识。”说着，他又用枪指了指小婉继续对我说道：“她是你妻子，对吧？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只是听人差遣，奉命行事罢了。说到这里，你应该明白了吧，我不会放开你妻子的。” 他的话我听懂了，小婉也同时明白了。她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我，表达着无怨无悔的感情。 “看来你的最终目标是我？”我想确认下来。 他撇撇嘴，无奈地点点头说：“某些人是这么想的。” “那至少我们现在的目标是一致的了。我留下陪你，你放他们走。”现在的我努力地用理智压制着内心的愤怒。 “现在事情演变成这样，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你这么一说，我凭什么相信你？”他的语气有所缓和，所说却也是客观事实。 “我们再来分析一下目前的形势。”我看出了他防线的松动，冷静地说着：“所有警察都不会答应你带着人质扬长而去的，但如果你劫持的人换成是我，那么这件事的性质就不同了。外面的警察可以理解为你主动释放人质，而留下一名警察谈判。这样的话，无论是你，还是警方都能有个退路，再谈什么条件也都还有可能。我说的这些，你想想看，是不是目前唯一的解决途径。” 我说完之后没有看向小婉，余光里她还在摇着头，几滴泪珠好像要涌出眼眶，而身后的保安此时也停止了哭泣，感受他正在竖着耳朵听着命运的判决。 对面的男人似乎正在紧张地权衡我说的话。片刻后，他咬了咬牙说：“你先喊来一辆车，要越野吉普那种。之后我会先放了这个保安，等我确认能乘车离开现场时，再放了她。”他用头指了指小婉，然后继续说：“但是你必须陪我走完最后一程。” “可以。我说话算话，我会陪你直到你彻底安全为止。”我决然地说着。 此时一直在沉默的小婉终于开口了，她哽咽着问我：“你拿命陪他，值吗？我忍心看着你这么做吗？”她此刻已经泪流满面，眼神凄苦。 我淡淡地笑着，目光坚定地对小婉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是啊，此刻开始也许我与她的每一次互视都将可能变成生命中的最后一次相望。但危难关头，保证妻子的生命安全是我作为一个男人从心底激发出来的朴素情感。 对面的男人冷笑地旁观着，等待我的反应。我把视线从小婉身上移开，拿起警用手台，看了这个男人一眼，他努努嘴，表示没有意见。 按响手台后，“滋啦啦“的电波声开始嗡鸣起来。“现场指挥，我是003号，现在呼叫。”我向手台说道。 “现场指挥001收到，请讲。”赵武的声音从手台里传出。 “嫌疑人需要一辆吉普车离开控制现场，作为交换，他将释放被劫持的两名人质。”我向手台里重复了两遍同样的话。 沉默了片刻后，赵武在手台里发问：“003，你什么意见？” “此方案可行，请予以批准。”我望着对面的男人沉着地对手台里说着。 手台再次沉默了下来，可以预想到此刻走廊尽头的现场指挥室里，赵武和警务处长等人正激烈地商讨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保安室内的我们都静静地等待着手台里的最终答复。妻子小婉神情悲伤而哀怨地望着我，眼泪扑漱漱地流了下来，可她强忍着抿住嘴角，并没有发出声来。身后的保安此时气喘如牛，感觉得到他正在努力控制着自己即将重获自由前激动的情绪。 而相隔在办公桌两端的我和这个持枪的男人都面无表情地互相看着对方，心里却在计划着之后会发生的几种可能的应对方案。 静默中，警用手台“滋啦啦”地再次响了起来，对面的男人不自觉地拽住了自己的衣领。 “003，我是现场指挥001。同意你提出的方案，吉普车十分钟后到达现场。请妥善处置人质的安全。”赵武在手台里传回了答复并按照惯例重复了两遍。 听到这个答复后，对面的男人撇了撇嘴角，略显得意地对我说：“看来你还是能够解决问题的，看得出来你确实是个人物，黎昂。难怪有些人希望将你除之而后快。” “你说的某些人是蓝城方面很有些权势的人群吧？“其实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仍不免希望从这个男人嘴里获取些更有价值的信息。 他嘿嘿地干笑着说：“干我们这行的，虽说是罪案累累，但毕竟也是有职业道德的，所以是谁安排我来做今天这个事，你就没必要继续问了。我也决计不会说出来的。”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接着以聊天的语气问：“如果你今天成功地劫持了我妻子，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能说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