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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臻大爷和白玉床

    第四十七章臻大爷和白‘玉’‘床’

    毋望道,“我听二舅母说,下月十五要请王姑娘祖孙同来赏月,那**可在?”

    慎行不太高兴的样子,低声道,“各部都回家过中秋,我还有哪里可去呢,难为我妈张罗,我不去又不好,若去,实在不是我所愿,虽‘女’眷和爷们儿分开坐,终归是要见面的,届时当面锣对面鼓的,我是没什么,唯恐人家姑娘面上过不去罢了。,。”

    毋望悠哉起身,嘴里笑道,“那有什么,丑媳‘妇’也要见公婆的,且见了真人儿,往后各自有分寸不也是好的么。”

    &nb!sp;慎行怔怔的,看她无事人一般,自己却在这里绞断了肠子,心里懊丧便生起闷气来,这种二十来岁的年纪,虽中了举派了官,到底尚年轻,心尖上的人在跟前也说不出来,竟急得什么似的,不由道,“‘春’儿……”

    毋望嗯了一声,静静待他说,他支吾了半日,脸上一阵青的一阵白的,憋了许久道,“我去看看他们醮打得怎么样了,要是时辰仓促便叫他们明儿进府做足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子,香客多,出去恐不便,我去去就来。”说完头也不回,一脑‘门’子扎了出去。

    毋望虽不言语,心下却是极明白的,暗松了口气,道,“好在不是个促狭‘性’子,否则往后我是再不能见你的了。”

    复转了身往窗前去,这排厢房原建在半山腰上,底下便是峭壁,举目望去,山坳、小溪、林子、青草并伴着寺里的钟声,顿感气儿也煞了,人也清明了,倚着窗口坐下,扇子也无需打任山风吹来,惬意的闭了眼睛悠哼起了曲子来,只唱道,“巡官算我,道我命运乖,教奴镇日无‘精’彩,为想佳期不敢傍妆台,又恐怕爹娘做猜,把容颜只恁改,漏永更长,不由人泪满腮,他情是歹,咱心且捱,终须也要还满了相思债……”一曲毕,忙拿团扇掩了口回头左右张望,幸而无人,要是叫人听去岂不成了笑话自己又吃吃的笑了,拿肘枕在窗沿上,眼皮渐渐沉重,未几昏昏便‘欲’睡去,正神魂游‘荡’时,忽听得一串脚步声,勉强撑起来看,原当是慎行,不想来人并未见过,是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商旅打扮,脚上蹬着皂靴,毋望正疑‘惑’,那人深深一揖道,“请问小姐可认得朵邑裴兰杜裴公子?”

    毋望吃了一惊,脑中百转千回,道,“阁下是何人?”

    那人回道,“有人托我传一口信给‘春’君姑娘。”

    毋望答道,“我便是,先生请说。”

    那人道,“只说日思夜想,未不敢忘,告诉姑娘,姑娘自然知道,旁的什么也没说。”

    毋望心中一暖,又急问道,“裴公子现在何处,先生可知道?”

    “公子眼下一切安好,叫姑娘莫记挂。”那汉子‘摸’出一块‘玉’玦承上,又道,“我是生意人,各地的跑,到桃叶渡时有个人托我传话,只叫我今儿到松竹寺来寻姑娘,话传到便是了,旁的我一概不知的,这里还有一块‘玉’,那人说是公子给姑娘压裙脚的,全当信物。”

    毋望心慌得没了头绪,接过‘玉’,草草道过谢,只顾坐着发愣。那人看她丢了魂似的也未逗留,回身便去了。

    毋望心道神天菩萨,总算得知他一切尚好,那桃叶渡是在城南秦淮河畔的,莫非他人在应天么?回过神来再找那带信儿的人,竟已不知所踪了,又怪自己未问清楚,后悔得什么似的,忙追赶出去寻,外头香客云集,哪里还有人影,只得退回厢房里,细细摩挲那羊脂‘玉’,只见上面雕了兰草和杜若,四个角上各坠了一串金铃,当下又羞又恼,哪里有人送禁步当信物的,还说明了是压裙脚的,真真叫人臊死了

    毋望这里捂着发红的脸,北平的裴府上,臻大爷正围着一张汉白‘玉’的美人榻转圈子,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看得一旁的助儿和虞子期一头雾水。

    助儿道,“大爷这是怎么了,戏文里才有的东西,哪里有人真睡这个”

    虞子期背着裴臻压低了声道,“想是才到北平那会儿看了,一时兴起才做的。”

    助儿道,“大夏天的睡这个也受不住啊”转而对裴臻道,“大爷,这‘玉’凉到骨子里,‘春’君姑娘睡了怕伤身子,况只能夏天用,冬天就闲置了。”

    裴臻抚着下颚道,“正是呢,我想着回头着人给下头加个屉子,冬天就放汤婆子焐着,好给她歇午觉用。夏天在面上铺上垫子便是了,凉快软乎又不硌人,她瘦得这样,正是最合适不过的。”

    助儿和虞子期对看,冷汗直流,心道果然心思比头发丝还密,一张榻上下这么多功夫,也只有他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候会干这种事了。

    虞子期躬身道,“主上,朝廷里的人已经动身往北平来了,燕王殿下没了主意,才刚打发人来问呢。”

    裴臻笑道,“我都病了十来天了,哪里起得来‘床’他接着装就是了,理会那些个小吏做什么我上趟听王简来回,说殿下装疯愈发炉火纯青了,大六月的围炉烤火,当真无师自通啊,到底是做大事的,你们谁能及他分毫?换作我是不成的,这样的天赋,稍加点拨就能成大器,我的力气留着起兵时再用不迟。”一面说着,一面又拿手‘摸’那美人榻的围子,皱了眉道,“这并蒂莲雕得硬,这么大的围子糟蹋了,明儿叫人重雕,雕不好就别想要工钱了,既送人东西就送好的,这种半瓶子醋算什么。”

    助儿惊恐道,“祖宗,您还想把榻运到应天去不成?”

    裴臻蹙眉想了想道,“还是先搁着罢,等日后牵了都再说。”

    虞子期呵呵傻笑,“您连牵都的事儿都想好了?”

    “你不知道爷运筹帷幄么?”臻大爷拿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横他,又道,“我们大*‘奶’可有消息?”

    那素姐儿七日前趁着去道观还愿之际溜之大吉了,连带着她老子也没了踪迹,许是想事迹败‘露’无密可探,留在他跟前反叫他拿捏,干脆自寻生路去了,这倒也好,省得他写休书还要费劲把她送还给萧乾,如今她自己去了,算她识时务罢。

    那虞子期道,“大*‘奶’往宁王封地了,好像并未去找萧乾,那日过了正德‘门’就未再‘露’面,现下死活不知。”

    裴臻有些不悦,哼道,“你手下的那帮子人,‘花’酒都喝进脑子里去了,愈发的蠢笨无能,竟查个人都查不出来了,你回去好好管教才是。”

    虞子期一迭声说了六七个是,给助儿使了眼‘色’忙退出去了。

    裴臻拿杯盖拨了拨茶叶沫儿道,“近来老爷太太都安好罢?”

    助儿道,“家里人都好,乡下地方没人认得,连姓儿都改了,旁人自然也无从查起的。”

    裴臻点了头道,“我如今也没什么牵挂的,只是心里放不下她,这会子信儿该带到了罢……”

    助儿道,“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姑娘拿到了信物还不知怎么样呢”

    裴臻想着她的样子咧嘴大笑道,“定是羞得找地‘洞’呢她那样明白的一个人,岂会连这个都不知么我是存心逗她呢,好给她提个醒儿罢了,我这里心里梦里都是她,她若转脸儿嫁了人,岂不白糟蹋了我一片真心么。”

    助儿道,“爷怎么不给她写封信呢?”

    裴臻叹道,“我着实不知该怎么写,如今她在她舅舅家里也衣食无忧,我好歹也能撂开手,只盼燕王大业图成,我好堂堂正正去寻她,若不成……”

    助儿这里吓白了脸,颤声道,“不成大爷怎么样?”

    “不成……”臻大爷慢吞吞道,“那也没法子。”

    助儿绝倒还以为他有别的说头,竟是没法子,只好等死

    裴臻见他垂头丧气,便道,“我一个人死便罢,断不带上你,看势头不成,给你些银子,你往关外去不就有活路了么。”

    助儿油然生出一种豪壮来,‘挺’‘胸’道,“奴才八岁起就跟在大爷生边,烂命一条值什么,要死一同死,也成全奴才的忠心。”

    裴臻嗤的一声,“爷何时打过败仗了,且死不了,长长久久的活着,就是兵败了也备了后路,只是再没有脸面去见她了。”

    助儿看他面‘色’颓废,也知大爷一番深情,心里爱得那样又不好与她长相厮守,究竟疼得怎样只有他自己知道罢了。好几回他半夜醒来,隔着屉子看里间的灯还亮着,扒在‘门’上看,大爷丢了魂似的捏着‘春’君姑娘那方帕子发呆,从前哪里见过他为了‘女’人痴得这样,可知当真的用情至深,又想起大*‘奶’的蛇蝎心肠,立时恨的牙根痒痒,大爷头里还要面子不叫他知道,那素‘奶’‘奶’嫁他前原有了人的,剑‘门’关那回险些要了大爷的命,他早知道,必定拿刀把她剌得一条条风干了做腊‘rou’。

    裴臻道,“我现下尚有空闲,若燕王起了兵便再也无暇顾及她了,等过阵子还是去趟应天为好,一则瞧瞧她,再则,也好给她吃了定心丸。”

    助儿为难道,“好是好,只是眼下府外都有守卫,竟‘弄’得坐牢似的,王爷唯恐主子跑了,日夜使了人看守,爷要出去,只怕甚难。”

    裴臻哼了哼道,“我若发愿要走,凭他几个守卫岂能拦得住我他这样防我,岂知我便不防他么,不过大家图利当年若不是叫他骗了,替他办了几件见不得人的事,何苦落到现下的田地既一根绳子绑着,又不拿真心来待,想来很是不值。”又挥挥手道,“你打发人把‘玉’榻抬到作坊里去罢,照我才刚说的办,可仔细了,有个闪失我不饶你。”

    助儿应了,忙缩着脖子出去了。裴臻踱到‘玉’榻前又在那纹理上细‘摸’,心里苦叹道,我哪里是要叫她吃定心丸,分明是要安我自己的心,两个多月未见着人,只得着她的消息哪里够,谁晓得我如今的心思,当真愁得头发都要白了,恨不得立时飞过去才好,老天可怜我罢,盼她待我的心一如我待她,方不枉我这些时日来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