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救场如救命
避暑山庄。清音阁大戏楼。傍晚。 大戏楼后台气氛紧张隆重，所有演职人员都进入了《龙凤呈祥》正式演出前的忙碌之中…… 化妆师们正在给演员们化妆…… 演员们各自往身上穿着戏装…… 和珅一边化妆，一边抓紧时间与吉祥对着台词…… 和珅不停地磨叨着：“这是给皇上救驾，这是给****大活佛演戏……可不能出差儿……可不能演砸喽……哎，小吉，我好紧张……我……我要上厕所！” “和大人，你别紧张呀，这两天你练得真不错！领班和女主角都夸你和大人是天生的角儿哪……” “我……我好紧张……我恐惧得不行……哎哟不好！小吉，等我先上厕所一趟，回来咱俩再对词儿吧！” “我跟你一起去——到了这个紧要关头，一秒钟都不能浪费啦！” “那好吧，快走！” 俩人一前一后跑出戏楼，和珅一头钻进茅厕里。 吉祥站在门外：“和大人，我念上句，你对下句啊……” 和珅不满道：“小吉，你真啰嗦！连出恭还逼和大人对戏词——你真讨厌呀！好吧，小吉，那就依你吧，我一边拉屎一边对词儿……天哪！我哪辈子没做好事，让我这辈子遇上了你这个小冤家呀……” “和大人，咱们再对对这一段啊，你先说：‘啊，郡主，备漂泊半世，四海为家……’然后我帮你对郡主孙尚香的戏词，现在你先说‘啊，郡主……’” 里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和大人，你怎么不接呀？” 仍没有动静。 “和大人，你怎么啦？你……你没事儿吧？” 还是没有动静。 吉祥本能地感到不妙，啪地合上剧本，正要进茅厕里去看看和珅，和珅已经从里边出来了。 吉祥一抬头，顿时吓得目瞪口呆！ “和……和大人，你……你……你这是怎么啦？！” 只见和珅已经抖成了一团，脸上、脖子上的冷汗小溪似地往下淌着，身上的戏服都被汗水湿透了，脸上的油彩也随着冷汗涔涔五颜六色地淌下来……和珅绝望地抹了一把，小白脸顿时变成了五花脸…… “小……小吉……你……你害死我啦！我……我……我这个脑袋……怕是保不住啦！” 吉祥使劲儿定了定神，语音里便有了哭腔：“和……和大人，你……你怎么啦？中了……什么邪啦？啊？你快说呀！” 和珅梦呓般呻吟着：“一群小鸡……在我脑袋里……正在……啄食戏词……现在……它们已经……把我脑袋里的戏词……啄的……干干净净……小……小吉……此时我脑袋里……连一句……连一个字儿的戏词……也不记得了……全都……被那群小鸡……啄得干干净净啦……小吉，我死定了！这回我真的完啦……临死放了个屁——完完的啦……” 吉祥霎时傻了眼，直瞪瞪瞧着和珅。 裘翠楼。傍晚。 金氏姐妹与赛飞燕坐在她们专用的雅间里正在吃饭，门儿推开，杏儿陪黄土高坡走了进来。 “嘿嘿。俺就知道你们在这儿哪……果然不出我之所料。” 金小喜笑道：“臭转(zhuai)什么呀你——快过来吃饭！” 黄土高坡道：“俺还真是饿了……那就蹭杏儿姐一顿？” 杏儿开心地笑着：“说什么哪？到你姐这儿能叫蹭吗？你们先吃着，我这就下楼让鲁大厨亲自掌勺给你们再添几个菜……兄弟，你喝什么酒？” “俺哪，只喝板城烧锅酒——就得意这口儿。” “好嘞——上板城烧锅酒！” 黄土高坡道：“各位，俺这可是奉旨而来——” 赛飞燕催道：“有屁快放！佯风诈冒的吓唬谁呀……” 黄土高坡嘿嘿一笑：“奉乾大哥将令：今儿晚请各位大美人儿御妹上避暑山庄清音阁大戏楼看戏——大哥连包厢都给各位留好啦！” 赛飞燕立刻欢呼起来：“啊哟！有大戏看喽……快吃饭！吃完了好去看大戏！” 杏儿也兴奋起来：“好！我这就下去关门儿——我跟你姐夫也上来跟你们一起吃——吃完了咱们一起进避暑山庄看大戏去！” 避暑山庄。永佑寺。傍晚。 宫女小梳子敲门。 春儿开门，惊喜道：“啊！是小梳子！你怎么来啦？小梳子？听说你明儿就要代替福公公和吉祥一起侍候皇上升朝啦？” “喂，能不能先让我进来啊？” “快请进！快请进！喂，小梳子，你这架子可见长啊……人家问你话，你还没回答我哪……” 小梳子走进屋门：“是啊，皇上是说明儿让我上朝，和吉祥一起侍候皇上升朝……还说什么我和吉祥在他身边——马马虎虎凑合一对金童玉女……哎，你们消息够灵通的啊，这么快就知道啦……” 春儿道：“恭喜你啊小梳子！皇上这龙辫子你可没白梳哦——这一梳可就给自己梳出了个锦绣前程啦……” 冬儿道：“喂，小梳子，你升官儿了可别忘了我们姐儿俩啊……” 小梳子面露得色嘚瑟道：“升个屁官儿呀——马马虎虎，马马虎虎吧。不过呢，念在咱姐儿仨铁姐们儿的份儿上，你们俩以后有求着我的尽管说，我跟皇上一说就给你们摆平啦……” 春儿、冬儿高兴道：“谢谢你——小梳子！” “谢什么呀谢？谁跟谁呀……喂，阿佳妮，你的朋友老乾请你去看戏哪！” 阿佳妮顿时惊喜不已：“看戏？噢，天哪！我还没看过中国戏哪……看戏去喽！看大戏喽——” “走吧，轿子在外边。” “我的朋友老乾呢？” “皇上差他有事儿，他不能陪你，他托我照顾你看戏。” 阿佳妮怅然若失。 “老乾说，让春儿和冬儿也陪你去。” 阿佳妮这才高兴起来：“春妞，冬妞，咱们看戏去！” 春儿、冬儿询问的目光瞧向小梳子。 小梳子微笑着肯定地点了点头：“老乾说请你们都去。” 春儿、冬儿高兴地随着小梳子和阿佳妮一起走出屋门…… “我得看看我的好汉鸟儿睡了没……” 阿佳妮向树底下一个大筐走去。 “什么？好汉鸟儿？” 小梳子好奇地跟过去看。 那鸟儿静静地睡在草筐里，已经有一只小狗那么大了…… 春儿吃惊地说：“洋妞儿，你的好汉鸟儿长得好快——它好像每时每刻都在成长吔！” 阿佳妮高兴地说：“那当然。老乾说啦——它不是一只凡鸟儿。” 小梳子不屑道：“什么好汉鸟儿呀——真难看！” 阿佳妮抗议道：“它才不难看呢！天黑了，是你看不清……” 小梳子笑了笑息事宁人道：“好啦好啦。快走吧，大戏就要开台了……” 三人随小梳子出了院门。 一乘小轿停在门外，四个小太监轿旁候着。 阿佳妮看了看：“一个轿子？你们坐哪儿？” 小梳子道：“我们走就行。老乾说你有病，轿子是专为你预备的——阿佳妮，请上轿吧。” 阿佳妮抱歉地看了看春儿、冬儿、小梳子。 春儿过来，为她打起轿帘；冬儿搀着她上了轿。 小梳子吩咐道：“起轿！” 小梳子打着一盏灯笼走在前边，冬儿、春儿各提一盏灯笼跟在轿子后边，在夜色中向清音阁方向走去…… 避暑山庄。清音阁大戏楼。后台。 和珅死人一样瘫在椅子上…… 戏班子刚才热热闹闹的气氛完全消失，一张张绝望的脸上均是死鱼般的表情…… 领班悲悲戚戚道：“大伙儿还有什么后事要交待的，趁着还有气儿都托付给吉公公吧——反正咱们这些脑袋，一会儿就要搬家啦……” 大家都行尸走rou般的以各种姿式呆立着，死鱼般的目光瞧着吉祥…… 两个年轻的女演员忍不住“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哭，又感染了两个花旦和一个小生一齐放声…… 接着更多的演员霎时哭成一片…… 戏楼后台哀声一片，愁云惨雾犹如地狱…… 吉祥看看死人似的和珅，又瞧瞧领班和哭成一团的众演员，突然一咬牙，把桌子使劲儿一拍！ “都别哭啦！哭坏了妆怎么上场？！” 大家一愣，哭声立止，所有的眼睛都转向小太监吉祥。 吉祥脸上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对化妆师招了招手儿：“快！给我化妆——我上！” 领班一愣，噗嗵就给吉祥跪下了：“救场如救命——吉公公，小的给您磕头啦！” 话音未落，众演员包括和珅黑压压跪了一地：“吉公公，我们都给您磕头啦！” 吉祥赶忙拉起和珅与领班：“大家快快请起！我尽力！小吉我知道这场戏的分量——愿与大家共存亡！” 避暑山庄。清音阁大戏楼。 大戏楼里的座位上已经坐满了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年轻的太监、漂亮的宫女们穿梭其间，引客入席，摆放果盒，端茶倒水…… 三品以下的官员及夫人们都规规矩矩地坐在大厅座位上，中规中矩，等着看戏…… 各使、领馆的普通工作人员也都携夫人坐在大厅各自座位上，说说笑笑，等着大戏开台…… 二楼和三楼的包厢都铺着红地毯，桌子上铺着花格布，摆着各种时令水果、精致点心…… 每个包厢里都各有一名小太监、小宫女侍候着…… 美丽的小宫女不时为已到的客人们筛上香茗…… 金发碧眼的各国大使、公使、领事携珠光宝气的夫人、儿女们引人注目地坐在三层包厢里，叽哩咕噜地说着各种洋腔洋调，身上散发着各种外国香水味儿…… 二品以上的王公大臣们身着顶戴花翎，带着雍容华贵的夫人们分别坐在二楼的几个包厢里，喁喁私语，不时发出会心一笑…… 刘墉与纪晓岚坐在一个包厢里，谈笑甚欢…… 二层正中的包厢还空着…… 正中包厢东侧的包厢坐着金氏姐妹、赛飞燕、杏儿夫妇，大家吃着、喝着、说笑着…… 金小欢包厢东侧的包厢里坐着铃铃公主与额驸金小乐，身后站着小顶针、小锥子…… 正中包厢西边的包厢里，坐着阿佳妮和小梳子、春儿、冬儿…… 阿佳妮的出现引起楼下及各包厢里贵宾们的注意，美人儿们的侧目…… 各国使臣、女眷们……有的用单眼镜、有的用望远镜观察着阿佳妮…… 金小欢等人也好奇地看着阿佳妮的包厢…… 阿佳妮包厢。 阿佳妮问小梳子：“这包厢好像是有身份的人儿坐的，老乾怎么能让我坐到这里？” 小梳子笑了笑：“这……是个谜，以后再告诉你吧——大洋妞儿。” 金小欢包厢。 金小欢道：“大师姐，这回就看你的和郎的好戏喽……” 金小喜道：“这回和大人可是立下不世奇功啦！” 赛飞燕嘚瑟道：“你们呀——就等着瞧好吧！” “皇上驾到——” 所有人都站起来，鼓掌欢迎…… 乾隆皇帝与****大活佛携手走进二楼正中包厢，缓缓就坐…… 黄土高坡站在乾隆皇帝身后。 ****大活佛身后坐着四位西藏高僧。 宫女上前筛茶。 “坐——” 众人纷纷落座。 阿佳妮包厢。 小梳子指着乾隆小声对阿佳妮说：“喂，大洋妞儿，告诉你——那就是中国大皇帝。” 阿佳妮哼了一声：“我认识他——一只自私残暴的大公鸡！” 小梳子大吃一惊：“喂，大洋妞儿——你这么说话可要小心皇上砍了你的小脑袋哟！” “我的小脑袋前几天已经差点儿被他砍掉一回啦！” “哎哟！有这样的事儿？他为什么要砍你的脑袋呀？” “因为我把他当成了我的朋友老乾——他就要杀我！这个坏皇帝！哼！” “马马虎虎……真得呀？不可能吧？冬儿？真的吗？” 冬儿学着小梳子的口头语：“哎，马马虎虎……是真的！后来皇上看在阿佳妮的朋友老乾的面子上……才没有杀她耶！” 小梳子啧啧道：“哎哟喂，马马虎虎……阿佳妮，你的朋友老乾的面子好大耶！” 阿佳妮嘚瑟道：“那当然。我的朋友老乾的面子就是大！可他就是有一样不太好……” 春儿道：“阿佳妮，你可别没良心啊——老乾对你多好啊！给你找人看病，还带你骑马，还带你上山烤野兔山鸡吃……要不然，你能得到好汉鸟儿吗？” 阿佳妮赶忙解释说：“哎，我不是说老乾不好，我只是觉得，他哪儿都好……可惜他……” 冬儿问：“可惜啥呀？” 阿佳妮道：“他要是长得不和这个中国大皇帝一样就好啦——唉，可惜他和他长得太相似啦！哎哟！你们说，这个中国大皇帝——他……他为什么跟我的朋友老乾长得一模一样啊？哎呀！莫非……难道……也许……” 小梳子道：“莫非……难道……也许……什么？” 阿佳妮蓝眼睛闪了闪：“莫非……难道……也许……我的朋友老乾他没准儿是这个大皇帝他老爸的私生子呢？” 冬儿、春儿吃惊第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亚历山大！ 小梳子哧道：“你真能扯——大洋妞儿！据我所知，这个大皇帝他老爸没有私生子！” 阿佳妮老神在在地白了小梳子一眼：“嘁，你懂什么？这样子的狗血剧在莎士比亚的戏剧里可多着去哪……” 小梳子尴尬笑道：“啊，是这样，真得吗？也没准哦，马马虎虎吧……” 阿佳妮也笑了：“小梳子，你要是上了朝，整天跟皇上和那些大臣们说马马虎虎吧马马虎虎吧……那皇上要是哪天一不小心——也马马虎虎地把你的小脑袋砍下来怎么办哪？” 小梳子迷迷糊糊道：“不可能吧？那如果皇上真得那么马马虎虎……那……马马虎虎砍了就砍了吧！” 阿佳妮忽然格格娇笑起来：“马马虎虎……小梳子，你真逗……我知道皇上为什么要你在他身边啦……” 阿佳妮这一笑，又引来不少单筒双筒望远镜一齐向她这儿聚焦…… 乾隆包厢。 乾隆往旁边侧目一望，正与阿佳妮好奇的目光碰上，乾隆对阿佳妮微微一笑，阿佳妮对乾隆做了个鬼脸儿，把脸扭向大戏台…… 乾隆又把目光转向金小欢她们，金小欢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乾隆甜蜜地笑了…… 乾隆心说，好，小丫头吃醋啦…… 大戏台上，锣鼓家伙突然急骤热烈地响了起来…… 一个小戏僮从大幕中间的缝儿里钻出来，先对着乾隆的包厢磕了个头，然后站起来，对着所有的人深深鞠了个躬，童音甜脆：“奉旨演出——欢迎西藏****大活佛暨庆贺避暑山庄肇建34周年庆贺大典现在开始！今晚演出的剧目是****大活佛亲点的京剧《龙凤呈祥》——演出现在开始！” 大幕徐徐拉开…… 吹吹打打声中，四军士、赵云、刘备同上，船夫迎上，刘备、四军士、赵云同上船。 刘备先道了一句（白）：“上得船来，好一派江景也！” 刘备一开腔，整个大戏楼里立刻寂然无声，大家的目光一齐投向紫色的帷幕…… 随着一阵扣人心弦的锣鼓家伙声，吉祥扮演的刘备走向前台，身腰、步法、唱念、做功……无不妙到颠毫……一阵紧锣密鼓，大亮相…… 台下轰然叫了一声好！ 金小欢、赛飞燕同时大声叫了一声好！ 美人儿、妃子们矜持地鼓掌…… 外国使团的金发碧眼的夫人、小姐们不停地向吉祥飞吻…… ****大活佛看得喜滋滋地拿起了一只单筒望远镜向台上的吉祥看去…… 乾隆也拿起单筒望远镜向台上一望，顿时大吃一惊：“吉祥？！” 乾隆兴致倍增，聚精会神地观看…… 台上的吉祥又是一串高亢的唱腔从胸膛里冲了出来： 刘备唱（西皮原板）： 汉刘备坐舟中心神不定，分明是那东吴又把计生。 转面来再对四弟论，此一番过江去见机而行。 …… “好！” 台上台下又是轰然一声彩！ 在后台和后台两侧紧张不已的领班和一些男女演员一颗心总算放到了肚子里，大声叫好，兴奋得不能自己…… 和珅也终于释然，夹在众演员中间一起大声叫好，激动得热泪盈眶……他知道，至少脖子上的这颗脑袋算是保住了…… 台下看戏的外国使馆人员、夫人小姐们看得心驰神往，连声尖叫…… 大清文武官员也都不再装得道貌岸然，夫人及小姐们也把持不住笑不露齿，一个个看得连连叫好，兴奋不已…… 三楼包厢里的外国大使公使们均看得兴高采烈……夫人、小姐们不停地往台上抛着媚眼儿，飞吻不停…… “这个老生是谁扮的？怎么看着像是皇上身边那个叫作吉祥的小太监？” “真没想到这个小太监还有这么两下子，这绝对是个名角儿呀……” “皇上身边的人嘛——没有白吃饭的！” …… 溢美夸奖之词不断飞进乾隆的耳朵，乾隆显得更是得意。 乾隆看了看旁边的阿佳妮，阿佳妮瞪着湛蓝的大眼睛看得津津有味儿…… 再看看金小欢她们，也正一个个瞪着大眼睛看得热火朝天…… 杏儿看得一高兴，啪地给了夏老板一个耳光…… 夏老板一边捂着脸，一边仍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 大戏台上。 由于连得了几个“碰头彩”，吉祥大受鼓舞，益发兴奋，完全进入角色…… ****大活佛双手合什，口称“阿弥陀佛”，指着吉祥，对乾隆翘起大拇指…… 乾隆神采飞扬，看了一眼****大活佛，甚是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 于是又引来一片单、双筒望远镜对着他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