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质问
罗擎风讪然一笑,就不再做声了。 沉默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才出声说道:“不管怎么说,母亲抚养了你,还给了嫡出小姐的身份。人不能忘恩负义,跟他们一块瞎起哄。爹爹还在呢!他们就敢这样,若是哪天……咱们兄妹,会真如母亲说的那样,在家里没立锥之地了。” “给了嫡出小姐的身份?!”罗逸芷鼻中轻哼一声,“最近,meimei在库房管事那儿,听到一个传言。我当年出生之时,爹爹另一位姨娘恰好也临盆……” 听到这话,罗擎风简直不敢置信,怒斥道:“为人子女,怎能说出这种的话来,你们撷玉书院,就是这样教导学生孝道的吗?” 上回这小姑娘被妙如点醒,曹氏为了难为新进门的媳妇,竟然不惜利用女儿。她心里就有某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想到从小到大,母亲对她的忽视,对兄长的重视……若不是她极力哄爹爹开心…… 曾见过撷玉书院,其他同窗她们母女间,那种nongnong的骨rou亲情,她心里早就起了疑窦。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从郑嬷嬷口中,她又听到关于郑姨娘的往事。刚才母亲神志不清时,竟然咒骂她为“贱种”。 一切的一切,真相仿佛呼之欲出,让人有些猝不及防,难以接受…… 被meimei驳得辞穷,罗擎风只得安慰她:“舅父下午就会赶来,他们应该能证明,你是娘亲生的……” 到下午的时候,吏部侍郎曹淳,果然就带着安氏,杀到了镇国公府。 罗擎风派人传出他母亲病重的消息。让这位靠钻营拍马上位的三品大员,终于等到了上门的理由。 自从曹家退亲,查出在朝上攻讦他们镇国公府的。就有这大舅子的功劳。罗燧随后公然宣布,跟曹家从此断绝往来。上次,曹淳带着沈阁老上门求和。明着是求共存之道,实则暗施威胁之举。更是让罗国公饮恨不已。直到中风的前一天,老将军还在隐忍。 世子罗擎云掌家后,拿着父亲以前的命令,鸡毛当令箭——严禁他们曹家人上门。就是怕这无耻之徒,再拿孝玉之事,来刺激病中的爹爹。 安氏刚一进门,连忙朝屋内人问道:“怎么没见到郡主的人?” 斜睨了她一眼。罗擎云面无表情地答道:“大夫刚才来之前,郡主在这儿守着,现在回院子休息去了。这病能传染人的,她的身子重,自当要回避。” 从听闻他们来访,世子爷匆匆赶来。这人傲得既没向曹淳夫妇行礼,也没招呼他们坐下。安氏脸上早就有些挂不住了。要不是她清楚,夫君当初逼婚毁亲的内幕,早就拿诰命夫人的身份,把这不懂礼数的死小子。当众给教训一顿了。 可一想到跟相公这次来此地的目的,她就有些偃旗息鼓。只得压低声音,问道:“大夫怎么说?” 若不是为了替妻子辩解,刚才那句话罗擎云都懒得出声。 安氏的话一经问出。他不由朝八弟望了一眼。后者忙将问诊的结果告诉舅父舅母。 “怎么没请太医来问诊?”打一进门,就在暗中观察的曹淳,终于开了口,“这就是镇国公府世子的孝道。”他的声音不觉中有些拔高。 罗擎云刚想反唇相讥,一个女子的声音,化解了曹淳的发难:“请太医可以啊,怕只怕,舅老爷丢不起这个脸面。” 听到这话语,罗擎云心中一喜,暗想,三婶来得可真及时…… 安氏听到这声音,就知罗家三夫人龚氏来了。 小姑嫁进镇国公府这些年,一直跟龚氏这妯娌不对盘。她跟这三夫人就是在宴会上遇到,也不过只是点头之交。看来他夫妻俩今天前来,要遇上难啃的骨头了。 安氏忙堆起笑容,起身相迎:“他三婶怎么有空过这边来的?” “妾身如今掌着府里的内务,有客人来访,哪能不出来瞧个究竟的?!”龚氏满脸堆笑,又补充了一句,“亲家舅太太,好几年都没见您上门了。” 安氏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可不是好几年嘛?! 自从世子爷活着回来后,两家就断了往来。作为名义上的舅家,罗府一年前办喜事时,连喜帖都没发曹家一张。此事在世家中都已传遍了。联想起几年前,曹家公然退亲,朝堂上罗国公扶病上书,要改立世子的事,大家也就释然了。 官眷圈里,安氏也算混得如鱼得水了。这几句暗中带刺的讥讽,她如何听不出来?! 只消片刻功夫,她就恢复过来,忙应对道:“风哥儿派人送信,说小姑病重。这不,我家老爷关心meimei,也赶了过来。” “那舅太太可真要忙了!二嫂一年上头,大病小病从来没断过。这不,去年新媳妇刚进门,府里就闹过一场侍疾。后来还是郡主有心,要拿着她的名帖去宫里请医正,二嫂的病突然间就好了。二伯当时就发了话,不让她再侍疾了。”龚氏说完,嘴角露出几分讥诮的笑意。 既然提到侍疾……安氏灵机一动,把话题扯到外甥亲事上:“小姑身子本就不好,是该享儿孙福了。若是找个贴心的媳妇来照顾她,没准不会三天两头生病了。这不,风哥儿翻过年就十六了。他三婶可知道,府上怎么安排的?” 听闻此言,罗擎云跟龚氏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这两口子跑来明着是探问病情,敢情是找借口来催婚的。 龚氏神情一肃,接着就沉声说道:“这事嘛,我一个三房的婶婶,哪能越俎代庖。风哥儿毕竟有父有母的。” 安氏明知对方是推脱之辞,可她也没别的办法,自顾自地说道:“大外甥的亲事,不是您一手cao办的吗?一回生二回熟!再说,咱们的风哥儿。此次还多了个长嫂,应该更有人关心才是。” 说着,安氏朝罗擎云脸上望去。 言外之意不外乎是说。如今父母都病倒了,自当由长兄长嫂做主。不会对亲兄弟,你们兄嫂都漠不关心吧?! 罗擎云瞳孔一缩。沉吟半晌才接口道:“晚辈二十三岁娶的亲,八弟才十六。不用着急!再说,风弟上有高堂,不说叔婶姑舅,就是咱们兄嫂,也不能越过父母不是?!况且,爹爹病倒之前,本意是想送八弟去军营历练的。咱们罗家男儿。向来讲究先立业,后成家。父叔如此,晚辈亦是如此。难道曹大人没听说过吗?” 被他点了名,曹淳没法在旁再装深沉了,有些扛不住。他忙解释道:“此一时彼一时,大外甥你看,郡主现在有了身子,你父母都病倒了。家里该有个主持中馈cao心的人,风哥儿年纪也到了,何不给病重的长辈冲冲喜……芷姐儿马上就要说亲了吧?!” 他不提芷儿还好。一提起这meimei,罗擎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语中带着讥讽地说道:“对别人家的私事,曹侍郎比起都察院的御史,还要上心几分。哦。我想起来了,晚辈当年说亲时您也是如此。如今,爹爹躺在床上,只是不能开口而已,曹大人为何这般关心。莫不是心虚了吧?!对了,大人怕是还不知,五妹刚才听到病人昏迷中说的一句话,此时她正在里面伤心呢?!” 竟然还敢拿他爹爹出来说事!少将军腹中怒火中烧。 说到后面,罗擎云的声音,有如从底下地狱里冒出来似的,让人听了无不感到寒砌入骨。 曹侍郎顿时怔住了,眼神挪向床上的meimei,见她已经昏睡,又瞥向外甥罗擎风。 后者忙跨步上前,将曹氏昏迷中的胡言乱语,学给了他舅父听。 曹淳一听meimei害人妾室,夺人女儿的事情暴露了,恨不得夺路而逃,赶紧奔回自己家中。 望着曹侍郎落荒而逃的身影,罗擎云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旁边的罗擎风见了,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在回府的马车上,安氏忍不住问相公:“外甥都跟你说了什么了?事都未说成,怎么提前走了?” 曹淳忍不住双手发抖,怒喝一声:“不要问了,以后咱们再也不去罗府了。” 安氏一脸莫名。 曹侍郎苦于不能跟她解释。 靖王党羽是他兄妹最大的秘密。不知沁儿的胡言乱语,是否还供出了一些别的什么。若是将早年靖王的安排泄露出来……让人知道了,他发迹跟靖王扯上了关系,是靠要挟罗国公上位的,那他曹氏一门,将会死无葬身之地。毕竟,当初靖王一派,是当今圣上母亡,外家一族灭门的罪魁祸首。 即便是在沈阁老那儿,他都没透露过。他们只知,罗国公当年毁了他meimei清白,被meimei留下衣物和孝玉作证,两家才结的亲家。 庆王之乱中,姓沈的临阵倒戈,将庄家、万家都出卖了。焉知他不会拿自己向陛下邀宠。对了,当年扳倒杨崔两家势力中,沈阁老可是出了力的,助他恩师程太傅……不然,先帝也不会那般信任他。 想到这里,曹淳不禁大汗淋漓,看得对面的安氏,心里诧异万分。 曹家两口子败兴而归,罗擎云心里也没多大得意。他派人暗中盯着曹家的动向去了。现在是得开始考虑,该如何把手头上的证据,“无意”间透露给俞彰,好借天家的手,一举铲除掉曹家那颗毒瘤。 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少将军不禁感叹万千。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等到那恶妇露出破绽了。有什么比让她自曝在“儿女”面前,更加让人信服的?! 若不是从她嘴里亲口说出。怕是穷其一生,都无法用真相让她伏罪。毕竟前尘往事,早已尘归尘,土归土。想寻出证据翻案,怕是比登天还要难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