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心寒
白素素一阵哭笑不得。到底是谁救了谁的命？此刻，她却没工夫跟一个小破孩较劲，低头找药箱取银针为他止血，才发现刚才突发异变，她走得突然，把药箱留在那偏厅里了。 “哎！你拉着我去哪里？”白素素一愣神工夫，美少年又拖着她继续往前走，眼看就要走出梅林了。 “哎，你等等！你的伤口都裂开了，必须立刻止血！”白素素想伸手拉他，又怕他挣扎反而让伤口裂得更深，只得脚下用力，沉下身子让他走慢一点。 “轩辕流风，是我的名讳，日后准你喊我的名字。” 白素素一怔，轩辕流风紧接着又道：“不想我流血而死，就别磨磨蹭蹭的！”他紧紧拉着白素素，头也不回，继续大踏步前进。 白素素翻了个白眼，只得迈开步子，跟上他，心里乱糟糟的想着一些事情。 “瞧你像个伶牙俐齿的，这会子怎地这般傻？”轩辕流风嘶哑的嗓音再度徐徐传来，白素素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从哪个侧门出了院子，已经来到府外的大街上。 轩辕流风拦了一辆马车，拽着白素素的手拉着她上了马车，朝那车夫喊了一声：“走吧！”又低头看白素素，“你家在哪儿？” 白素素楞了楞，还是顺口答道：“外城南城北大街柳树坊白府。” “城南柳树坊白府。”轩辕流风冲车夫重复了一句，便伸直长腿，疲惫的靠着马车内壁半躺半坐着。 “哎，小人听明白了！走咯——”在车夫的吆喝声和马鞭声下，马车轻轻摇晃起来，车轮发出一阵轱辘轱辘声，一盏茶功夫，白府到了。 “姑，姑娘——”守门的小厮看见白素素从马车上搀下一个半身血迹的人，紧张得一溜小跑过来，伸手帮忙搀住轩辕流风另一只胳膊。 他似乎不喜人随便触碰，一闪身躲开小厮的手，身子一晃，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白素素赶紧使劲搀住他，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把手里的荷包丢给小厮，“你去付车钱，荷包拿到厨房给赵嫂子。” “是，姑娘。”小厮接过钱包转身去付车钱。 白素素托住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轩辕流风，一手拽着他的胳膊，一手扶着他的腰，将他搀进了大门。 “素素？” 白素素一抬头，瞧见云熙扬和徐致远从左侧角门走了过来，忙喊道：“舅舅，快来帮我！” 云熙扬忙快步走了过来，从白素素手里抱起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的轩辕流风。 云熙扬把轩辕流风带回了自己的院子，白素素小跑着回到内院，重新取了银针和伤药，赶回来给他施针止血，又忙着替他清洗伤口，重新上了伤药。幸好他的伤口只是渗血而已，缝合的线并没有崩断，否则再在腰腹上穿针走线，可有得他好受的。用消毒过的纱布将他的腰细细缠了好几圈，才把伤口处理妥当。 一通折腾下来，她又累得气喘吁吁。 又找云熙扬要了套新衣，白素素才唤了小丫头进来给他换上干净的衣裳，她转身又忙着去厨房炖紫参汤去了。这个世界没有输血一说，白素素只得靠紫参给他补血回气。轩辕流风今天刚进行大手术，本来就流了不少血，后来拉着她一通狠走，不知他体内还有多少血能撑起他的命。 等白素素从厨房返回外院，暮色已深，天色早已黑透了。 白素素一连灌了好几杯茶水，才顺过气来。转头看了看床上苍白得几乎毫无血色的少年，想起自己今天的遭遇，乱糟糟的脑子有点隐隐作痛。 她好端端的去行医救人，到头来却差点去鬼门关做客，现在还折腾回这么个麻烦的人……这少年，应该就是皇九子，康亲王吧？ 又想起西宫太后那杯玉釀，说有多恨，她真没那个力气，心却是透骨的凉。 来到这个世界差不多满一年了，她第一次正在体会到“人命如草芥”的真正含义，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当权者的嘴脸，恩情或者情义什么的，在她们眼里，狗屁都不是，她们需要的，永远只有权势和利益。 无力和悲凉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即使愿意一辈子身处梦境，但她已不是客。她记忆中那个美好幸福的家，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白素素的眼睛有点干涩的痛，她以为自己会哭，才发现眼眶里根本没有泪。她眨了眨大眼，忽然想起了上次得到的那枚暗金蟒蛇王的蛇胆，她已试验过，暗金蟒蛇王的蛇胆可解百毒，制作解毒丸的药材家里便能配齐，她得赶紧把解毒丸配制出来！ 前段时间因忙了这个又忙那个，倒把这件事情给耽搁了。现在看来，钱财什么的都是虚的，只有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最重要。 何况，她已经不是初来时那个赤条条来也随时可赤条条归去的人，她已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想起启儿，白素素顿时火烧火燎起来。她又想起了那张几乎刀枪不入的暗金蟒蛇王的皮，改天托段思飞拿那张蛇皮去寻匠人，看能否加工成贴身的衣物，说不定关键时候还能保一命呢。 还有……白素素的手不自觉的抚上锁骨间的珍珠，那是白衣美男留给她的，至今白素素仍没搞明白，这枚珍珠到底有何作用。 但是，她的身体正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她还是深刻的体会到了。比如，她的力气不知何时已变得很大，五官聪敏非凡，身体的柔韧性更是好得令她吃惊……或许，她也该跟云熙扬学点武术，再不济，练点儿轻功什么的，关键时候逃命也是好的啊…… 正想着，外面绿枝打洋回来了，她身后还跟着拎着她落在那所宅子里的药箱的小郭子。 小郭子一见白素素，立即满眼通红满脸羞愧，跪倒地上垂泪不语。 白素素抚了抚额，脑袋刚缓和下去的痛疼感又冒起来了。 “你家公子呢？”白素素并不想兴师问罪，但是语气有点控制不住的微微的尖锐。 小郭子摸了把眼泪，还未张嘴说话，大厅的一角忽然悄无声息的闪现出一条灰色的身影。 “公子在申时就快马出城了。此去路途遥远，要处理的公事也颇繁复，公子恐怕要耽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面瘫男冲白素素一抱拳，低声道：“公子临走时，命我跟在姑娘身边。” 申时……差不多就是小郭子来寻自己的时候，意思是从自己还未进那所宅子开始，面瘫男就暗地里跟着自己了，他此时现身，是要替轩辕流岚洗脱嫌疑吧？ 白素素忍不住看了小郭子一眼，小郭子赶紧摇头道：“今日一早小人就出门了，一直在外头呆着，事先也并不知道公子要离开！” 白素素垂下眼，其实她并没有要怀疑小郭子的意思，小郭子对轩辕流岚死心塌地的，也没有必要害自己。轩辕流岚走了……走了也好，她也没力气去找他算账，她太累了，不想再费神去猜测这些有的没的。 “你也走吧，我身边不需要人。”白素素抬起眼，淡淡地看了看面瘫男。 面瘫男的身影依旧隐在阴影里，黝黑的眸子沉默的看着白素素，高大的身体如磐石一般纹丝不动。 好歹一起共事过一段时间，白素素多少也知道面瘫男的脾气，若轩辕流岚真叫他呆在自己身边，她就是拿刀子赶他，恐怕他都不会离开的。 算了，想留就留下吧。白素素无力的挥了挥手，忽然抬头道：“你一直这样悄无声息的跟着我，那我洗澡上茅房的时候，我怎么知道你没有背地里偷看？” “咳！咳咳！咳……”小郭子似乎被口水呛到了，咳得一张小白脸涨得通红。 面瘫男的嘴角连连抽了几下才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他似乎翻了个白眼，但是白素素没瞧清楚，只听他咬着牙低声道：“你放心，不该看的时候我绝对是瞎子！” 白素素垂了眼，抿着唇忍笑。 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其实面瘫男这样忠心又老实的人，跟着轩辕流岚那只狐狸实在是糟蹋啊！他武功高强，人虽然呆板木讷，但是偶尔逗逗他解闷其实挺有趣儿，如果自己向轩辕流岚要人……白素素的心情一点点好了起来，她抬起头望向阴影里如松般挺拔的身影，轩辕流岚，你敢拉我跳火坑，面瘫男就是第一笔利息！ 就这么决定了！ 面瘫男对上她闪闪发亮的眸子，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素素——”云熙扬的声音从门外遥遥传来，面瘫男一凛，凝神望向门外漆黑的夜空。 眨眼之间，云熙扬风姿卓绝的身影已掠了进来，在大厅站定，确定白素素安然无恙后，他立刻锁定角落里面瘫男的气息。 四目相对，一股无形的威压从两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白素素仿佛看见了空气中噼里啪啦闪烁的火花。 听说高手见面，都会忍不住手痒，想比划比划……白素素转眼瞧见满屋子的古董，这些古董是从轩辕流岚年前拉来的那十二车礼物里挑出来才摆上没几天。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她赶紧开口道：“舅舅，这是炎阳，轩辕公子让他来保护我的。” 接着又对面瘫男道：“他是我舅舅，云熙扬，是我嫡亲的舅舅！”嫡亲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言下之意：你可别手痒自己找抽啊！ 事实证明，面瘫男还是相当聪明的，他瞟了白素素一眼，冲云熙扬一抱拳，闪身就消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