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交锋
“实在是没有想到连家的新姑爷会是你?现在是新娘子刚过门就没了命,你不给连家一个交代,反倒是寻了这一帮人过来闹事?” “顾云笙,这就是你一个读书人的志气,想光耀门楣,想要出人头地的最终作为?!” …… 连瑶跟着连瑾还没走近丁氏等人,就听到了一陌生女子的大声辱骂。远远望去,只见是一身着浅蓝色的少女正指着众男子为首的书生,批得可谓是义正言辞,一副慷慨激昂的激愤。 那场面,让见着的人心中着实觉得爽快。 更好笑的是连家的那么多人包括丁氏在内都没有出声制止,好似任由步一蕊这一个外人去这般羞辱他人。而被骂的顾云笙此时也离奇地低着头,只望着地上蒙着的白布,没有出一声辩解,对于他身后好友的拉袖与劝解更是一点都没做出回应。 旁边的连瑾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的画面思索了一下便上前去,提高了声调道:“五妹,你是来找三弟妹的吧?” 也正是这一声,成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力。本在场看着和漠视的人或转身、或抬头、或惊讶,就是连一直骂的入神的步一蕊都停下了嘴边的话。 “二位meimei来啦。” 连大奶奶很适时地上前去,夹在连瑶与连瑾中间,不时又朝着连瑾使眼色。后者却徒浑然不知的样子,只静静地走到步一蕊身边,望着因怒意与心中不平面红耳赤的女孩,优雅一笑道:“许久不见,五妹出落地越发靓丽了。” 步一蕊侧着的脑袋朝正望向自己的顾云笙自鼻间发出重重一声,而后上前就回道:“二嫂过奖了。”说着转头凝望向连瑶,竟是福身一礼落落大方唤道:“三嫂。” 连瑶与这步家的五小姐事前也见过一二,但每次都是匆匆别过,连话都不曾多上一句。此时见她对自己这般有礼,隐带着几分发自内心的敬意,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噙着笑意虚碰了下她的衣袖,也客气道:“五meimei。”不带一丝生疏的意味,二人就像是无比的熟悉与亲密。 步一蕊没那么多拘束,此时见到连瑶很是自来熟,上前就挽着她的胳膊亲昵道:“嫂子,我去重影阁找你,没想到你却回了娘家。” 似是感觉到好些人被尴尬地晾在一旁,又转头看了看丁氏等人,余光随意地撇向连府紧闭的大门,口中带着几分埋怨道:“只是这京城太大,纵使我从小出身在这儿,连家的路我还真不认识。其实也怪那车夫是个新来的,看着连府大白日的就闭门,竟以为来错了地方,差点走了冤枉路去。” 连瑶心里谈不上是何感想,此时被一个比自己都大了好些岁又一点都不熟的步一蕊带着撒娇的意味说这些话,抬头正对上丁氏那满眼探究的眼神。只能淡淡地一配合,自步一蕊的手中慢慢抽出左臂,问道:“五妹找我有事?” 原来这位看上去冷漠淡然的女孩竟是这般的热情,与步一群那逢人就挂一张冷脸的样子倒是大径相同。 步一蕊放下本挽着连瑶的手,明艳的双眼透出几分不悦,带着几分无趣便没精打采道:“本是想找嫂嫂去解解闷,没想到现在可真真是坏了心情。” “步姑娘不要见外,敝宅琐事繁多,招呼不周,对不住了。” 丁氏强笑着上前,态度极为客气,此时心里对这突然上门的五小姐可是拿捏不准。那个时候瑾儿刚嫁入步家,自己与侯府来往还算慎密,她可是早听说过这五小姐的大名,因为步家的数个姑娘里,最为得老太君和乾梓侯爷宠的不是那几个嫡出的姑娘,却是这位姨娘所出的庶女。 但她每次过府却总见不到这五姑娘,听说她性子极为爽朗,最不喜欢各场面上的周旋。因而侯爷夫人与侯府小姐们每次陪着官家太太等游园子或者赴宴时,总见不到排行第五的她。后来时间长了,见到她也只寥寥数面,仅有的印象那时的她才十三四模样,性子极为任性,脾气雷厉风行的,整个步家里没几人是她不敢捉弄的。 然乾梓侯对她极为宠溺,自小就娇宠惯了,行为举止都是随心所欲,不受拘束与外人的眼光。听说平日里总是喜欢出府游玩,大半个京城都被她给踏遍了,当时自己还暗地里说过那样的形象哪像个大家闺秀,要不是出身侯府,今后许是连夫家都寻不到。 后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渐渐地就没了这位步五小姐的消息。以前自己同瑾儿问起过几次,她每次都是含糊不清推辞过去了,本就是人家的家务事,也没怎么将之放在心上。 如今,丁氏抬头,正眼观察着几步外的步一蕊。浅蓝衫裙,腰带细束,少女的发髻上带着些许简单却极为耀眼的珠钗,整个人停停站在那里,脸上挂着莫名的笑容,就连旁边的春景都失了色,没了活力。 脑海中不经意就将她与连玥做对比,印象中步一蕊只比四丫头小了一岁,这如今却真的是应了自己当初的话没出嫁呢~总以为是个无关键要的人,就是十丫头出嫁都没遇到过这步家的五小姐,十姑爷的胞妹。 现在就这么站在自己眼前,就在刚才帮着自家骂了顾云笙那个小子一顿,那话说得灵活利索,都不带踹个气的。一开始的时候自己本是同顾云笙等人争吵谈条件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拍起了大门,真以为是邻府派人来打听事项让人开门想法子打发了去的时候,就见她冲了进来。 那一刻,自己还压根就没认出风风火火上门的会是她,乾梓侯府的姑娘。 “听说你们上演了一场meimei替姐出嫁的好戏?” 步一蕊就是这样,她关心的事情会注意说话态度及考虑所能带来的后果,但是若是与她没什么关系,如这种令人鄙视的事情,她可不顾什么二府姻亲的关系,照样直白问出口。 连瑶听到的时候满眼都瞪大了看着步一蕊,却并没发现她脸上有一丝的不适,好像这就该是她的语气。再看向丁氏,惊讶尴尬的脸上还带了一份迷茫,转而消失殆尽轻扶了下袖子,然后由李mama搀着走前几步,强忍着解释道:“步姑娘是误会了,我们连家虽比不上贵府在京中的地位及荣耀,但却也是世代官宦人家,怎么会做出这等失信于人的事情?” “那这具……?”步一蕊指着那被白布遮住的连瑗,出声继续。 该还是个妙龄少女吧,这般花样年华,就这样冰冷了下去,再也无法瞧一眼这天际无边的美色,着实可惜。曾经的自己以为没了他就没了一切,经历了背叛就再不能信任任何人、任何事,自此之后的人生中就再不会精彩,其实这三年多,原都是自己钻了牛角尖。 目光不经意间露出一分无奈,同情与悲伤在眸中一闪而过,重新抬起头,迎着众人的目光望向无穷无极的天边。天依旧很蓝,云依旧柔白,一切还是那般美好。哥哥说的对,这个世界,除却眼前看到的一小片,其他的地方更美更值得自己去探索、去发现。 过分的执着,蹉跎的不过是自己的青春、自己的岁月…… 连瑗的尸首,是铁一般的事实。丁氏哭皱眉头,明明是自己婆婆与丈夫的主意,如今出了事情却要自己来收拾这烂摊子。上朝的上朝,躺床上的躺床上,这么大的麻烦在眼前,还遇上步一蕊这好管闲事又心直口快的人。想要瞒天过海,真是异想天开了,丁氏摇了摇头,家丑家丑,非得吵得沸沸扬扬了。 想着前天夜里,自己还与丈夫说这事不妥。如今他刚被降官,若再有什么风吹草动,咱这全府上下可就真的要全完了。心知丈夫习性,他心里舍不得四丫头,但和全府的前途与他自己的声名想比,孰轻孰重定是一目了然。只要自己再分析分析利害说上几句,是有希望临危改注意的。 可都是那老太太,三更半夜的,还把自己与丈夫唤过去。说了一通不放心连玥这事的话,倚老卖老暗示着就道若是不让六丫头代替,毁了连玥一生,她就是闭了眼也不会瞑目! 这不就是威胁吗?不安着她的话做就是不孝。 平日里霍氏也算是个精明的人,不该一定要强求这事。真不晓得连玥那丫头到底给她灌了什么汤,让她心心念念都要护着她,连儿子与家族的利益都不放在心上。那六丫头也是的,她那个样子能有个归宿不错了,怎么就这般想不开了! “步姑娘许是不太明白,顾公子的父亲与我家老爷是旧识,早前就定过亲,说两家结秦晋之好。时隔多年,此番顾公子上门求亲,老爷安着早前的约定将我家六姑娘嫁于他为妻,这大早上就传来说是新娘子自缢了。这好好的闺女,如今才方嫁为人妇就这样得下场,我们心里,还不好受。”说着丁氏还拿起帕子擦了擦眼,好似真的很伤心一般。 “当初明明说云笙所娶之人是你们家四姑娘,怎么迎回去就成了六姑娘?” “对,你们连家今天要是不给个交代,休想我们离开!” “云笙,你倒是说句话啊~” “这连家的六姑娘是个傻姑娘,她们这是摆明了欺负你,云笙。” …… 同来的好些文人都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丝毫没有因为连家是官宅而有所忌惮。但反而是站在前面的顾云笙,脸色僵硬地望向了一旁,对着就近的好友咕哝道:“别说了。” 声音虽不大,却清楚地飘入了连瑶等人的耳中。 丁氏见顾云笙似有懦怯,心猜是顾忌起了乾梓侯府,这步家的少奶奶与姑娘都在这,怕惹了皇亲国戚吧?心下有些得意,便立即就有了底气接道:“我们家六姑娘平日里虽然有些迟钝,但为人是极善良的,这模样也是好的,我与老爷将她放在手心里疼的。现一夜就丢了性命,今早听到这信儿,可都是晴天霹雳,我家老太太如今还在这床上躺着呢。” 步一蕊最为不平,不知全局的她听了这话更是对顾云笙等人嗤之以鼻,她就是讨厌世俗中什么门第之间,性情不符等。顾云笙他一个寒生,连家都没嫌弃他要出身没出身,要钱财没钱财,就信守承诺地将闺女嫁与他。如今指不定是他嫌弃连家那六姑娘,所以半夜逼死了她,又怕惹事就来个恶人先告状。 顾云笙是何种人,自己再也清楚不过了。 轻蔑一冷笑,步一蕊走上前去,不顾对面那些提防与警惕的眼神,讽刺道:“功名利禄不得求,走截近娶官家小姐,以求谋良好前程?但娶回去又嫌弃她,顾云笙,什么时候你成了这种人?” 顾云笙还不等回话,身后的一青色长袍的国字脸书生就上前辩解道:“你别含血喷人,云笙才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人多,是大户人家也不能这般蛮不讲理,我们就不信这偌大的京城没个说理的地!” 那人刚说完,本与顾云笙并排的一男子忙拉住他的胳膊,小声地就警告道:“别说了,她是乾梓侯府的小姐。” 国字脸书生不服气:“侯府小姐怎么了?官官相护,真是黑暗!” “不是这个。唉,看来今天真不是时候!”劝着他的人又紧张道,眼睛却担忧地望向挚友顾云笙。 连瑶跟着丁氏也走近了人群,闷头就听到这几句话。见着顾云笙此时的脑袋都朝着地上,一点男儿气概都没有。丁氏的话不尽然,当初的认亲酒上也是默认他娶连玥的,新娘临时换人,他该是有理的一方。但此时见他,居然是面露愧疚,有些惭愧的样? 见顾云笙不说话,步一蕊又上前一步,脸上尽是厌恶,夹了几分逼迫的意味道:“怎么,没话说了?你不是最讲孝义,最为正直,那满口礼教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