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暗潮
房间里一早就烧了两个大大的火盆，银丝炭的质地上层，烧这么大一盆，炭火旺旺的，也只偶尔冒出一丝若有似无的青烟。 白素素准备用来给轩辕流岚针灸的银针，是泡在nongnong的中药里大火煮了一个时辰的，这药材是她重新配的，与前日给轩辕流岚解毒用的那份相同，除了紫霞菇没有了之外，她还添加了紫参。 所以，轩辕流岚到的时候，看见一个小铁锅的汤药里泡着的银针，很是好奇。 “为什么要用中药煮银针？”轩辕流岚一边坐到白素素示意的矮榻上，一边探着身子靠近白素素，望着前面小桌子上的事物。 这次例诊蒙毅没有跟来，小郭子这个小尾巴倒是来了，却留在门口看门，所以屋里只有一男一女，俗称孤男寡女，可惜白素素已断了对轩辕流岚的念想，又一心准备着针灸，才没有发觉气氛其实有点点暧昧。 “哦，你说这个啊——”白素素从guntang的中药里捞出银针，随口答道：“用解毒汤药浸泡过的银针，对你的身体更好，不但能进一步确保余毒全部清除，还能给你的身体提供更多的养分，有助于你早日恢复健康。你躺好，马上就要开始了——” 把guntang的银针摆弄好，白素素走到一旁放着温水的盆里净了手，转身看到端坐在矮榻上的轩辕流岚，张了张嘴，却转头冲门外喊道：“小郭子——” “哎！”小郭子清脆的声音立即传来，下一刻门“吱一呀”一声被打开了，小郭子秀气的身影闪了进来。 其速度之快，令白素素微微一怔，轩辕流岚则特意看了他一眼。 小郭子敏感的抬了抬眼睫毛，却不敢直视轩辕流岚，只好讪笑着对白素素道：“白姑娘有什么吩咐？” “去伺候你家公子，像前天夜里解毒那般，身上只能留一块布。”说着，转身从桌上拿起一把剪刀递给他，“上次我剪的短裤你瞧见了吧？就按那个把他的裤子剪下来。嗯——”白素素好心的加了一句：“以后你们自带一条那样的短裤来吧，免得每天都剪裤子，实在太浪费了点。” 小郭子想笑又不敢笑，一转身才看见那位爷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里的剪刀，小郭子忽然打了个寒噤，刚踏出的右脚又缩了回来，“白姑娘，您看还是您替公子爷更衣吧？还有那剪裤子的事情，我手生，怕伤着公子爷，还是麻烦您吧！” 白素素一怔，抬头看了轩辕流岚一眼，那人正斜躺在榻上，神情惬意的半眯着眼睛，察觉白素素望了过来，他抬眼看她，勾起唇角淡淡的笑道：“丫头，你以前替人针灸也是不让人身着片缕？” “那是自然，穿了衣服我怎么找得准xue位？”白素素想也不想的点头，不过前世她替人针灸，多是做背部针灸，几乎没有给人做过全身针灸的。无论男女，都很方便……她忽然冒了滴冷汗，赶紧加了句：“不过，你是我的第一个男病人。” 她不是想表达什么，只是不想被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自己，毕竟这个世界男女有别这个观念太根深蒂固，她不想用微薄的医德观念去挑战伦理观念。 轩辕流岚唇角的笑纹果然深了不少，起身站在矮榻前，张开双臂望着白素素笑得双眼如繁星般璀璨。 白素素的大脑有瞬间的当机，他那什么意思？难不成叫她过去替他脱衣服？脑壳里黑线狂飙，眼角余光瞥到小郭子又成了屋子里半隐形人，这小子不知是怎么养成的，竟然立在屋子里让人感觉不到他的一点存在感。 “小郭子！”白素素大声喊了句，小郭子惊得猛然抬起头望过来，白素素瞪了他一眼，“你这个奴才怎地这般不尽职！你家公子都站了半天了，还不过去伺候着！” 小郭子有点楞，白素素狠狠甩了几个眼刀过来，他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嘴巴挪了挪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转身朝轩辕流岚小步子蹭了过去。 轩辕流岚并没有就着白素素递过来的梯子爬下去，只沉着黑眸静静地望了她一眼，张开的双臂一震一甩，双手背到背后，瞅了白素素一眼，又冷冷地看了小郭子一眼。 小郭子一边犯嘀咕，一边低眉顺眼往前蹭，那边轩辕流岚忽然轻哼了一声，就吓得小郭子顿足不敢往前了。 白素素已转身低头不知在小桌子上折腾什么去了，压根就没有收到小郭子求救的目光。 轩辕流岚的胸部一阵起伏，偷眼瞄着的小郭子浑身一凛，这是公子爷发怒前的征兆……轩辕流岚却什么也没说，伸手自己解开腰带，脱下长袍和夹衣甩到一旁，望着白素素的侧脸道：“还不快点，爷的时间有限！” 这动作这话，在小郭子看来怎么有种负气的味道？可是，这不是这位爷该有的情绪呀！他赶紧不着痕迹的往屋子背光的角落挪了过去…… 屋子里的空气陡然下降了几度。 ……白素素脊背一挺，就算总统看病也不能平白的给医生气受吧？何况他还不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把怒气压了下去。好吧，就把他当做一个古董大沙猪好了，再不济也得看在那十二箱珠宝古董的面子上，就受了他这回气吧。 白素素平静了心情，拿起银针转过身，才看见轩辕流岚裸着上身昂躺在矮榻上，下身依旧穿着那条长及脚踝的中裤。眸光轻轻一转，眼睛余光瞥到小郭子都快隐到阴暗的角落去了，她什么话也没说，放下银针踏前两步，俯身将手探向轩辕流岚的脚踝。 手指触碰到他脚上的皮肤时，白素素敏感的察觉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却立即放松下来。她不做多想，双手撸起他宽松的裤脚，一圈圈卷起直到大腿根部。 她真是笨，根本不用剪裤腿，那日人是直线吊着，而且解毒时候万事都要小心谨慎，今天的针灸病人却是躺着的，根本不用费那个功夫制造平角裤。 替他卷好裤腿，白素素再次净了手，便开始替他针灸。轩辕流岚安静的躺着，垂下眼睫毛望着在自己身上忙碌的白素素，却不再发出一语。 白素素开始针灸后，心绪已完全平和了下来，她很专心，根本没有注意到轩辕流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因为这是多年训练培养出来的习惯：医生在替病人治病时，不专心的结果很有可能是把活人医死了。 过程很顺利，一个时辰后针灸结束，白素素又给他做了简单的身体检查，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例诊就此结束。 虽然之前两人之间有点小小的摩擦，但是之后轩辕流岚很配合，也没有再说什么惹怒白素素的话，甚至离开时，他又恢复了一派温雅贵公子的模样，漂亮的星眸带着浅笑向白素素点头致谢。 白素素更是一派轻松怡然的送了他出门，只是眉宇间的神色隐隐透着淡淡的疲惫。替人做一次全身针灸，比坐在门诊给一百个病人诊病开药方还要累许多。 送走这尊大神，白素素又转道去看了云熙扬。 此时夜色已深，外面寒气很浓，白素素裹紧披风，绿枝在一旁打着灯笼，两人走到云熙扬的北院时，沈从书在外间已睡熟了。 听到敲门声，他披衣起来开门，见着白素素二人，赶紧行礼问安，白素素淡淡的应了。屋子里炭火烧得很旺，很快就驱走了白素素一身的寒气。 云熙扬睡得很沉。脉象平和，沉稳有力，呼吸绵长稳健，瞧着已是大好了。白素素放了心，又叮嘱了一番沈从书，才回了内院。 外面更深露浓，夜色凄迷，偶尔还刮起一片冷风，星光很暗淡，仿佛像下雪的样子。 白素素回到内院，侍书还在等着伺候。热水很快抬了上来，白素素与绿枝分别洗漱了，换了干净的衣裳把身子沁得暖暖的，才去隔壁房间看启儿。 启儿蜷缩成龙虾状缩在被子里，露出巴掌大的小脸。白素素走近了才发现，他眉头紧蹙，紧抿着小嘴，牙齿咯咯作响，额头覆着一层薄汗，是做噩梦了吧？ 白素素坐到床边，俯身将启儿轻轻抱了起来，岂知她的手刚触碰到他，启儿猛然就睁开了双眼，眼中骇人的神情把白素素吓了一大跳！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神！一双大眼充血般的通红，泛着骇人的冷光，这孩子，梦到了什么？ “启儿，醒醒！启儿，是jiejie，快醒醒！”白素素抽出右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背部，低声唤他。 启儿似乎听到了白素素的声音，眼神慢慢黯淡继而平静下来，长长的睫毛轻轻眨了几下，就闭上了眼睛，小脸贴着白素素的胸口沉沉睡去，只是小身子无意识的往白素素怀里蹭，直到整个小身子都蹭进白素素的怀里，眉间的痛楚之色才渐渐隐去，睡得香甜起来。 白素素轻叹一声。她不放心启儿一个人睡，把他抱回了自己屋里，简单洗漱后，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