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试探
她正想着,三妹婵如来浮闲居看望自己。 “大姐,赶快好起来!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在学堂里,婵儿……婵儿……”没说完,她就呜呜地哭了出来。 妙如一怔,忙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婵儿怎么了?先生又罚你了?” “不是先生!是二姐……她故意……让婵儿……摔跤……”说着就倒在jiejie身上,失声痛哭起来。 妙如把目光转向旁边跟来的锦缎,后者忙跪下请罪:“大姑娘请恕罪,是奴婢的失职!是二姑娘乘着三姑娘站起来时,故意把她的凳子挪到后面,让她摔了个跟斗……” 学堂顽童常做的小把戏! 妙如心里哂笑,只得安慰meimei一番。 “jiejie,你看!婵儿的腿都青了,前几天还是肿的……”说着,她挽起裙裾,露出雪白的小腿,有块果然青紫成一片。 替她放下裙摆,望着跟前的丫鬟,妙如问道:“给三妹上过药没有?” 锦缎垂首恭敬地答道:“宋姨娘帮着上过了。前儿个消肿之前,奴婢每晚替三姑娘热敷过。” 听完点了点头,妙如把话题转到受伤的起因上来:“发生了何事?怎么引发她怒气的?” 环顾左右,锦缎为难地不肯透露。 妙如心下明白,她是不敢说出主子不是的,遂一笑了之。随后打发主仆俩回去了。 掌灯的时分,莲蕊回来向她汇报。 “听韶华斋扫地的孙婆子讲,姑娘去掇芳园抄经的那几日,二姑娘在学堂里开始闹腾了。见谁气都不顺。不是跟先生顶嘴,就是把meimei闹哭。五天前,三姑娘附和着夫子,说了几句维护姑娘您的话,私下里就遭到了……” 听得妙如一个头两个大,二妹妤如难道,提前进入叛逆期了不成? 其实她也知对方心结所在。 可邀请谁,不邀请谁,并不是她能决定的。而且那几天过得并不轻松,饶是她娴熟迅捷。也才勉强跟上大伙的进度。几天下来,胳膊都酸了…… 最后还带着一身伤回来。 若是妤如去,没准她当时光顾着叫累了。以前爹爹给她罚抄,完不成时,自己就没少替她捉过刀。 这些只能让meimei自个想通了。若她去劝,没准以为是她在炫耀呢!还适得其反! 妙如只能暂时按下此事,不再去想。 还没想到该怎么劝解妤如时。母亲领着当事人来跟她道歉了,把她惊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杨氏穿着大红洋缎缕金牡丹花纹对襟褙子,下面一条紫潮八幅绉裙,流云飞髻上插着掐丝嵌翠玉翘头的五凤挂珠钗。一身华贵雍容。 穿得如此隆重,还满脸含笑地把meimei拉了过来。 让妙如心生警惕。不知她这般形态是作甚?! 以一般思路来想,必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半年多来,杨氏的行事风格也算委婉了不少,跟当初把她叫进华雍堂内室,当面刺她逼她,好似不是同一个人。 今日杨氏这身打扮,让妙如又想起,当初取下红宝石金簪,讽刺她没嫁妆,没亲娘教养时的情景。 她穿戴如此华贵。是想炫富还是想暗示什么呢? “妙儿,那天是你二妹不对,不该在受伤时还出恶语伤你!你爹爹罚过了。母亲也要替你加重罚她!这样,让她在这浮闲居这里。帮你磨几天墨,以作惩戒!” 妙如忙推拒道:“您太客气了!不说那天妙儿没听见,就是听见了,当jiejie哪有不让着meimei的。哪会去计较?母亲别折杀女儿了……” 杨氏也不管她,朝妤如使了使眼色。后者忙不迭跑过来,搀住妙如的胳膊,耍起赖来:“jiejie是不肯原谅我了?妤儿就知道错得太离谱,你要怎样才饶过meimei这次?” 遇到这种万年难遇的情景,妙如哪敢拿乔?!赶紧给出台阶,好让这对母女俩体面地收场。不管她们有何图谋。 “要是不嫌弃jiejie这儿简陋,meimei有空就常过来玩吧!反正在你院子里,也是练字描画的……”她借坡下驴地应了下来。 见对方答应了,杨氏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喜色。忙让妤如拿出,给jiejie道歉的礼物——一只雕花红漆描金匣子。 妙如纳闷,她到底谋的是何事,又贿赂上了?打算用宝贝砸晕自己? 待母女俩走后,打开那匣子,里面有五六颗婴儿眼球大小的南珠。 妙如暗暗心惊,这母女到底想干什么?得交给爹爹那里去,省得有什么变故,到时真说不清了。 回到华雍堂,杨氏刚坐下来,步摇接过小丫鬟递来的茶盅,殷勤伺候在主子身边。 把其他丫鬟打发走后,仅剩两心腹在屋里。 杨氏吩咐她们,以后多盯着浮闲居的访客,两人应诺。 一直跟在她身边崔mama,出声问道:“小姐这又是何必呢!您身份尊贵,跟一孩子套近乎,成什么体统了?!不怕她福薄,受不起您这份大礼。” 杨氏揉了揉眉心,有些怏怏不乐,最后还是无奈地答道:“自上次汪家喜宴上回来后,我就慢慢想开了。只要她对妤儿好,其它事也不跟她去计较了。”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来汪家特意把她纳入邀请之列,跟一帮贵女住进掇芳园。名为抄经,实则,我想是选人。长公主对那小东西着实是好!特意帮她抬身份呢!即便是我做再多,再讨好,长公主怕是也不会多看我们母女俩一眼。” 想起喜宴那日发生的事,她原先的怒气,如今只剩下懊悔了。 娘亲说的没错,在京中。一点错事被御史揪住了,就会闹得满城风雨。果然跟杭州、彭泽那些地方不能相比,可惜自己醒悟得太迟! 自前年她的名头坏掉后,除了和爹爹阵营的几家女眷有来往,其他高门大户几乎很少有邀她上门的。那些自命高贵贤良的主母们,视她为洪水猛兽,连带着女儿也被以前的小伙伴们排斥。 那个什么简郡王的庶出孙女,当年爹爹势大时,给妤儿提鞋都不配,竟然敢来嘲笑她女儿…… 还有那次喜宴上。明明不是自己安排的,那小东西一受到指责,她们马上就把矛头指向她。 好几位身份不低的贵人,明里暗地里替继女出头。 前两天更是有大皇子妃的亲妹子,承平侯的千金跑来探病。怕是一半是为小东西撑场子。一半是想来打探是不是她动的手吧?! 也不知道,在外头跟人交往时,那小东西都耍了哪些手段和心机。竟能如此成功……既然妤儿跟着她这母亲,没进其它高门大户走动的机会,还不如让姐妹俩在一处,也好多识得几位贵女…… 妙如自是不知道母亲这些想法。要知道的话,肯定会撒花庆祝。以贺她终于想通了! 此时,小姑娘正在春晖斋,跟爹爹提起旭表哥的事。 “怎地想着提起此事的?”钟澄神色古怪,用晦涩目光打量着女儿。 “想起刚到京城的那年,碰见他特意跑到大悲寺,在近千年的白果树下祈福的事来,心里有些感触罢了。加之当日,他舍身来救妙儿,感念那份恩情……”妙如坦然答道。 “本就该他的家人来救的,是你帮着救醒他父亲才惹上的。也算不得什么!”钟澄不以为然。 “话虽如此,也不见得非得要他亲自去救,毕竟还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恳切地望着父亲。妙如生怕对方因连着几件事,都与他家人有关。爱女心切,断了跟这外甥的来往。跟杨崔两家一样。 “妙儿可曾想过,如今你俩都大了,该避着点嫌了,听说长公主到处在替他张罗媳妇……” 说完,就盯着女儿的表情,钟澄眼睛一眨都不眨,生怕错过了什么……想从她脸上找出些端倪来。 “早就避嫌了!除了上回被挟持那次意外,女儿都大半年没见过他了!”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犯嘀咕,今儿爹爹是怎么了,怎地如此婆妈?神情还怪怪的!不会是怀疑……这也太离谱了! 念及此处,妙如急忙撇清补充道:“当然知道家里在替他寻表嫂,那次抄经不就是?!女儿看那几位jiejie都挺不错的,尤其是梅家jiejie!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还特别温柔,听说她家跟汪家是世交。长公主奶奶可喜欢她了。” 听到女儿还夸起那帮相亲对象,钟澄脸色稍霁,放下心来。加之听说两人大半年,都没见过面。想来是年纪渐长,旭儿也知晓了些男女大防的礼仪规矩了,心里的顾忌就放了下来…… “帮他之事,就放心吧!爹爹岂是这等小气量之人,前天还向你许叔叔去信,讨要江南秋闱的佳作样卷了。”恢复了原先的泰然自若,钟澄安慰女儿道。 那日见外甥不顾自身安危,奋力解救他女儿时,他心里是有感激的。 虽怕女儿跟对方有过多牵扯,将来受苦。但看到对她安危如此上心,倒不乏有份赤诚在。难免有所触动,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若能在杨家倒台之前,帮女儿订亲或找户人家早早嫁出去。将来家中即便有变故,也能让她置身事外。没受到牵连的那些京中亲友,就显得特别的珍贵了。 女儿将来在婆家,这外甥也算是她娘家兄弟了。圣上想必不会动长公主一家。以后各自成亲,女眷间还是可以走动的。若两表兄妹当正经亲戚走动,女儿也不至于在京中孤立无援,在婆家受欺。 故此,钟澄不遗余力,想帮着汪峭旭,在明年的秋闱中桂榜题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