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摊牌
在事先摆好的木凳旁,阎菁一身劲装英姿煞爽颇有绅士风度将手伸向马车,洪凤仪眉梢一扬,然后微微一笑非常默契地将自己的手交到了她的手里,庄严的军营门口颢然一对羡煞旁人的恩爱夫妻。 “参见将军、将军夫郎。” 这一声呼声震天的称呼听得阎菁眼皮直跳,她低头望去,单跪在地的四位副将竟是两男两女,脑海里‘嗡’得一声,‘士族男子可参加文举科考、庶族男子可参加武举选拔’的信息呼啸闪过,她怎么就忘了这个世界的男子是可以参军的,只是终生不得嫁人。 阎菁点点头,空余的手随意一抬,示意他们无须多礼,好在四人也不扭捏,识相地让到了一侧,这让阎菁与对四人的印象大好,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索性欣赏起传说中的阎家军。 豁然偌大的军营扫眼望去少说也有四五十个营帐,人数估计不在五千之下,而这仅仅是围绕京都的四营之一,难怪沈家会觊觎她们阎家。 阎家军乃是由阎家自封国建立而创,两百年来一直驻扎在京都百里之外,从刚开始的一营三千人扩展到现在的四营三万人,从清一色的女兵演变成女男比例三比一的强大阵容,而且在骑兵的阵营里男女比例平分秋色。男子天生体力的确不如女子,但是如今的阎家军的确是一只让匪贼乱党闻风丧胆的军队。 虽然其归属权掌握在皇室手中,但是自两百前军队建立之初其使用权一直归属阎家,不曾变过,而且号令三军的虎符也由阎家人代代相传,当中的可怕之处朝中之人自然看得清楚。 查阅礼毕已近响午时分,阎菁两人回到主帐的时候桌面上已经摆好了酒菜,菜式虽然简单但是比起军营的伙食也算丰盛。撤盘后,阎旭、洪英两人终于现身,领着几个士兵忙进忙出,不知从哪抬出了一个暗红色的大木箱,劳碌了一上午阎菁再也懒得动弹,右手往脑袋上一撑便闭上了双眼,视线透过缝隙打量起一旁的洪凤仪。只见那厮将双手浸温水里,不知撒了些什么,赤金云盆里的水红艳艳的,衬得玉手愈加白皙,空气里还漾起一股花香,身旁洪英递过拧干的热毛巾又从木箱里翻出一面双鱼戏水铜镜,洪凤仪峨眉轻蹙挥退她径自走到木箱旁,从中练出一件朱红色金罗蹙鸾的华服在身上比了起来。 阎菁嘴一抿,小声嘀咕道:“啧~有妇之夫还瞎掺和什么,穿得跟只花蝴蝶似的,给谁看?” 站在她身后的阎旭闻言心口一紧,瞥一眼还在比划衣服的洪凤仪,暗自吞了吞口水,偏生洪英耳尖听了个正着,放下手里的铜镜冷笑道:“主子还不是为了阎家的脸面这般费心,阎主子该不会以为冬猎只是单纯的狩猎吧,像这种各家贵臣子女都会出席的场合着装必然讲究,即使不用雍容华贵也得要……” 阎菁睁眼抬手拦下了气冲冲的阎旭,嘴角微微翘起之际洪凤仪果然神色大变,抬起右手照着洪英不屑的面庞就狠狠甩过一记耳光。嚣张的声音在耳光声中戛然而止,朱红色金罗蹙鸾衣衫飘然落地,倔强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五个红肿指印痕,眼中的不解、委屈伴着洪凤仪脸上的认真终于湮灭。 “请主子责罚!”洪英哽住喉咙跪倒在地,磕着一个又一个的响头,顿时阎旭脸色煞白,手不自觉地牢牢攥住了阎菁的手腕,愣愣地望向一脸狠绝的洪凤仪。帐帘被人掀起涌进一队士兵,阎菁偏头凝眉肃然,低喝道:“出去!” 士兵得令连忙掀帘而出,安静的帐内磕头声异常刺耳,阎菁起身走近,捡起地上的罗衫往洪凤仪身上比了比又从木箱里换出一身象牙白的骑马装,冲他笑道:“凤仪穿红色虽好看,但要是穿这身就更美了,就这身吧。”停了停又冲地上的洪英调笑道:“还不去给你家主子挑匹好马!” 阎旭何等聪慧,不需阎菁提醒便自动拽起地上的洪英匆匆出了营帐,朝马圈奔了去。 “怎么,还生气?”阎菁坐回桌旁,自顾自斟了一杯微凉的茶水,时不时斜上一眼木在一旁的洪凤仪,只见他俊秀的双颊浮着两团可疑的绯红。 见此阎菁皱了眉,拿在手里的茶杯猛地往桌上一放,茶水洒了一手,溅湿了桌面,“洪凤仪,最后一次警告你,莫要对我动情。” 洪凤仪闻言抬头一愣,视线直愣愣地对上了一脸认真的阎菁,慢慢地他笑了,像极了那日法场里的他,看得阎菁心乱如麻。 “放心好了,我洪凤仪今生只爱阎菁一人。”洪凤仪垂下眼,没有应声也没有反驳,因为他看到了阎菁眼底的担忧。 阎菁还欲说些什么,却被恢复如常的洪凤仪突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你你你,你干什么!”阎菁窘然,着急忙慌地准备逃出营帐,却被外衣脱到一半的洪凤仪挡了个正着,“怎么?你想出如何阻止沈天翼迎娶慕容琴的法子了?” 阎菁怔住,愣在一时,“你想出办法了?” 洪凤仪皱眉,双手往外一扩弹开某人的咸猪手,毫不避讳当着阎菁的面换上她给挑好的骑马装,“你可知当今女皇最爱之人是谁。” 阎菁不语,示意他继续,洪凤仪心里虽恼怒她没有阅览他搜集的资料,脸上却并未展露,只道:“是已故庄妃,爱屋及乌,庄妃之子封雪也便成了如今当女皇最为得宠的六皇子,只要是他所求女皇必然应声,此次东猎六皇子也在其列。” “你的意思是我们从中作梗让六皇子对沈天翼一见倾心?”阎菁插话,脸上却没有任何快意,“可你有没有想过,倘若六皇子看上沈天翼,那么依着今天的局势,女皇绝对会让封雪和琴儿效仿娥皇女英不分大小共侍一夫,岂不是便宜了沈天翼那混球,权势男色双丰收!” 洪凤仪双眼一眯,当下把换下的外套一扔,“我赌的就是女皇对六皇子的宠爱!” “不行!”阎菁强力反驳,眼里的坚决任谁也撼动不了,“赌注太大,我输不起,我要的是绝对的稳胜。” 目睹她对慕容琴在乎,洪凤仪当下真恼了,气急败坏地扔出一句,“那你当如何!”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来到异世这么久以来阎菁第一次心慌了,想到自己可能就要失去琴儿她心慌了。看到如此举手无措的阎菁,洪凤仪满腹恼怒最终化作心疼,“私奔吧,什么都不要管,两人浪迹天涯也好,退隐山林也罢,总之离这乱世红尘远远的。” 阎菁苦笑,一入尘世便永浴红尘,如果能做得到,那么当初她和琴儿便不会回京。 现在在她面前摆着三样抉择:一、如洪凤仪所言,赌一场,赢便保琴儿一时,输则万劫不复;二、顺其自然,任命运安排揣测;三、置之死地而后生。 三个选择不管怎么选都是一条不归路,长痛短痛而已,她所求只是这条不归路上慕容琴能在旁为之撑起一把油纸伞。 她并无心招惹洪凤仪,但每每伤之心扉时心里涌现的心疼却叫她无从狠心,其实这般扭捏造作之态才最为伤人,反让她坐实了陈世美抛糟糠之事。 “洪凤仪,跟着我受累,你当真不悔?”阎菁难得认真严肃,倒叫洪凤仪有些丈二高和尚不摸到头,“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决定?” “当初我曾答应阎菁照拂你一生……” 不待阎菁说完,洪凤仪急忙打断,“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允你胡作非为,不代表我会任由你遭尽阎家基业。还有,不管你和阎菁当初做了何种交易,既然你还用着阎菁的身子,你便就是我洪凤仪的妻主,阎菁也罢你也罢,我不相信什么借尸还魂,我只知道我到现在依旧爱你!” 洪凤仪一连串的表白是她没有预料到的,若说心里丝毫没有开心,却是骗人,此时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是因为受到‘阎菁’记忆的影响,还是自己早已在心底埋下了一份欣赏。 “我不会爱你!”阎菁撇过头,嘴里的反驳反倒有另一种意味,说不清道不明,就像一根纠缠的麻花。 “此事不用再说”你爱不爱我已经不再重要,我爱你便已足够。 洪凤仪的态度已经表达的很明确,阎菁无奈的很,既然他不介意在她身旁受伤,那么她只能让这场风雨来得更猛烈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