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报纸
“大家有福了,这是刚采的明前龙井茶,清香无比。”今天是表哥在书院授军事课的时间,结束之后,表哥回到了教员办公室。 “哪个学生这么聪明,知道立将军最不能抵挡的就是茶叶?” “是一个杭州的学子,叫做宜山。” 宜山,我认识,是一个清丽无双的学子,尤其是一双大眼睛,只有西湖的山水才能养出这么浓妆淡抹总相宜的姑娘。虽然她打扮成男生,但除了表哥这样心无旁骛的粗线条,其他人一看便知她是女子。 我向子明哥哥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心照不宣。 表哥多年在军营孤独寂寞,独自背负着仇恨负隅前行。以前表哥就爱品茗,一本陆羽的《茶经》都能倒背如流了,可偏偏琉璃jiejie也陪着他痴。每到大雪纷纷,琉璃jiejie便会收集染了梅花香气的白雪,就为了给表哥用雪水烹茶。 那个时候,我总是揶揄他们以后的生活像易安居士般附庸风雅——“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 好久没有看到表哥的脸上燃烧过如此的神采了。 “学子里面有好几个会德文、英文、日文,特别是宜山,没想到一个单薄的江南才子对军事兴趣颇浓。关于孙子兵法多有心得,和他交流很是启发。对于海军的打法,我们准备组织学生们研究几次大的战役,总结出一些经验教训,到时候给师傅看看,还有,宜山向我推荐了《制胜的科学》和《战争艺术概论》两本书,说是有很多新的战争理论。我们也在请懂外语的同学帮忙翻译……”表哥滔滔不绝的述说着。 我接过表哥手中的明前龙井,泡了茶水,慢慢的倒掉第一炮,想到琉璃jiejie教过我的以前第一泡是洗茶,第二泡才是真正的味道。 表哥说得兴起,不再像以前那样先吹、后闻、再品,而是接过茶水一饮而尽了。 表哥停了停,思索片刻,又迫不及待道:“军事科目应该形成这样的互相促进和讨论的机制,还有好多有志青年因为生计或者地理原因不能来,最近收到很多这样青年的信件。我们能否出月报这样的期刊,去探讨不同的问题?也可以请读者们自由投稿,学生和老师组成月刊的编辑委员会,一起讨论和决定刊登的文章,这样,被我们辐射的影响范围就更大了!特别是一些战役的战法成败,民间自古藏龙卧虎,可以通过这样讨论的方式让大家都各抒己见。” 子明兄不断地点头,拍着桌子,大声叫好:“报纸是开启民智的最好方式,我们现在没有基础办周报,就先从月刊开始!” 子明兄负责文学版总编辑;表哥负责军事版总编辑。我因无教务在身,便担当了排版的职务。又从学生中招了一批有兴趣的学生,一起筹备。 宜山是个大才女,见识又广,因此也责无旁贷地加入了编辑组。 宜山也早知我是扮女装,与我颇为亲近。深知后,原来宜山本名怡姗,父亲是杭州的丝绸商人,自幼就和父亲踏过五湖四海,也走过丝绸之路,熟悉各国的风土人情。她父亲甚是开通,见识广博,从不信女子无才便是德,反而希望她阅尽大好河山,广博强识。 怡姗看到九书后,引饮冰人为同仁,拜入门下,最巧的是,怡姗熟悉德文,对于我们最需要学习的军事领域的德国理论有很多帮助,很快被表哥引为左右手。 师兄、为民兄和公孙兄很快分别去了汉江、江南和胶东负责中原的首座钢铁厂、纺织厂和轮船司的选址和筹建。我只能用鸿雁来往,终于,我明白了恋人分别的愁绪——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现在却是一种相思,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很快,饮冰月报的编辑工作便转移了我的大部分相思。开篇之作是“论明治维新和洋务改革的比较”,这个话题激发了大家的热情和讨论,学生的观点犀利而有深度,但大部分矛头都指向了不肯放权的太后,且最激烈的观点是,自古各国革命都是有权利的更迭,而中原尚未有权利的暴力斗争。日本的改革富强从倒幕开始,而中原的改革是否应从革太后的权利开始? 我们当时只关注于意气风发和豪气冲天,却不知道这后面隐藏的乾坤和万丈深渊。 初秋的北平,温煦的阳光赋予一切破败新的力量和暖意。在经历过数次磨难后,人们还是在温暖中重新燃起了对生命的热情。 在学院里继续做着英汉字典最后的校对工作,突然,一枝栀子花出现在我的眼前,淡淡幽香,沁人心脾。抬头一看,玉树临风,青衣玉雕,不是师兄还是谁? 我挽着师兄的胳臂,献宝似的让师兄看着我们新印刷的饮冰月刊。师兄看到标题,眉毛已打了一个“川”字,越往后翻,师兄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也开始不安,蝉鸣声更加喧闹聒噪和肆无忌惮。师兄紧张地问我,现在发行了多少册,署名的学生在哪里。 聚集了参与编辑的老师和学生,师兄恢复了平静,简单的向我们述说了现在的形势:太后牢牢握住军事权利,丝毫不肯让皇帝染指;上月几个禁卫军青年军官的哗变更是刺激了太后本已草木皆兵的神经。太后关于想夺其军权的言论敏感不已。 子明兄看了一眼师兄手中的月刊,不屑地笑了,道:“复生不必担心,太后要惩罚书院,还要顾忌天下的公论和皇上呢。” 宜山一直在沉思,问道:“复生老师,您觉得朝廷会清洗书院吗” 几个血气方刚的学子立刻激动的说道:“她凭什么?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太后敢血洗我们,我们就敢击鼓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