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一联定乾坤
武烈河大坝工地。 乾隆笑道:“你们都先起来吧。跪着累。尤其两位学子,跪着答题恐怕不能发挥水平哟。” “谢皇上!”众人起身。 刘墉笑道:“皇上请出题吧,正好臣与和大人都在场,便让我二人再做一次监考官吧。” 和珅赶忙附和道:“是呀皇上。我二人有这个机会真是难得——这天当顶,地做堂,依着罗汉山,傍着武烈河,这考场何其壮观!而皇上现场即兴出题,这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恐怕只在尧舜禹之下……不,只在他们之上!人生有此际遇,不但是两个考生的幸运,也是我二位监考官的莫大之荣幸也……” 大家先是听得莫名其妙,瞠目结舌……想想又直想乐,却又不敢乐,只好难受地强忍着…… 索伦与史登科对望一眼,眉头都皱成个大疙瘩…… 皇上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刘墉赶忙打圆场说:“行了行了,和大人,这两个待考的人还没答题,您这奇文妙章却已拔了头筹了!我看你还是先休息休息,把机会留给那两位考生,请皇上出题吧!” 和珅颇为尴尬,面皮涨红:“嘿嘿。对不起啊皇上,奴才的话虽说是有些喧宾夺主,却也是肺腑之言!皇上是奴才崇拜的偶像,唯一的偶像!嗨,奴才这话一扯起来又多了……该掌嘴!皇上请出题!请出题!” 乾隆望着逶迤远去的武烈河,望着河对岸的棒锤山、蛤蟆石、罗汉山和群山之上缭绕的白色云朵,突然显得很兴奋:“好,出题!大自然的大文章就在眼前——朕今儿来个简单的,咱们就来他个一联定乾坤!两位考生听好,朕的上联是——” 金氏姐妹与赛飞燕挤进人群,正紧张地往这边望过来…… 乾隆看见金小欢,精神一震,一联脱口而出:“棒锤山稀烂梆硬——对下联吧!” 魏雨缪一听,顿时两眼发直,满脸绝望,心道这他妈什么怪物皇帝啊?科举考题出的稀奇古怪不可理喻,这他妈出个上联又这么另类奇葩,棒槌山它怎么会……梆硬不假,可它跟这稀烂二字有个屁的关系啊?唉,眼瞅着只要对好下联就能当上朝思暮想的状元郎,还能得到皇上的赏识一步登天……可为什么偏偏在这关键时刻掉链子,脑子里一片空白呢…… 魏雨缪心里翻滚着焦急贪婪与绝望,霎时满脸的冷汗涔涔落下…… 金小乐眼珠儿一转,脑子里已有了一联,刚要脱口而出,刘墉轻咳一声,小声提醒道:“如果有了也先别说,假装挺难的,要装得好像皇上的上联比天下最绝的对子还要难上十倍百倍的样子,好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想出来似的——懂吗?金状元?” “噢……也就是说,要给皇上留足面子?” “孺子可教也。”刘墉满意地点了点头。 “谢刘大人点拨。” 金小乐把张开的嘴巴闭紧,做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状,蹲下身,拾起一根木棍,在地上比比划划的,一会儿仰首望天,一会儿俯首看地,一会儿抓耳挠腮,一会儿长吁短叹…… 看得刘墉偷偷窃笑。 金小欢却着了急:“大哥咋这么笨?这对子有啥难的?眼前不就是现成的对子吗?” 赛飞燕四下看看:“现成的对子?在哪?俺咋看不见?” 金小欢揄揶道:“你哪儿会看得见?你就看见皇上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了是不是?你又想着要做皇上的rourou了对不对?” 赛飞燕被金小欢说中,毫无羞色,只是甜蜜地嘿嘿一笑:“死妮子,你怎么知道俺的心事儿?” 金小喜也有些着急:“小欢,你有什么好对——快说来听听!” “说来听听有什么用?现在皇上就在眼前站着,朝中几位重臣全都在场,我便是有佳对也没法儿告诉大哥呀……” 赛飞燕道:“那可不一定……” 魏雨缪突然停止冒汗,面有得色:“皇上,学生已有下联!” 金小欢急得直跺脚:“糟了!糟了糟了!这厮要夺走我送给大哥的状元郎——还要赔上承德府啦!” 金小喜:“那怎么办哪?你们俩快想些办法呀!” 赛飞燕:“小欢你有什么好联你倒是快说呀……” 乾隆望着魏雨缪,颇感意外:“这么快就有下联了?果然才思敏捷。有何妙对?快说与朕听!” 魏雨缪一听皇上夸他才思敏捷,立刻乐开了花:“皇上,学生这下联是——”指着金小欢三人,朗朗吟出,“三美女花枝乱颤。”说完,眼巴巴地望着乾隆。 乾隆面无表情,不作一语。 场上一片寂静,一双双眼睛望着还在冥思苦想的金小乐。 “我的美人儿!我的心肝儿——”索天爵一看见金氏姐妹,突然眼放yin光,兴奋地大叫一声,就要往那边冲…… 索伦一鞭将其抽了个跟头:“你给我老实呆着!” 索天爵不敢动了,只能咽着口水眼巴巴地望着金氏姐妹…… 乾隆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转过头来:“金小乐,还没对出吗?” 金小乐皱着眉,一脸苦不堪言状:“皇上,您这上联儿太绝了,臣这心里似乎有了点儿影子……可还没具体成形,容我再想想……” “嗯哪。你好好想吧。纪晓岚——” “臣在。” “你这些日子替朕编撰《四库全书》很辛苦吧?” “份内之事儿——不辛苦。” “不想抽一袋吗?” “想。但不敢。” “朕特准你抽上一袋!” “谢皇上。” “魏雨缪——” “小人在。” “纪晓岚一袋烟之内,如果金小乐仍对不出朕的下联,这状元郎就是你的了……” “谢皇上!” “金小乐!” “臣在。 “你听清楚了吗?” “臣听清楚了。” “鹿死谁手就看你的啦!” “臣全力以赴!” “好!魏雨缪,你过去,帮纪大学士将烟袋点上——” “遵旨!” 魏雨缪美滋滋地走过去,从纪晓岚手里接过金丝烟口袋,将烟草装进烟袋锅儿里,然后拿火石擦火镰将烟草点燃…… 一缕淡蓝色的烟雾从纪晓岚嘴里惬意地喷了出来…… 赛飞燕催道:“小欢,金大老爷还在那儿学驴子推磨哪,皇上的上联肯定把他给难住了,你不是想出下联了吗?快告诉俺,俺用俺派密语传音的功法送到大哥的耳朵里去——保证成功!” 金小欢一把拉住赛飞燕的手,惊喜地说:“哎哟师姐,我咋忘了你这手绝活啦?不行师姐,回去你得把这招儿教给我!好好坦白,你独孤派还有什么绝活儿?!” 赛飞燕得意洋洋:“绝活儿呀——多着去啦!赶明儿你拜我为师,我就传你几招儿你桃花岛黄老邪都不会的功夫……” 金小欢勃然大怒:“不学了不学了!哼!你独孤派有什么了不起?敢骂我师祖是黄老邪!那黄老邪是你叫的吗?我师祖纵横江湖时,除了南帝北丐西毒中神通,谁敢叫他黄老邪?最多再加上你师祖独孤求败老前辈叫叫还行;可你一个黄毛丫头竟敢也叫他黄老邪——真反了你了!不学!不用你的什么密语传音臭功法我金小邪也照样能把下联弄进大哥耳朵里……” 赛飞燕立刻抓住金小欢的话把儿:“瞧,你自己都自称金小邪,那还不是摆明了承认你先师祖叫黄老邪么?” 金小欢更怒:“还叫还叫!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金小喜劝道:“都什么时候啦你们俩还瞎闹!还不快想办法帮助大哥过难关,等纪大学士的烟袋锅儿一不冒烟咱大哥就输给那魏小人啦……” 金小欢往里一望:“哎哟可不!大哥读书时总在咱们之上啊,今儿怎么还真让皇上给难住了……” 赛飞燕抬杠道:“本来难嘛!连俺这大老粗都听出难来了——你说那棒锤山梆硬不假,他怎么又弄出来个稀烂呢——那不是胡扯吗?皇上脑袋有问题!” 金小欢笑道:“师姐你不懂,这个联,它绝就绝在这儿……哎,师姐,咱得帮帮大哥,我告诉你下联——你快用密语传音给大哥送过去!” 赛飞燕故意气金小欢:“只要你有联儿,我就能送到大哥耳朵里,可你得拜俺为师,并且承认你桃花岛武功不如我独孤派!” 金小欢气得使劲儿拧了一下赛飞燕的胳膊:“我偏不!偏不!你这是趁火打劫!” 金小喜生气了:“你俩咋这么不懂事儿!瞧大哥都急成啥了,你们还有心在这儿胡闹?快点帮大哥解困过难关才是!” 俩人往场内一看,金小乐在夏日的骄阳下,满脸的汗珠儿噼噼啪啪落在地上…… 赛飞燕一拍大腿:“哎哟喂,俺好心疼哟!虽说俺知道金大老爷心里深爱的人不是俺,可俺毕竟给他当过一天师爷,这俗话儿说一日夫妻……哦耶不对哈……” 金小喜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大师姐,求求你别玩小资了——快密语传音吧!” 赛飞燕爽快地说:“好!念在俺那负心薄倖的黄土高坡师弟变心之后,曾经有那么一段失意的日子里,金大哥曾经成了俺暗恋的情人——虽然后来俺知道他暗恋的情人是铃铃公主,但金大哥他并不知道俺暗恋着他所以俺也不怪他负心薄倖喜新厌旧了……俺感谢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助俺度过了那段凄凉无助的日子……所以俺决定无条件的帮助他——也不用小欢拜俺为师了,也不用你们承认你桃花岛不如俺独孤派了……小欢你快说下联,俺这就密语传音到大哥的耳朵里……” 金小欢道:“且慢!大哥好像想出下联了!” 三人一齐望着金小乐。 索天爵贪婪地望着金氏姐妹,口里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纪晓岚口中徐徐吐出第三口烟时,金小乐抬起了头,擦着满脸的汗水望着乾隆:“皇上,虽然您出口成章,举重若轻,好似随手拈来个上联——可您这上联真是太难了,可以说是绝对,真把学生难坏了……” 魏雨缪见金小乐似有所得,心眼儿一坏便想打乱他的灵感,问乾隆道:“皇上,纪大人的烟就要吸完了,金小乐他迟迟想不出下联,让皇上和各位大人在阳光下暴晒,就算他输了算了,那状元郎……” 吉祥在一边斥道:“魏雨缪!皇上面前,轮得到你多嘴吗?噤声!” 乾隆嘴角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嘲笑:“魏雨缪,你的意思是——那状元郎——非你莫属啦?” 魏雨缪干笑两声:“这么大半天,金小乐他还作不出来,这胜负显然是……嘿嘿,小人是担心皇上中暑……” 乾隆不屑地哼了一声:“魏雨缪,朕非常后悔刚才做出的草率决定——就是让你们俩玩这个争状元的游戏!不过君无戏言——”乾隆一眼望见赛飞燕与金氏姐妹正在不知嘀咕什么,嘴角浮过一丝笑意,学着赛飞燕的腔调说,“俺说过的话是算数的!好事儿多磨嘛!纪大学士的烟袋还在冒烟儿——因此比赛还未结束,耐心点儿吧魏大才子!” 纪晓岚挪开烟袋说道:“谁说要吸完了?至少还能抽上七口——刚好够金状元七口成联!” 魏雨缪眼巴巴地一会儿望望纪晓岚的大烟袋,一会儿望望金小乐,紧张之极…… “谢纪大人!”金小乐笑道:“皇上,学生绞尽脑汁,穷十几年之所读之书之精华,才勉强想出一个下联狗尾续貂……” 刘墉暗暗点头。 乾隆微微一笑:“说与朕听!” 金小乐擦一把脸上的汗水,朗声说道:“皇上的上联是:棒锤山稀烂梆硬;学生的下联是:武烈河翻滚冰凉。” “好!” 全场一片声地喝了个彩,掌声如潮…… 和珅与刘墉热烈鼓掌…… 魏雨缪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索天爵只顾盯着金氏姐妹,全不知场上发生了什么…… 金小欢使劲儿拍了一下赛飞燕:“好!好哇!眼前景对眼前景,稀烂梆硬对翻滚冰凉——这状元郎哥哥是当定了!” 赛飞燕嘟哝道:“好什么呀好?什么稀烂梆硬?什么翻滚冰凉?纯属胡说八道!俺一点儿也看不出哪儿好来……” 金小欢和金小喜也不和她嚼兴,只是笑看事态发展…… 乾隆一挥手,众人都静下来。 “魏雨缪,脸红什么?” “学生……” “怎么又黄啦?” “这个……” “魏雨缪,你输得服气吗?” “服……服气……学生还得继续苦读……” “你服他什么呀?” “翻滚对稀烂,冰凉对梆硬,河对山,山对河——甩我这花枝乱颤八条街……” “哼,何止八条街!”乾隆看也不看魏雨缪,却对金小乐笑着说,“金小乐,恭喜你又一次证明了你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状元郎!并且还是一个谦谦君子——你没有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金小乐跪在地上,眼含热泪:“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小喜道:“从此哥哥再不用嘀嘀咕咕说这个状元郎是meimei送给他的了——哥哥的心病终于被皇上治好了!” 金小欢道:“而且,这个承德府也是他自己挣来的——这回哥哥可以理直气壮地坐他的承德府啦!” 赛飞燕道:“这回一定要找个好师爷!” 乾隆好像刚发现似的,故意一惊一乍地说:“哎我说状元郎,几天没见,朕看你怎么好像高啦?奘啦?黑啦?” 金小乐一怔:“回皇上,这个……那个……” 刘墉赶忙出来打圆场:“皇上,金知府他显然是为工作在风雨中,在烈日下,奔走劳累,劳心劳体……所以看着像是高啦、奘啦、黑啦吧?” 金小乐打蛇随棍上,赶忙磕头道:“是是是。皇上。” “噢,这么说,金知府辛苦了——”乾隆突然脸一沉,“金小乐,你这对子对得是不错,你这知府当得可不怎么样啊!” 金小乐磕头谢罪:“臣用人不当!罪该万死!” 乾隆一指那段刚垒起的河坝:“这大坝关系到整个避暑山庄与热河百姓的身家性命!金知府,朕将这筑坝重任交给了你——可你筑的是什么?嗯?这是我大清的皇家大坝吗?啊?这样的烂坝能挡得住狂涛巨浪吗?这武烈河水,年年泛滥成灾,冲毁百姓房屋庄稼,吞噬人畜牲命……朕拨巨银筑坝,就是要彻底根治武烈河,为承德子民筑一道安全坝!生命坝!这是造福热河百姓的千年大计!万年大计!你瞧瞧你,这筑得是什么?!今儿个你若不给朕说清楚……哼!” 金氏姐妹与赛飞燕脸上的笑容还没褪去,便变脸成惊惧! 金小乐咕咚一个头磕下去:“皇上,卑职正在处理此事儿,却被老爵爷等妨碍公务……” 索伦气得暴跳如雷:“什么?金小乐!你小小五品芝麻官,敢说我妨碍你公务?!你!你真是……真是……” 史大人帮腔道:“狂犬吠日!” 索伦咬牙切齿道:“对!狂犬吠日!吠日!哼!” 和珅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搭了腔儿:“二位大人,此话有些不妥吧?皇上在此——只有皇上才可以称这个‘日’吧?只有皇上才是我们心中那轮金灿灿、明晃晃、永远不落的、照耀宇宙万物生长的红太阳吧?!而我们芸芸众生,不过是阳光照耀下的万物小草;二位大人虽身为一品大员,就算两棵大树——一棵老榆树一棵老菜木吧——那也是承太阳的照耀才生长得如此高大粗壮吧?!嗯?你二人居然不思感谢阳光照耀哺育之恩,却竟敢自比为‘日’——以太阳自居!说轻了这是有点儿不自量力!要是上点纲儿上点线儿呢……二位这可就有点儿以下犯上——有点儿狼子野心——这才叫狂犬吠日了吧?!” 场上鸦雀无声,都被和珅这巧舌如簧温柔一刀而震慑! 静悄悄中,响起金小欢一声甜脆而略带吴侬软语的喝彩:“说得好!” 和珅得意洋洋,顾盼自得。 索伦气得指着和珅大骂:“你这个马屁精!无孔不入!什么事儿一到你嘴里都变成溜须拍马的好材料……” 刘墉在一旁不冷不热地接了一句:“和大人所有的马屁中,只有这一次拍得最好——反应迅速,洞若观火,立意准确,主题鲜明,不但维护了皇上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而且揭露了某些人包藏的不臣之心!” 和珅乐得眉开眼笑,朝刘墉连连作揖:“罗锅子!你也只有这次评得最准!评得最好!有立论,有思想,有深度,有广度……犀利!给力!洪荒之力!” 刘墉又给和珅作揖道:“得了得了,和大人您饶了我吧!拍我的马屁你可是白拍,我可没有什么可赏赐你的啊……” 索伦气得肚子都要炸了:“你俩可真下茬!全不念同殿称臣!” 和珅决心将马屁事业进行到底:“我谁也不念!我心中只有皇上!只有皇上是至高无上的!皇上的光芒一分一厘一毫也不能让别人抢走!皇上永远是我们头顶上唯一的大太阳!我们只崇拜只忠于一轮红太阳——那就是当之无愧、普照众生的万岁爷!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索伦也不得不撅着大嘴跟和珅一起山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