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玉绣姑娘
(1) 在暗处的盗跖也在咕哝着,说:“这女孩怎么这么眼熟啊?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就吹牛吧!皇宫里的女人,你也能见过?”丁胖子不置可否地说:“那我丁胖子,还给她做过饭烧过菜呢!” 这时,玉绣逐一地打量他们三人,只见伏念已经将近不惑之年,鼻下和腮帮之上还留了小胡子,一脸的刚正不阿不苟言笑,很明显他是个很严肃的人,可他却又透一股,厉而温文,威而不猛,恭而安的气质,让人对他敬而畏。 再看颜路,年纪比伏念稍稍年轻些,也将近而立之年了,下巴处也留有一排修饰得很整齐的络腮胡子,可他却是非常的恭谦有礼温文儒雅,一副淡泊名利的样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书卷气,有种与世无争的味道,让人感到亲切随和。 接着是张良,一位年轻的公子,他与他的两位师兄则是完全不同的人,在他风度翩翩温润如玉俊俏潇洒的外表下,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他的眼中透着深邃,这是睿智的眼神,可见他是敬以直内,义以方外的人。 “久闻齐鲁三杰的大名,今日一见……”玉绣忽然“哧”的轻笑一声,用锦帕轻掩朱唇以掩饰自己的失态,略略侧目于楚南公那个方向,说:“玉绣以为所有的能人贤者,都是像楚南公一样,发白如霜须长及膝的呢!没想到小圣贤庄的诸位,竟是如此的年轻!” 楚南公听罢,竟引起了一阵狂咳,却也并未作回应。 “哪里!哪里!”伏念谦谨地说:“让玉姑娘见笑了,我等怎敢与南公先生相提并论!”他接着抬手又说:“玉姑娘!李大人!诸位!还请移步庄内一聚!请!” “请!”李斯向大门走去,却又停下来说:“先生是主当右行,李斯是客当左行。” “多年不见,大人对儒家的礼数还熟记于心,实在令人敬佩!”伏念听罢,假以赞赏地说。“哪里!”李斯说完就往左边的走道走去。 伏念则往右边走,后面是颜路和张良。 玉绣经过张良身面前时,稍稍侧目看了他一眼,便跟在李斯后面往里走去。 “哎!侧门走小人,正门一道迎贵客,二道迎大夫,三道迎君王,这儒家的臭规矩果然多得很啊!”公孙玲珑边走边说道。 李斯跨过门坎,庄内的景物尽收眼底,只见高楼连苑,金玉为堂,绿柳拂槛,红渠生池,一切虽然如旧,只是他的心境不同往昔。 正对大门的是会客大堂,左边是亭台楼阁院落层叠,右边是一个人工开凿的大湖,湖面上波光粼粼回廊廷曲,湖内锦鲤戏波,来人不惊,湖岸绿树环绕,桃树花满枝,杨树百鸟停栖,柳树成荫随风摆,处处鸟语花香,身在其中让人很自然的觉得身心舒泰。 “都说贵族懂得奢华,儒家懂得享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玉绣不由得从心感叹,她被眼前雅致的庭园景色深深地吸引,闭上眼睛陶醉地说:“这样雅致的环境,才是读书人的圣地。真不错!太美了!”她说完,竟然欢愉地信步越过李斯等人,来到一棵桃树下伸出双手接住飘落的桃花瓣,如获至宝地笑了,脸上的那种欣喜若狂不言而喻。 婢女小翠见状大吃一惊,踩着碎步来到主子身边,低声说:“姑娘!你失态了!”玉绣一听却不以为然地笑道:“这里不是咸阳宫,没那么多规矩。”她转头对李斯和伏念说道:“你们说是不是?”“的确如此!”李斯与伏念等人相视一笑。 “想必!玉姑娘是看腻了咸阳宫的美景,才会觉得小圣贤庄很美。”公孙玲珑怪笑着说:“依我看,玉姑娘不出三日,就会觉得索然无味了……”她似乎很不喜欢,这位身份特殊且又颇有姿色的女子。 “哼!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先生又不是我,又是如何知道我的想法呢?”玉绣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把手中的花瓣交到小翠手里,说:“给我拿好了!”她眼中似乎蕴藏着对所有一切都是那么的珍贵,却又对不喜欢的事物是那么的不屑。 “是!”小翠小心翼翼地用锦帕包起来。 “诸位请!”伏念引领着众人向大堂走去。 张良与颜路互视一眼,很是迷惑,这样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子,是如何在宫里的明争暗斗中生存下来的? (2) 大堂之上,李斯与伏念并列端坐于正堂的上座,下面的主位是颜路和张良,宾位则是楚南公、玉绣、星魂和公孙玲珑。 “儒家为人师表声震海内!”李斯开口说道,这是他试探的第一步。 伏念听罢,谦虚而低调地答道:“儒家只不过是,秉承先贤至圣先师遗训,潜心修学诲人向善,以尽读书人的本份罢了。” “读书人?!”李斯不置可否地挑衅道:“以桑海小圣贤庄这样的气派,儒家今日的威望在天下人的心中,又岂止是‘读书人’这三人字而已?”这是他的第二步。 “大人过奖了!”伏念知道他是来者不善,故而他依然谦逊地与之周旋着。 然而,李斯话锋一转,又说道:“儒家教导弟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他的第三步,也是前两步的重点所向。 “正是!”伏念悠然答道。李斯抓住了这个重点说:“而皇帝陛下一直以天下为重,因此,陛下虽远在咸阳,心中也甚为挂念。”他提出的这一个重中之重的重点,能让这里所有的人都寝食难安,只要他想这样做的话。 众人听闻此言,都各有所想的沉默着。 就在此刻,玉绣无意间抬头,竟然从颜路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再柔和的目光,也许是他意识到儒家正处在危机之中,才会有那种极其犀利的眼神吧!原来他也不是淡泊一切不闻世事,他只是光华内敛不露锋芒而已。 其实,颜路给玉绣的第一感觉就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更甚至,她觉得他不仅是温润的美玉,更是经过切磋琢磨的白珪,可如今看来他的光华绝不在伏念与张良之下。 “儒家威尽国名,岂敢惊动皇帝陛下!”伏念一脸的不卑不亢,他心中自然明白李斯是意有所指,想来是他们儒家已经成为嬴政的心病了,他更加明白李斯此行的目的,就看他把公孙玲珑这样的角色带在身边就可想而知了。 此刻,玉绣见伏念面对着李斯的挑衅与恐吓,却依然不卑不亢地沉稳而斡旋,他一方面坚持儒家的信念和维护儒家的荣耀,一方面又温文有礼谦逊而低调,实有儒家一派掌门之风,短短的几句话就表明了他心志,同时既不至于激怒李斯,又得以维护儒家的安危。 “所以陛下特许玉绣,来到小圣贤庄学习,如何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玉绣对这样不畏强权而又充满智慧的人甚是佩服,她并不想让李斯太过占上风。 众人看向她,也是各有所想地沉默着,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女子的真实来意为何。 “的确如此!玉姑娘虽为女子,却有着不同一般的才华与气魄。”李斯看着玉绣的目光中,竟有着一丝稍纵即逝的凌厉。 “哎呀!玉姑娘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公孙玲珑故作感叹地说。 玉绣瞅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哦?公孙先生何出此言?”她就知道李斯把她带在身边绝没好事。 “唉!宫里的娘娘们!都是想尽法子围着皇帝陛下转。”公孙玲珑摇摇头说:“玉姑娘倒是新鲜,大老远的跑到这儿来,求学!?这么辛苦,又是何必呢?” “呵!是吗?”玉绣冷笑一声,不屑地说:“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哉!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心里的志向。”其实,她只是追求自由,并没有什么多大的志向。 “嗯?”公孙玲珑见她把她说成燕雀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她一转念就换了一张笑脸,笑道:“但愿玉姑娘的鸿鹄之志,能助你飞出咸阳宫!”以她的聪明才智,当然能想到身在深宫之中却又极力想往外闯的人是多么的无奈。 “你!……”玉绣被她说到痛处顿时哑口无言,冷哼一声,只能气呼呼地不再理会她。 而就在此刻,张良凝视着玉绣出神,低语着说道:“姓玉?”他在搜寻着自己的记忆,看有没有这个人的印象,忽然一惊,几乎叫出声来:“玉珑!竟然真的是女子?”他猜到她并非一般的人物,却不曾想到她竟是皇宫里的娘娘。 “你在干嘛?宫里的娘娘我们是不可以直视的!你实在太失礼了。”颜路察觉到张良的异常就低声地提醒他说。 “哦!……”张良闻言方觉失态,对颜路报以一笑,悄声道:“谢了!”颜路对这位师弟只有关爱没有责备,摇头低声笑道:“你呀!” 玉绣感觉到被人注视着的异样感觉,她看向张良时发现他也在看自己,顿时明白了,她猜想张良必定已经猜出她的身份,所以她报以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