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8章 客大欺主
平天昨日还在神憎鬼厌地一心逃离这座小城,今天情势逆转反而成了新一任城主,劫后余生之后,只能感慨人生如梦。 前呼后拥中,魔兵统领带带路,与平天进入城主府,奴婢仆人纷纷行礼,没有人表现出对前任城主的悲伤,倒是其中心思通透的几个人物,看到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好机会,对新主人卑躬谄媚,笑脸相迎,暗示效忠。 在雪域,城主之位争夺之激烈不亚于城外雪原上的猛兽们弱rou强食。城主们就像天上的太阳,朝升暮落,循环往复,铁打的城主宝座,流水的胜利者,经常更新换代,能够坐上大位的都是禽兽中的最强者。算起来图南域在无春城的时间待得算久的,至于眼前这位少年又能风光多久,只有老天爷知道。 赵至阳带他将这所府邸走马观花,游览一圈,平天发现他的前任城主还真是一位懂得物欲享受的人,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小湖喷泉廊道假山样样不缺,大屋小屋尽皆精心装修精细,在护国寺那个低调简朴的地方长大成人的少年眼中,无不奢华张扬。 平天非常有耐心地跟随统领用两只脚将城主府的每一间屋子都丈量一遍,最终他牢牢记住了图南域的书房和库房。 不用怀疑,更多的秘笈和宝物钱财肯定都收藏在密室,但这一点统领帮不上忙,只能等待平天自己日后慢慢发掘。 但他时间有限,怀着对图南域留下的好处能多沾一点算一点的态度,即便摆样子的样品他也不放过。 对于新任的少年城主只关心图南域的书房和库房,像个暴发户,天降横财之后,之后迫不及待要清点自己的所得一样,赤裸裸地不加掩饰。赵至阳一笑置之,年轻的时候,杀人夺宝之后,他也差不多就是这个德性。 书房的书架子上密密麻麻摆放着不少的神通法诀,虽然都很普通但对于初入魔者境界没几天,对于魔决又基本一穷二白的平天来说,如同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真是及时。 他准备将法诀一本一本的翻过准备去处糟糠,选取精华炼制在战神惊魂阵中,随时可以身如其境进行练习,当然最好让至尊那双老辣的毒眼过目一遍,如果他老人家愿意的话。 这时候平天有点后悔,帮至尊收集邪玉的时机有点早,收集到的邪玉也有点多,以至于他说请师尊帮忙祭炼战神惊魂阵的时候,至尊把眼一瞪,崩出三个字“一边去”,然后怀抱邪玉像是搂着出生婴儿一样,乐呵呵地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闭门谢客。 吃了闭门羹地徒弟,不但尽心尽力地将库房里的邪玉都搜刮给至尊,他甚至在魔兵统领异样的眼神中,拜托他全城搜罗,品质外形无论优劣,照单全买,然后也跟至尊一样躲在书房闭门不出。 作为一个新任的城主,重中之重,就是要向女王投降书,递顺表,表达效忠之意,得到女皇认可,才能名正言顺,当然孝敬的香火钱也是少不了的。 这件事有魔兵统领捉笔代刀,平天要做的美其名曰润色一下,其实也就是过过手,浏览一遍,点头即可。即便一切顺利,经女皇点头,成为一任女皇之下的城主,那也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名正言顺与徒有虚名对平天而言都没什么意义,他并不放在心上,从本意上将,他乐得不去讨好女皇,还能替至尊省下一大笔魔晶。 顺其自然就好。 这是一间奢华舒适的书房。房间宽敞通风,装点细致,窗帘做工考究,阵法加持,能挡住风雪而透过阳光,地上铺着一层细软狼皮做地毯,架子上摆着几种颜色不同的琥珀美酒。 但最多的还是书籍,桌椅书架和几个书箱子占去房间大部。 书斋必备的文房四宝和一些被称之为“书案清供”的清雅摆设,小巧精致,由玛瑙和黑曜石精心雕琢。 探索房间花的工夫还不及平天宰杀一匹狼来的短暂,但至少让他暂时能够松一口气,脱离浴血奋战的精疲力尽,摆脱魔修们琐碎恭维的心神困顿,安静一会。 本想在盘龙檀椅上打个小盹,无奈心神不宁,打开窗户放冷风进来,可无论如何也吹不走心烦意燥。休息一阵,师尊一出房间就启程继续北上,想想魔修云集的雪魔城,想想风华绝代又魔威赫赫的女王,想一想前面一千个皇子的音讯全无…… 忐忑不安,度日如年。 音信全无,不一定就是死了,这么一想,平天的心里稍安。他信手抽出一本基本功法,沉浸其中,时间才流逝的稍微快了一点。 无事可做,读书还能让他心绪宁静下来,不如精简秘笈,完善战神惊魂阵,多长一份本事,多一分依仗,反正艺多不压身。 实在没有什么可做的,也实在没有其它本事,读一篇一篇的功法,领会一种一种的神通,一点一滴的积累或许可以救自己,哪怕死马当活马医——更何况他还没死。 平天开始翻阅图南域书房里的泛黄的功法秘籍。书架子上的捣腾一空,又开始翻墙角那几只大箱子。 平静的一天快就要过去的时候,他又头疼起来,因为造访的这未如花似玉的少女,非敌非友,亦敌亦友。 这位花家长女,返城之后被赵至阳命令去取辅助丹药,但消失之后再未出现,大家血战妖鹰的时候,她不知躲在哪个犄角旮旯躲藏。 现在听闻平天喜登城主宝座,又赶忙前来祝贺,而且还居然有心情要跟他做生意。 趋利避害,生意人本色。 “该称呼你英雄大哥呢,还是城主大人?”花家长女问道。 所有的文房四宝和“书案清供”,都被一扫而空,扔进旁边一个书篓里,空荡荡的桌面上只摆着一摞泛黄秘籍,是各种的功法诀法,但都不是稀罕之物,只要付出一点的代价,外面的店面比比皆是。 灰尘、旧书、脏兮兮的少年,她背后不屑的翘一翘嘴角,随即又换上一张讨好的夸张表情,带着几份花千紫的俏皮和无邪。姐妹二人本来眉眼极其相像,她又刻意模仿,忙碌中的平天匆匆瞥一眼,印象有些错位,如果不是大红大紫的服饰一成不变,依照短短几天的模糊印象,他还真有被可能认错人过去。 “大哥什么大哥,都没有你大。”平天背对年长他两岁的花家长女继续翻箱倒柜,身前那口黑漆木箱,刚扫去灰尘,里面大半是泛黄的小册子,他一本一本顺着封面的名字看下去,已经选出二十几本。 “至于大人不过一个虚名而已,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说实话他不太想跟萍水相逢的花家姐妹纠缠,但大家昨天好歹共患难一场,乾坤袋里从花家宝库得来的宝物犹在,断然拒绝,岂不被误会成得意忘形,居官自傲。 “有本事的人就是看得开。”不用平天邀请,花家长女拖着一身大红袍,轻移莲步,袅袅婷婷地走到书房唯一的桌子前,坐在远离平天的角落,一点都不客气。 客大欺主。 对于这位刚上位,无根无基的少年城主和盘踞久矣的地头蛇,谁是主谁是客,还真不好说。 “十四岁的年纪就高居一城之主,在雪域也算开了先例,算是最年轻的城主,我查过现在高居城主之位的高手没有低于百年修行的,都是些老家伙。” 花千红侧目桌子上叠放整齐的一摞发黄的小册子。她很迷惑,平天到底是在用功钻研,还是在打发时间读闲书,研读这些下等功法太肤浅,读闲书,这位战绩戳天的少年也太了无生趣。 这两条都站不住脚。 平天又挑选出几本中意的小册子,双手互拍,震去灰尘,摆在桌子上。 灰尘四起,有洁癖的少女纤手掩口鼻,望向始作俑者的背影,满脸嫌恶。 “再往前几百年也一样,曾经最年轻的城主是现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万剑盟盟主,他曾经夺取过铸剑城,那一年也三十有余。” “偏于一隅的一座小城而已,不毛之地,怎么好意思跟名震雪域的铸剑城相提并论。” 拎出最后一本卷册,平天坐在少女对面,随口回答这位花家长女。他被灌一碗甜汤,却并未咂摸出甜味来,细心咀嚼不知道她准备下什么毒。 如果只是叙叙旧,她不可能孤身前来,不带那个紫色的漂亮尾巴,花家双仙子,向来成双成对,形影不离。 “可城主很年轻,前途不可限量。”花家长女的善睐明眸的频频眨动,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美丽的蝴蝶在扇动翅膀。 直觉告诉平天,颇有王霸之风的红衣少女,言犹未尽。 “可惜是个外来户,毫无底蕴可言,如果能够有所仪仗,得贵人相助的话,所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花家长女盯着平天的眼睛,秋水明眸,一眨不眨。 平天笑了笑,他的眼神清澈,笑容也不做做。“花家就是这股东风?”然后他摇了摇头。 被轻视的红衣少女不理会平天的怀疑之词,笑道:“我说的可是实情,每一个显赫城主都背靠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就连我们的女王大人,也一样有五圣山撑腰,山有多高,女皇就有多高,如果有一天山塌了,女皇一样大位不保。” 雪域强者为尊,不用明说,平天也知道,虽然他即将入赘,但对女皇的感觉极其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