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改弦
当再次见到明俨时，妙如顿时觉得，他的气质变了不少。目光奕奕生辉，俊彩飞扬。跟上次回府时，那副忧郁沮丧的样子迥然不同。 对忠肃公遗留下来的嫡长孙，元睿帝极为看重和赏识。殿试过后，明俨没有随着父亲钟澄，衣锦还乡地一同回去。而是留在京城里，直接入了翰林院任修撰。由于新帝宠信，经常奉旨入宫伴驾左右。 “今天可是休沐日？哥哥为何有空来探望meimei？”奉茶完毕，兄妹俩分主宾坐定，两人开始闲话起家常。 “meimei明知故问，听说我快要当舅舅了，特意赶来看望你的。”听到这话后，明俨咧嘴一笑，顷刻间，脸上仿佛春日里的暖阳，和煦明亮。让人极容易受到感染。 妙如粲然一笑，说道：“还早着呢！若是哥哥肯及早成亲，说不定我那些侄儿侄女，也都能下地跑了。” 被她这样一打趣，明俨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沉默一会儿，抬起头望向meimei，关切地问道：“凌霄不在吗？刚才我在前面看望国公爷时，只见到三老爷和二爷在那儿。最近他又忙碌起来了？” “他呀，就没几天闲着的时候，府里的事如今又加诸在他身上。”知道罗擎云有许多任务是暗中进行的，妙如不欲再谈他，转移话题，“对了，听说上回在龙泉寺的万菊会，你‘无意’间撞见过一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她故意压低声音，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明俨的脸噌地一下子红了，嘴巴翕合几下，任谁都看得出，她有话想说，却又咽了回去。 瞧他这副神情。不像是不满意的，更不像默许这门亲事的样子。 妙如心知里面必有隐情，忙屏退左右。问起其中的缘由来。 见没其他人在了，明俨凑到meimei跟前，压低声音告诉她：“陛下问起过我有无订亲。听他的语气，好似有意给我指门亲事。” “哦？！”听到后。妙如很是吃了一惊。他们怎么又来了？ 先前听俞国公夫人高氏的语气，好似并不希望，钟家再跟高门世家结亲。难道陛下有另外的打算？还是说，俞彰自己跟圣上有了分歧，怕罗家钟家抢了他皇亲的风头？ “可知道是哪家姑娘？”她敛起异色，随后就问了起来。 “我也不清楚，只是前几天。咱们一行新科进士，被召到御花园伴驾。无意见碰见过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夫人。也分不清谁是谁。我见她们望过来的目光很有些蹊跷，再结合之前陛下的话语……” 听到哥哥说提及此事，妙如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 陛下这般抬举明俨，何尝不是看中了，背后钟家在清流文官中的影响力。 若是把亲信之女指婚给他，既可笼络钟家，又能分化钟罗联姻带来的威胁。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兄妹俩就太可悲了，再次被人cao纵了婚姻。以后要是琴瑟和鸣还好。若是存了心结，将来成为一对怨偶，自己娘家怕是不能安生了。 最怕的就是，遇到身上有娇骄二气的女子。仗着是陛下的赐婚。在婆家颐指气使，妙如不由得想到了杨氏和泠泉郡主，冷不丁地打一个寒战。 “哥哥是怎么想的？”妙如眉头紧拧，想弄清当事人的立场。 明俨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来回瞅了她几眼，说道：“本来请你帮着我挑，就是想找个吃苦耐劳的。现在的局面，却骑虎难下了……若是娶进一尊太岁放在家里，还不如上云隐山当和尚去。” 一想到他剃成光头的样子，妙如虽觉得夸张，可还是消除不了她心里的烦闷。她望了一眼明俨，降低了音量道出自己的打算：“此事我再找人私底下打听打听，看是哪家贵女相中了咱们家的榜眼郎。你不用着急，等我这边帮你想办法……只是余家那小姐，你看着还是否满意？” 见她提到那姑娘，明俨有脸上有几分扭捏，嗫嚅了半天才答道：“meimei也是知道的，从小我就吃过不少苦。有许多改不了的毛病，不能算是正经的世家子，人家……” 听他都这样说了，再瞧一瞧他的神情，妙如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安慰明俨道：“这点你放心，人家女方也是重人品才学的，不计较家世经历的。你若不反感那姑娘当我嫂嫂，meimei自然有法子玉成此事。” 她眸子里的光芒，熠熠生辉，仿佛对面那人刚才提到的圣上的意向，只是随口说说的，于她来讲是小菜一碟。 没等到罗擎云回来，他大舅子明俨就被同僚派人叫出府走了。 当这位少将军回到苍筠院时，见到妻子望着窗前挂的灯笼发呆，一副心事满怀的样子。 “在想什么呢？”罗擎云风尘仆仆走进屋内。妙如回过神来，忙上前要替他解开披风。 男子一把按住她的手：“你不需忙了，快快躺着好生休息，我自己来就行了。” 默默地收回双手，妙如脸上讪讪地。 “今天都谁来了？”望见屋内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礼物，罗擎云煞有介事地问道。 将薛菁和俞夫人到访，明俨看望自己的事说了一遍。妙如独独瞒下了，圣上欲替她兄长指婚的事情。 其实，自打俞彰他们cao纵她退亲，逼着几家重新洗牌，再到今日听到的，明俨的亲事也在他们的算计中。她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别提多有膈应了。 事关终身大事，选择相伴一生的配偶，岂能容他们这样，拿来做自己纵横捭阖，政治博弈的筹码？！当然，如果是土生土长的古人，从大局利益出发，屈从家族利益考虑，这些无可厚非。可她做了二十多年的现代人，所受人性的教育和婚恋观念，让之始终无法坦然接受此事。 这些话让她如何，跟一位受封建教育的士大夫，解释清楚来龙去脉？！ 妙如暗忖，这成长环境和教育所至的观念差异，若真拿出来说了，肯定会惊世骇俗，引起轩然大波。没准这家伙还会以为，是对跟他成亲之事心存怨念呢？！ 没过多久，妙如从探望她的好友口中得知，到底是谁在元睿帝跟前吹枕头风，打她同胞兄弟终身大事的主意了。 “贵妃娘娘听她母亲说，新科榜眼和探花郎，都是惊才绝艳，人品出众，想牵线为她堂妹做媒。只可惜梅家听说了，马上传出风声，说他儿子梅探花与人有过婚约。那女子家中变故，流离失所至今未寻到下落。此次一举中了头甲，名满天下，说要是那女子活着，肯定会寻过来的。”言罢，聂锦瑟抬起头，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妙如心下凛然。 原来如此，岳家打的真是好算盘。想来事先仔细研究过罗府，发现曹氏母子对未来家主，并无太大影响力。所以放弃了罗擎风，改弦更张，瞄上新鲜出炉的青年才俊了。 陛下也许是乐见其成的。能分化罗家的力量，又能为大皇子外家，找个实力不俗的家族做同盟。 妙如脸上故意露出惊讶之色，问道：“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上回进宫也没见贵妃娘娘提过，肯定没相中榜眼郎吧？！” “千真万确，上回我婆母进宫请安时，看见岳太太恰好也进了宫。还说碰到新科进士们，在那儿比拼吟诗作对。”怕她不信，聂锦瑟将具体的情况，描述得活灵活现。 妙如心想，真正的消息来源恐怕是皇后娘娘那儿吧？！不然，哪位有胆子来传贵妃娘家姐妹的闲话？ “这也没什么，自古佳人慕才子。好歹我兄长算有点小才。”妙如自我解嘲地笑了笑。 聂锦瑟脸上顿时大惊失色：“你不会也赞成这桩亲事吧？” 妙如收起脸上的笑容，随后说到：“我都没见过那女子，赞成与否看陛下的意思。” 聂锦瑟见状，有些急了，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告诉她：“千万不要胡涂了。钟大公子才貌双全，又有这样的家世。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何必选一个心中有人的……”接着，她所岳二小姐之前订这娃娃亲的事，偷偷告诉了好友。 “虽则岳家小姐都长得不差，可是，那姑娘有这样的过往，怕是将来会……”聂锦瑟又补充道，生怕对方一时心软，应了下来，真跟贵妃娘娘做了亲戚。 妙如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 俗话说，说人是非者，便是是非人。更何况作为皇后的亲妹子，她自是不希望竞争对手的家族，找到实力强劲的同盟者。意图倒是能让人一眼看穿，就看她以后会怎么做了。 “这事我说了不算，还得看圣上的态度。想来不会罔顾咱们钟家的意愿。”妙如又重复了一遍。她说这话，其实是想通过眼前这人之口，把话传回到陛下耳中。提醒他们——强扭的瓜不甜。 妙如怎么也没料到，不久之后，贵妃娘娘的母亲岳太太，借上门祝贺她的机会，亲自来到她跟前探起了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