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死里逃生（下）
朱雀浅笑，神色中再无往日的冰冷严肃，“将军落难，吾等自当与您同生共死。” “闭嘴！”阎菁扫过去而复返的众将士，鼻子一酸，右手蓦地穿过朱雀腋下，猛然将她扛起甩上马背。 “全力突围！”阎菁喝令道，左手粗鲁地擦去朱雀嘴角的血渍。 令下，厮杀奋起，阎菁跳上马背，锋芒毕露的青鸾剑自下而上一划，霎时将直射而来的暗箭一分为二。 她回眸，狠狠瞪过一眼只会暗箭伤人的姜靖，愤然夹紧了马肚子。 战马嘶鸣，已不足千人的阎家军以血rou之躯全力护卫二人前行。 这一刻，阎菁的心里满满的全是苦涩和悲愤，她的归途竟是用同伴的血rou堆砌而成！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当日黑马眸中“阎菁”的心情了。 “放箭！”姜靖尖锐的声音在杀戮中穿梭，身旁排成三行的弓箭手们脸上却多出一分迟疑，此刻放箭，无疑是要让围剿阎家军的战友们同归于尽。 “放箭，本殿下让你们放箭！”姜靖气急败坏地拎住寇天林的衣领，她今日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虎归山！ 寇天林皱眉，脑海里赫然浮现母亲头盔下溜出的那绺的银丝，她撇开脸，眸中尽是不忍，“放箭……” 音落，羽箭以排山倒海之势扑来，朱雀倒挂在马背上，双眼酸涩，她几乎卯足了最后一口气力，“布阵！” 阎菁咬唇回头，锐利箭头在眸中无限放大。 死亡迫近，牵挂霎时变得苍白。 阎家军手握盾牌，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在阎菁后方建起了遮天盾墙。 “冲冲冲！！！” 箭头碰撞盾牌，擦出刺眼火花，在箭雨的冲击下，盾墙剧烈颤动，三三两两的阎家军径自从墙体掉落，而突显的缝隙随即被盔甲补上。 阎菁脸色煞白，握紧缰绳的手陡然被朱雀摁住。 “将军，阎家军不可败。” 阎菁定住，血红双眸中仿佛要滴出血来。 “啊！！！”阎菁痛苦长啸，双腿猛地夹紧马肚子，手中的青鸾剑张狂挥舞，自绝境中豁然杀出一条血路。 朱雀扬唇，朦胧视野里，城门在火速逼近，只要将军不死，阎家军定然不败。 “开城门！”洪凤仪呼吸一紧，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回来了。 看到俨如浴血修罗的阎菁平安归来，沈天宇再次红了眼眶，她撇开视线，肃然下令，“弓弩手听令，调整射程，截杀左右二翼。” 厮杀声不绝于耳，阎菁猝然调转马头，青鸾剑狠狠抵住急于关闭的城门，愤然吼道：“不许关！” “将军！”将士们仰望，几度哽咽，内心极为复杂，可危急关头，他们只能残忍道出事实，“他们，他们回不来了……” “放你娘的狗屁！”阎菁怒瞪，一脚将之踹开。 她利落跳下马背，再度迈出城门，“你们若要关，就把我一起关在外……” “拍！” 阎菁话还没落音，脸颊蓦然一疼，腥红视野里洪凤仪的脸愤怒到了极点。 “洪……” “拍！”洪凤仪不理会，甩手又是一巴掌。 “阎菁！你给我清醒点，他们用血rou为你铺垫归途，为的是什么！” 阎菁一怔，缓缓回头，杀声震天的战场里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死亡早已将之吞并。 “阎菁，你莫要忘了，你手里还攒着五万阎家军的性命！”洪凤仪撇开眼，不忍见她痛苦，只好甩袖离去。 阎菁怔在原地，慢慢闭上双眼，眼前一一闪过伴她奋战沙场的脸。 她双手高托青鸾剑，缓缓屈膝跪下，苦涩的泪全然落入嘴角，“兄弟姐妹们，回家了！” 悲鸿声漫入人心，城门里的将士们纷纷落泪，心里都无声喊着，“兄弟姐妹们，回家了！” 城门关闭，阎菁头也不回，只是她脚下每走一步，心脏都要刺痛一次。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便是如此。 鲜血凝固，心中再无不舍，除了视死如归，她不知道以何相报恩情。 “如何。”阎菁左脸红肿，哑声询问洪凤仪后方布局。 洪凤仪目视前方，一身血色红衣与她并肩而站，有一股说不出肃然。 “十万大军已撤至秦夏谷与四皇女汇合，只要姜军一入，保证有去无回。” 阎菁眯眼，手下的砖墙猛地裂开，“好。” 冷冽的风撕开白昼，无边夜色悄然侵袭。 黑暗中，二十万敌军紧逼城门。 阎菁偏头，狡黠一笑，沾染鲜血的发丝肆意擦过洪凤仪的俊脸，“洪凤仪，待会逃跑的时候你可别扯我后腿。” 洪凤仪冷笑侧身，蓦地踮脚倾身向前，冰冷的唇肆无忌惮地贴上阎菁。 唇瓣相接，一冷一热，阎菁白眼一翻，心里这男人还真是难缠。 冰冷抽离，留下一句“放心”，阎菁的心却没来由地慌乱起来。 她皱眉，眸中的担心远远多于责怪，“你可别想让我给你收尸。” 洪凤仪不动声色，漂亮的丹凤眼温柔回视阎菁，看得她眉头越皱越深。 “你……”阎菁张嘴，疑窦丛生，洪凤仪已拂袖转身。 她伸出手，几乎出于本能抓住了洪凤仪。 洪凤仪微楞，错愕转瞬即逝，他没有回头，颤抖的手心已布满冷汗。 他叹了口气，幽幽道：“此生，我洪凤仪断不会让你为我收尸，因为下辈子，我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 说罢，洪凤仪用力一挣，不想阎菁拽得更紧，白皙的手腕落满明显的勒痕。 洪凤仪吃疼，挣扎得更加剧烈，那委屈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被妻主冷落了的负气夫君。 看着这样的洪凤仪，阎菁竟生出心疼，她用力一拉，将洪凤仪抱了个满怀。 “凤仪。” 听到自己的闺名从心心念念的人嘴里出来，洪凤仪不觉悲从中来。 太多的委屈、太多的心碎、太多的爱恋、太多的不舍，此刻都交织在他内心，他早已忘了隔得他生疼的阎菁已不是阎菁，他多想这辈子就停止在这一刻。 可是，他不能。 “阎菁，放开我吧，慕容琴还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