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迟暮亭忧思
城南迟暮亭。 我用过午饭就匆匆来到此地,已等了半个时辰,从前日见过何卿月开始,我就心神不宁,终究还是缺少历练,心里搁不住事。 前日回来后我就找了个理由出府去了广德钱庄,如此重要之事还是要让夏之彧知晓才好,他人却不在,我就将见面之事告知了许掌柜,让他务必要通禀夏之彧。 昨夜二更天的时候,夏影到了我的居所,幸好我夜里睡不着,不然真要被他骇得失了魂魄,他奉夏之彧之命带给了我一个重要的消息。 何卿月流落荆城之时,幸得商挺搭救,她后化名沈龄月在商府中做了婢女,如果就此过上安生日子也好,却不想寅王在宫外设夏宴时,商挺怕服侍的人手不够,又从府中调派了几名婢女去宴席上伺候,这其中就有何卿月,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宴会结束后寅王就将她带入宫中。 这本来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虽然此时何卿月已贵为月妃,大家有所忌讳,但打听到这事理应不难,夏之彧此时才将这件事告知我,可见他的谨慎。 至于何卿月,我更猜不出,这件事是真的这样自然发生,还是她蓄意接近商挺后,以此为助力进宫找到寅王这个依傍。 除此之外,就是何成蹊的金锁了,此物虽可佐证我的身份,让何卿月不会怀疑我是别人易容假扮的,但这金锁为什么会到我身上,我必须讲好,才能让她信我,当然,夏之彧已为我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夏影又将何府大致的情况向我叙述了一遍,临走之前嘱咐我一定要小心何卿月,弄得我更加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捱过午饭的点,实在是等不及了,就早早来了此地。 思忖间,远处驶来一辆马车,在迟暮亭外停了下来,何卿月从车上走下来,同车夫耳语了几句,那人便赶着马车离去了。 何卿月上前拉住我的手道:“叫阿姐好等了。“她脸色虽然素白,但看起来比前天好了些。 “是我来早了。“我拉着她在亭中的石凳坐了下来,又从怀里掏出蹊儿的金锁放在她的手里。 她双手抚摸着金锁,神色哀伤,复看着我问道:“这金锁是蹊儿的贴身之物,怎么会到了阿姐这里?“ 幸好之前准备妥当,此时我才能镇定自若道:“我是在刑场被父亲昔日的学生蒋松源将军派人救下的,这金锁也是他给我的,他原本派人护送我去西靖避难,我在前往西靖的路上,听闻寅王新纳的宠妃小名叫月儿,描述的样貌也与你相似,就特地过来寻你。“ 她将金锁放进了自己的怀里,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凄凄自语道:“蹊儿,jiejie一定会为你报仇。“ 我见她如此,面上也作哀伤之色,说实话,我除了这副身躯是何家之人,其他地方并无交集,更别说情感上的共鸣,她的悲恸我无法体会,好些时候我唯有刻意为之,才不致露了马脚。 “眼下你已进了宫,我们又远在寅国,还能怎么办?“我劝慰了她几句,假装神伤的说道。 “阿姐!“她猛地抬头,抓紧我的手,“我费尽心机才入了寅宫,又耍了许多手段才博得那老头子的欢心,难道你以为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贪图享乐吗?我是等着,等待一个时机,我定要周晟全族为我们何家偿命!“她情绪有些激动,捏得我双手生痛。 “那,那你已查明此事是周晟所为?“我见时机成熟,赶紧把这几日所思所想的最关键的问题抛出。 “自然,我进宫后不久就派人查了此事,安给我们何家的罪名均是由云织府府尹所捏造,我们清岭何家乃四大家族之首,他哪里来的胆子,左不过都是他背后的主子桑家所为。“何卿月言之凿凿,凌厉的眼神中全是恨意。 她所说的桑家应该就是桑国丈,桑国丈的大女儿是周晟的元后,若果真如她所说,那此事确实与周晟脱不了关系。 何卿月咬着嘴唇狠狠道:“桑家不过就是替周晟办事的狼犬之辈,不管是周晟,还是桑家,我都不会放过!“ 我心头一紧,之前还抱着万一的期许,希望那周晟并不是杀害何家满门的凶手,这样我们或许还有重逢之日,但若果真如此,我顶着何卿月的身份,如何还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和仇人在一起,或者我凭什么笃定他不会也杀了我。 或许周晟新继王位,未免被小人蛊惑才做出此事。放眼天下,掌权者谋的都是权势与疆土,而我,虽不得已搅入局中,但心中的天地仍只属于自己,这千百年间,能真正叫女人心伤的就只有感情,我现在脑中一团乱麻,不知如何才能自处。 “阿姐?“何卿月连摇了我几下,我这才回过神,“阿姐,我知道你也同我一般想法,我曾鼓动寅王派人去刺杀周晟,没成想失了手,此事我们还要好生筹谋。“ “嗯。“我点了点头,原来那次商挺派人刺杀周晟真是她所为,她既能在短短时日内让寅王对她宠爱有加,言听计从,自然不能小觑,只是我内心十分纠结,白白占着何瑞年这副身体的我,又能如何置身事外? “得,得,得~~~“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将我拉回现实中,我往亭外一瞧,刚才那个车夫匆匆走来朝何卿月低语了几句,她慌忙的朝我拜别,跟着车夫上了马车离去了。 我仍旧坐在亭子中,将刚才情状梳理了一遍,看有没有遗漏的信息,以及我刚才的表现有没有露馅。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还有一件事没有问。 一件很重要的事。 一个夏之彧最为关心的问题。 ——三清铃的下落。 我一拍脑袋,这下糟了,我早知自己喜欢胡思乱想是个坏事,这会子果真误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