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中秋
第五十五章中秋 转眼中秋,谢老太太的病也大安了,各院的人都忙起来,毋望歇了午觉起来,见瓦檐上树枝上皆挂了彩灯,院里设了香案,摆上月饼,苹果,红枣,李子,葡萄等,中间还有个雕成莲‘花’状的西瓜,笑问道,“咱们蜜大娘的手艺愈发‘精’进了,竟雕得这样好。” ‘玉’华道,“今儿过节,等咱们走了,她们也要乐呢,又吃鸭子又吃田螺的。” 毋望道,“原该这样的,只是如今的田螺可吃么?” ‘玉’华收拾了榻上的薄被,又端了金银‘花’茶给她喝,一面道,“如今田螺空怀了,‘rou’质极‘肥’美的,拿香油炒了,正适合过节吃呢。” 又说了会子话,拉了毋望换了月白的衣裙,又因今日是十五,便暂摘了白绢‘花’,另‘插’了一支金步摇在髻上,六儿不声不响到箱里取了‘玉’来,换下了她裙上的檀香木的禁步,‘玉’华细看了道,“姑娘何时有这的?往常我竟没留意。” 六儿道,“咱们姑娘自有来路,岂是你都能知道的今儿要拜月呢,戴上吉利些。” 毋望娇嗔的白她一眼,也不作声,任她们饬好,到镜前照了照,镜中人巧笑倩兮,眼‘波’流转间顾盼生姿。六儿道,“没见过姑娘盛妆的样子可惜了。” ‘玉’华笑道,“到了姑娘的好日子,自有你看的。” 三个‘女’孩说笑一阵子,外头传三姑‘奶’‘奶’来了,毋望迎出去,谢淑珍携了秀绮同来,见了毋望通身打量了一番道,“今儿十五,穿得也忒素了些。” 毋望引她们坐下,看了茶道,“这不是戴了步摇了么,也算应了景儿了。”又看了秀绮,见她面若桃李,便笑道,“jiejie今儿气‘色’可真好呢这两日也不来我这儿坐坐,我原有些伤风,又不得出去,在屋子里闷坏了。” 秀绮低头浅笑,谢淑珍道,“她在家里就不爱走动,更别提到了这里了,这几日只在屋里读书习字,连房‘门’都不曾出过。” 毋望道,“想是要中‘女’状元呢三哥哥可去了?” 秀绮羞得满面通红,谢淑珍喜道,“前儿来送了果子,想来也是害臊,只坐了一会子就去了。老太太拿了他两个的生辰八字,送到松竹寺请空闻大师批了命,真真金中带‘玉’的天作之合,你道好不好” 毋望打趣儿道,“如此甚好,看来要改口叫三嫂子了才对。” 秀绮捂了脸道“meimei快饶了我罢,竟说这些话来取笑我,太太快瞧她” “好,好,回头你过了‘门’子总能看见她出阁的,到那时再连本带利的笑回来罢。”谢淑珍掩嘴笑,又道,“我来的路上看见燕脂湖靠假山那片种了一块儿葱,你两个晚上可去谋好姻缘?” 毋望不解道,“好姻缘和葱什么相干?” 谢淑珍道,“中秋有个说法,闺里的‘女’孩儿要偷葱偷菜,偷着葱,嫁好郎,偷着菜,嫁好婿。” 毋望和秀绮听了发笑,毋望道,“这不是教坏了‘女’孩们么,好好的又偷葱又偷菜的,那农家有田地的岂不遭了殃?到十六一看,地里的庄稼也不成样子了。” 谢淑珍道,“你当怎么个偷法,不过是个意思罢了。” 那边沁芳园里使了人来,道,“老太太请姑‘奶’‘奶’和闵大姑娘过去呢。” 谢淑珍应了,对毋望道,“你可收拾好了?可一道过去?” 毋望道,“天‘色’还早,姨母和jiejie先过去罢,横竖是有好话呢。” 两人起身辞了她往沁芳园里去了,毋望靠在椅背上想,老太太既已叫人合了八字,想来慎笃那儿是妥了,先前还力不从心的,看来自己唬自己罢了。 六儿看毋望傻笑,便道,“姑娘又想起什么好事了?可是和兰杜公子有关联么?” 毋望笑道,“你少‘混’说,我是想三爷的婚事呢,你可听说什么?” 六儿道,“只听说三爷屋里的通房不知怎么给锁在三爷房里了,直关了****才出来的。” 毋望咳了声,左右看了没人又问道,“可成了?” 六儿捂嘴笑道,“姑娘神仙似的人也爱听那些个?老太太要‘见真章’的,三爷哪里敢不从?自然是成了的。” 主仆两个红着脸窃笑不已,毋望道,“阿弥陀佛,亏得还有救。” 六儿挨着她咬耳朵道,“那通房不知羞,还和她要好的姐妹说,三爷是个……童男子……骁勇善战。” 毋望听了直捶她,呼道,“你作死不挑个好日子,这些浑话也传来我听” 六儿边躲边笑,“是你要听的,我说了你又打我,这是什么道理” ‘玉’华端了月饼外头进来,六儿只顾往后退,险些撞翻了盘子,‘玉’华喝道,“你这蹄子,仔细撞了六爷送来的金‘花’” 六儿奇道,“六爷作什么给我们姑娘送月饼?” “这是人家的道理。”‘玉’华道,“才刚六爷的小厮来说,今儿晚上在汇宾楼包了雅间,等姑娘和爷们儿们家里拜完了月就去。” “知道了。”毋望道,拿了块月饼尝了口,心里记挂起叔婶来,又想他们上回回了信来,说家里一切安好,叫她在舅舅家里安心待着,若想回去叔叔便租了船来接云云,如今惦记归惦记,心倒是可以安的,只是今日过节,倍加思念罢了。 翠屏进来道,“姑娘怎么还不去老太太那儿?听说王家老太太带她孙‘女’过府里来了。” 毋望道,“可是给二爷说的那‘门’亲?” 翠屏称是,又道,“才刚已经过了二‘门’,这会子早到了。姑娘还不瞧瞧去?” 毋望忙理了理衣裳,带着‘玉’华往沁芳园去,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对六儿道,“你吃了饭来替‘玉’华,晚上我带你出去逛逛。”六儿高兴得应了,这才穿出月‘洞’‘门’去。 等到了老太太院子的正屋,里头‘女’眷已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老太太旁边坐了位七十上下的老妪,头发已白了大半,额上戴着遮眉勒,嘴角微有些耷拉,头仰得高高的,以至于瞧人都带着三分盛气。谢老太太招呼毋望来,同那王老太太介绍道,“这是我外甥‘女’儿,叫‘春’君。” 王老太太睨斜了一眼,勾了一边嘴角道,“我头里听说你们把刘家姑娘接回来了,可就是她么?” 毋望强忍着反感给她福了福,那老太太不咸不淡的嗯了声,又施恩似的拉过她下手的‘女’孩儿道,“这是我家‘春’锦,姑娘认识认识罢。” 大太太打圆场,笑道,“一个‘春’君一个‘春’锦,倒像是姐俩。” 屋里的人皆都附和的笑,各个笑得有深意。毋望看那王‘春’锦,比她矮了小半个头,五官尚周正,站在那里竟佝偻着背,脸‘色’也有些发白,像是有不足之症,稍站了会子还微喘起来。 毋望和她见了礼,忙请她坐下,只听王老太太道,“我看快些把日子定下来罢,大家都怪忙的,我家保哥儿才升了按察使司副使,家里好些个应酬,若这会子定了,过了礼,行哥儿也好帮帮他老丈人的忙。” 这话说得吴氏脸都绿了,还没做他家‘女’婿就想着要派慎行差使,他家爷们儿都死绝了不成一个副使,四品的官,和大老爷同阶的,又不是三公三孤,竟还拿来说嘴和他家做亲倒像是慎行高攀了似的,瞧人都用鼻子眼儿,吴氏显然不干了,转眼看谢老太太,暗摇了头。 谢老太太丢了个“算你聪明”的眼‘色’,冲王老太太笑到,“你怎么还是这么个脾气?急得这样做什么,也叫孩子们见个面,姐儿也看了我们行哥儿,万一不合眼缘,咱们大人定了有什么用。” 那王老太太是个极**的人,听了这话哼道,“他们小孩子家的知道什么,自然大人定了就定了,他们还能说不么?反了天了” 芳龄脸上现出愤恨来,反观那王‘春’锦,不喜不悲,好像所说的都与她无关,坐在椅里只低着头。毋望登时觉得热起来,小小打起了团扇。 谢老太太道,“今儿请你们来是为咱们几十年的姐妹叙旧的,顺便叫孩子们认人,你倒好,竟要‘弄’成定亲宴,没得叫姐儿害臊。” 王老太太许是也意识到了不妥,讪讪然笑笑,端起茶盅喝口茶道,“行哥儿哪里去了?” 吴氏道,“到他师傅府上送节礼去了,这会子也差不多回来了。” 王老太太的注意力又转到毋望身上来,眯着眼扫了扫道,“姑娘生得好相貌,北地那样的苦寒之地竟还养得这样好,我前儿听说,回来是每天拿一两燕窝养着的,可是么?” 毋望并不搭话,谢老太太道,“你还听他们胡浸我们姐儿的相貌是燕窝能养得出来的么?我那四丫头你是见过的,这孩子可不像她母亲么。” 王老太太细端详了,点头道,“是像的,依我看倒更胜过些去,我常替四丫头可惜,都是命不好,嫁了那样的爷们儿。” 毋望的气血有些上涌,竟当她的面说她父亲,这么个什么样恶毒的老太婆才要站起来回嘴,谢老太太悠悠道,“头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常夸我这四姑爷有出息,年轻轻的就做了太仆寺卿,后来做什么遭了难你也知道,我记得当年常遇‘春’大人还是你家远亲呢,我这姑爷都砸在他手里了。” 王老太太哑口无言,毋望方觉解气,这时芳瑕打了帘子进来道,“快来看呀,爷们儿们在‘露’台上做兔儿爷呢,做得有一人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