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争执
过了端午,京城的天气开始热了起来。 刚过了正午,阳光照得钟府的树枝印在地上的影子,无比清晰。树叶都打着蔫儿,连知了都热得叫不动了,院子里一丝风也没有。meimei妤如养的宠物狗小黄,立在浮闲居的屋檐底下,在凉荫处还不忘吐着长长的舌头,显然热到一定程度了。 因天气炎酷,妙如跟爹爹建议,把上课的时间挪到申时过后。 钟澄跟先生商量了一下,同意了女儿的提议。此时妤如在jiejie的小院里,正赶着昨日先生布置的功课。 其实羡渊院的消暑设施,比浮闲居更好,可需妙如指导她功课中的疑难,只得搬来这边,跟着jiejie一起做。 此时,浮闲居的丫鬟烟罗匆匆赶进来,在她姑娘耳边低语了几句。妙如回过神来,脸上露出有些诧异的神色。 “你说的是真的?”她目光有些复杂地望着对方。 “千真万确!”烟罗也不躲避她的注视,用肯定的语气补充道,“纳采礼还摆在太太的华雍堂里,是步摇偷偷通知奴婢的。” 后面那句话,妙如是信的,现在最希望她早点离家的下人,可能就数步摇了。 “她为何要跟……商量,明知家中是爹爹作主……”妙如有些不解,边说边望了一眼旁边的meimei。 烟罗也是一副无可奉告的表情。 这日上课时,妙如有些心神不宁。韩夫子提出的问题,连三妹婵如都回答出来了,她由于走神没有答上来。被先生教训了一顿。 傍晚时分,课堂下学,带着莲蕊,妙如匆匆赶回到自己院子里。 让沉香守住院门,叫来烟罗和秦mama,进了她的卧室。 “后来怎么样了?”妙如开门见山问道,望着消息一向灵通的烟罗。 “庄太太离开华雍堂后,就拜访了梨清苑,一直没出来。想是要等老爷回府吧!太太得知后,在院子里摔了杯子……后来。安排马车去了力旋胡同……” 这个事情关系到,妙如今后的生存环境,不由得她不去上心。 上个月父亲跟她表露这方面的意思后,妙如设计一个新的人生规划。若是父亲非要把她留在京里,这些年她在此地经营的人脉基础。或许可以为父亲争取一些机会。 例如跟傅红绡合作开发更多生意,用赚来的钱,支持父亲在京中开一个书院。 每到大考之年。京中参加春闱的举子,如过江之鲫。若能开一个类似前世高考冲刺班之类的教育机构。几年下来,怕是也有一股隐形的势力。 若能在士林学子间重新树立威信,十年后大家只记得当年的钟探花。一蹶不振后,重新爬了起来。用自己的努力。洗清了污名,谁还记得杨景基是何许人也?! 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秦mama恨得牙痒痒,脸上布满了愤忿:“就知道她见不得姑娘好!怎么着,难道要等她闺女挑剩下的,才让姑娘出阁不成?” “mama不必着急,其实她不完全是嫉妒,还有力旋胡同那边的立场。这不,她又回娘家求计去了……”妙如一脸的波澜不惊。 秦mama跑过来,拾起大蒲扇。替她扇了起来,问道:“那边的人很重要吗?姑娘又不是他家外孙女……” “爹爹的立场很重要,谢家跟杨家是死对头。mama该明白了吧!若是钟家跟谢家结了亲。他们那边朝臣的阵脚就乱了……”妙如尽量用浅显的语言解释此事。 “可是,谢家或许是出于感念您几年前救他家小公子……”秦mama不甘道。语气里满是惋惜。 “这样解释也行得通!不过,谢小公子才十五岁,是不必那般着急的,若没其他原因在里头的话……”她心里却暗想,“到底是程谢两家的长辈等不及了,还是爹爹等不及了?这种感觉真不好!为何她的亲事到哪儿,都能成为人家的博弈的棋子,难怪师傅说她十五岁之前运道差了。 太阳慢慢偏西,直到酉正时分,钟澄才回到家中,宋氏派丫鬟把老爷请到了梨清苑。 在钟府用过了晚膳,庄太太一直等钟澄来到梨清苑,掌灯时分才离开。 月亮爬上树顶时,杨氏坐着马车,从学士府回来了。 第二天是休沐日,钟澄一大清早就赶往了正院,跟杨氏商谈大女儿订亲的事。 “为何拒了谢家?”把使女遣下去后,他也没拐弯抹角,直接质问妻子。 “为何要答应他家?”杨氏反问道,脸上还先露出不快来,“女儿的亲事,也不事先知会我这做母亲的,你直接定下来了,还跑来质问于我!” “跟你商量?除了要利用她时,何事为她cao心过?连学礼仪这种当人母亲的基本职责,都是宋氏帮忙张罗的……”他的眼眸如同深潭,平静无波。 “问我为何拒了他家?!若不是我拒了,今后妙姐儿还有哭回娘家的日子。”杨氏一脸的不屑,“不要告诉我,不知对方,为何要跟你结亲家,若不是我爹的女婿,若非杨、程两家是死对头,对方能看得中妙姐儿?” “如何看不上她?忠肃公的嫡长孙女,样貌不差,为人聪明性子又好,还跟谢家公子有过渊缘。”钟澄音量高了起来,一副为女儿骄傲的样子,“除了现在没个靠谱的母亲,她哪一样比人家差了?” “说了你们男人不懂这些!大户人家娶媳妇,一看家世背景;二看个品性教养;三看嫁妆。哪个世家会看中她这样的媳妇,那谢公子好像一根独苗,家中有三个姐妹。你让妙姐儿今后如何在婆家立足?” “这些勿需你管!只要负责配合谢家程序就行了。这世上最没资格,担心她在婆家生活的,怕就是你这母亲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其他的就不劳你cao心了……谢家纳采、问名、纳吉等程序,由你完成,其他的不要过界多问。”钟澄冷声要求道。 “什么意思,事前相看,没知会一声,这时又用得上我了?这是哪里的道理?”杨氏咄咄逼人地反问丈夫。 “你要讲道理,陷害女儿是何道理?派人欲置她于死地是何道理?在外散播谣言中伤她,又是何道理?你哪一天有当人母亲的样子了,再来问这些道理,你有cao心过她的亲事吗?”钟澄反唇相讥。 杨氏顿时哑口无言。 “早跟你说过了,姐妹间相互帮衬。妙儿嫁得好了,今后也可以帮衬后面的几个。她对meimei弟弟如何,你心里应该有数吧?!听人挑唆,从来没替这家里的其他人想一想。有没有真正替我想过?你如今到底是杨家女,还是钟家妇?”钟澄忍无可忍,指责她道。 “你有把我当妻子吗?钟家妇?跟谢家结亲,有想过爹爹和我的立场吗?是想完全投靠程太傅吧?!你把爹爹置于何地,把仪儿、妤儿摆在哪里?钟澄,不是只有那小东西,是你的亲骨rou。仪儿是你的长子,妤儿是你女儿,我是你的妻子。爹爹是你母亲的救命恩人。”杨氏也不甘示弱,反问道。 “你还好意思提母亲,那她的夺命仇人又是谁?妙儿险些两次送命,黑手又是谁?这些年来,有当她是你女儿吗?她的亲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若不愿过礼,让宋氏来……”钟澄衣袖一挥,就要出门去。 “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一个妾室张罗你女儿的亲事,敢情是送她去做小?”追在他后面,杨氏口出恶语。 钟澄气得牙齿上下打颤,圆目怒睁,愤然道:“你再说一句,相不相信,我可以让宋氏马上扶正……让你连小的都当不成!” “你敢……你这忘恩负义的……薄情郎……本姑奶奶与更三年孝,你出不了妻……”杨氏也顾不得形象了。 “更三年孝?要不要请淮安钟氏本家的妯娌们,给你证明证明,看是如何守孝的?”钟澄气结,不欲跟她多作纠缠,拔腿就出了华雍堂。 杨氏在他后面追着嚷道:“要结成这门亲,除非让送彩礼的,踩在我的尸体上过去,若你想家破人亡的话……” “那我也告诉你,既然是自己不愿当这个主母,自然有人抢着来当,别怪我没能提个醒儿。”扔下最后一句,钟澄匆匆往外院方向走去。 待男主子走后,崔mama凑到杨氏身边,不解地问道:“小姐为何要阻止这门亲事?跟二姑娘没冲突啊!” “你不懂,那小东西飞上高枝后,肯定会挑唆她爹爹跟杨家反目。到时正室的位置,还是不是我的,都难讲。不说让她讨到好,不提爹爹跟程家是死对头,就是仪儿和妤儿,今后如何跟相公相处,我们三口在这府里,还有说话的地方?”杨氏喃喃自语,“爹爹说的没错,他果然用休妻来吓唬我,他早就想投靠那边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借口罢了。此次因那小东西,终于能搭上关系了。我杨雅音,也不是任人搓捏的软柿子……” 钟家夫妇还没就大女儿的亲事分出个胜负,谁知朝中局势急转直下,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