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落水(上)
江南王家本也只是当地望族,后因着前太后的关系,逐渐发展成皇商,最后竟就慢慢成了锦麓王朝的第一富。本以为王家看重的是只是钱,哪知却是整个朝野。随着前太后母仪天下执掌六宫,王家的各支势力开始从地方向中央崛起,在短短数十年中已然成了朝廷中不可忽视的庞大家族。 王家以富造势,后又以权滚利,最终竟是也将小半个家族迁至到了京师。所谓的江南世家,早已成了京城中的最大的皇亲国戚家族。 如今前太后虽已仙逝,可正宫之位仍是王家之女,朝廷各要职也都是由王家男人把持着。这些年来,王家可谓是经商、夺权两不误,他们的势力已然渗透了大半个朝廷。 太后在时,当今圣上皇权被架空多年,朝中盘根错节。如今就是有心想要扳倒王氏一族,可谈何容易? 再且,王家一族一向同气连枝,虽也族里各系偶有小摩擦,可却是也让不得外人见缝插针,都御防性很强。 想起当初的乾梓侯府就是被王家打压才渐渐落败下来,否则以老侯爷贵胄爵位加当朝驸马的身份,又怎么会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想到此,老太君不禁咦了一声,对于步一群的话相当意外,也很感兴趣。 步一群笑着为姬氏解疑道:“本只是就后宫里的纠纷,可最后动摇到了王家的根基,如今大房和二房正朝着闹分家呢。” “这事我也听说过,去年五皇子的一位妃子有了身孕,还就是连家的女儿。” 说到这,姬氏看了眼步一群才继续道:“听说本是要将孩子养在王侧妃身上的,结果让二皇子妃一倒腾孩子就莫名其妙没了。要知道,那可是五皇子的第一个孩子,还是个皇孙,王侧妃若是能抚育了那孩子,再凭着王家的权势,何愁拉不下一个楚妃?虽说是同宗姐妹,可见惯了禁宫里的形形色色,心底焉能咽下这口气?” 步一群露出一抹不屑,接了姬氏的话道:“这王家的大房与二房本就不合,听说早些年前就传出王家大老爷与二太太之间有些见不得人的事,纠缠不清。如今的王家,早不是当初无懈可击的一体,是貌合神离了。” 说完才发现自己竟也关心起王家这后院的事来了,说些妇人间嚼的舌根。只是平时替圣上办事,王家的一举一动是关注的重中之重,自是不会放过。 姬氏听了看着步一群意味深长道:“皇室不乏精明人。说也好笑,皇后八年前给二皇子纳了王家二房里的姑娘为妃,怎知三年前五皇子竟是也选中了王家长房的姑娘,做了侧妃。手心手背都是rou,王家可是有的算计了。” 姬氏点到为止,步一群默不作声。 “王家分裂,这是好事,怎你好似心事重重的?昨日见着你拉着跃儿两人商量了半天,难不成还有其他事?”姬氏突地问着了正事。 步一群露出一丝无奈,答道:“底下有官吏弹劾了王云麾使,却让人私下里给拦了下来。” “可是那个仗着有几下功夫,整日在京中胡作非为的王志?”姬氏惊呼道。 王志与二皇子妃同是王家二房所出,仗着家里的权势竟也谋了个正四品的云麾使。正是年少轻狂,在京中横行霸道,也不知强娶了多少家的姑娘。上头本就对王家忌惮,可苦于京中朝政被早前太后的那些亲信把持着,大家睁一眼闭一眼,竟是谁也不敢弹劾他。 如今若是有证有据,圣上必是会严惩王志,也趁机大大挫了他们家的锐气。这是铲除王家一个很好的开端。 步一群看着姬氏微微颔首,而后又愁道:“这私下里将这案子拦下的不是别人,正是都察院的都御使啊~” 都察院的职责是专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及一应不公不法等事﹐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凡大臣jian邪﹑小人拘党﹑作威福乱政者劾。长官为左、右都御史,下设副都御史、佥都御史。 如今有人却是在其位不谋其事,知法犯法。自己也是前几日接到了密函,故而才犯愁的。 姬氏听了却是大骇,心道这亲家老爷不正就是在检察院任左都御史。 “是左都御史还是右都御史?” 步一群望向别处,对这问话不置可否。这么大的案子,两人谁能置身事外?要说其中哪个不知情,又有谁会相信? 其实姬氏也不是糊涂的,只是反射性一问。这其中,自然不会想不通,身子不可抑制地往后仰了仰。 “祖母不必太过忧心,这事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至少还没捅出来,如今圣上倒是还不知道的。” 步一群也分不清自己这算不算是安慰话,心中正是矛盾的很。若是帮着隐瞒了下来,便是对君不忠。可若是揭发了开来,府里两位少奶奶可都是出自连家,这事可大可小。 祖孙俩正沉声不知该说啥时,就听得外面有人大喊着“不好了”、“出大事了”等话,紧接着就是来来往往走动的嘈杂声。 两人正好奇间,辛mama就不顾规矩冲了进来,慌急道:“老太君,三爷,出事了,三奶奶和尘爷都掉到外面的池塘里去了。” 姬氏脸色立马一白,步一群也是神色一紧,不顾身后的祖母,大步就朝外面走去。 开什么玩笑,出事的可是自己的娇妻稚子。 辛mama见着立马也扶起姬氏往外走去。 慈荫堂外有一处直径约有两三丈的圆形的小池塘,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虽是初春,水却还是冰冷刺骨,此时丫鬟、婆子围着池塘绕了一大圈,下面的池子里已然就有几个小厮下了水,正拖着连瑶与步嘉尘往岸上去。 见步一群沉着张脸过来,众人纷纷都退了开来,直行礼道:“三爷。” 没有理会他们,步一群上前一把扶住由两小厮刚拖上来的连瑶,看着她满身水渍,手里却是紧紧抱着步嘉尘,此时的尘哥赫然是昏迷了的。 “快,快请了大夫来。”连瑶忙望着步一群,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 一旁立马有丫头跑着去外院想请了药方里的张大夫过来,只是行至半路,就见着了张大夫的人。 步一群先是自连瑶怀里看了看儿子,此时的步嘉尘小小的身子早被冻得不像样了,满脸发紫,嘴唇发白,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抬头看连瑶,见她人倒是还算清醒,就是衣衫湿尽,发丝凌乱,站在有些微风的小道上,有些瑟瑟发抖。 目光不经意见到周围还有好些个大汉、小厮,闲杂人等可谓是不少,当下就利索地解开了自己身上大红莽缎的外袍,给连瑶披上。 “尘哥,尘哥。” 乔娘从身后的人群里挤了过来,凑到连瑶、步一群身旁,竟是连规矩都给忘了。一声声地喊着“尘哥”,脸上还挂着泪痕,上前伸手就是想从连瑶手里抱回步嘉尘。 连瑶此时只觉得全身无力,身上的大袍丝毫没有起作用。当下手也松动了下,由着乔娘将步嘉尘给接了过去,而后身子一个松懈就靠在了身后的步一群身上。 突来的重力让步一群心里一沉,望着靠在怀里连瑶苍白的脸,心猛地一皱紧。 “快,快送尘爷进屋诊治。” 在步一群身后赶来的姬氏二话不说,就先吩咐了喘着大气愣在原地的张大夫。 众人听话哪还敢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忙围着抱住乔娘的尘哥进了院子去,连瑶也由着茗艺扶进了旁边的厢房。 “快,准备姜汤。” “还不看看厨房的热水烧好了没!” “衣裳,换的衣裳。” …… 慈荫堂内内外外是忙成一团,连瑶在厢房里由着茗艺、茗苼二人侍候着沐浴,匆匆更了衣才强打着精神让丫头带了路往尘哥的屋子里走去。 小孩子的体质最为纤弱,一个不好,落在病根就不好了。尤其是方才的情形,任是自己反应再快,想必那孩子也是吞了好几口水的。 尘哥的屋子内,外面里面都堆满了人,丫鬟亦或是端着脸盆,又或者是拿着毛巾,再有就是拿着药碗,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闻声而来的步夫人、连瑾及林氏也都陪着姬氏围在床边,个个脸色阴霾着,关注着床头还在诊脉的张大夫。 旁边隐隐传来女子的哭泣声,断断续续的。步嘉尘的床榻前跪着两个衣着光鲜掩面的少女。 “做什么这般晦气?!哭?你们两个小蹄子,平日里总说自己如何如何心细,偏都跑到了我跟前央着求着要来伺候尘爷,如今就是这么伺候的?!”连瑾上前指责道。 自己暂理内院里的事,如今因为丫鬟失误致使爷落了水,尘爷又是老太君、步夫人心尖上的宝。这么大的事,自己肯定是难辞其咎,但不归在丫鬟身上,还能怎么处置?! 先发制人。 两个低着头的丫鬟不敢在哭,只改为小声的抽泣。 连瑾说着却是不解气,又上前道:“我念着你们本是在三弟妹身前跟过的,与尘爷亲切才让你们留在这儿。如今这新三奶奶才刚一进门,你们就让尘哥照顾到池塘里去了。今日当着老太君、夫人、少夫人的面,你们可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下!” 跪着的两个婢子听得连瑾这些话,哪还有胆子接话,只得将头埋得更低些,均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