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往事
“不，不，不”她惊骇地摇着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不可能我不是怀孕了，我只是吃坏了肚子” jiejie抱紧了她，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气定神闲：“你别担心我既然留了你在京城，就有办法让程家风风光光地把你接回去” jiejie不是说让她安心留在小田庄里住着吗 不是说再给她找个人家嫁了的吗 怎么突然就变了卦 她满心惶慌，推开了jiejie：“不，我不回去我不要嫁给程许我不要被人骂作娼、妇我不要看那些下人的白眼我不要一辈子都被人指指点点”她说着，低头望向自己的小腹，那里平平的，什么也看不出来，大夫的话就像一个谎言，一个玩笑，“我也不要这个孩子” “可是，”jiejie忧心忡忡，满脸担心，“这毕竟是程家的孩子，而且还是程许的第一个孩子，是长房” 程许，孩子让她紧绷的心绪断裂。 她厉声尖叫着跳了起来，打断了jiejie的话：“你们为什么都欺负我你为什么和那些人一样，都帮着程许说话你不是我jiejie你不是我jiejie”她甚至来不及趿鞋，光着脚就朝外跑，“我不会回去的我死也不会回去的我也不会生下这个孩子的” jiejie追了过来，把她箍在怀里：“少瑾，少瑾，你听我说” “我什么也不想听”她挣扎着，用脚踢着jiejie，像个疯子似的，“你也只会让我忍着，让我认命，让我死心，我凭什么要忍着我凭什么要认命我凭什么要死心就因为我是姑娘家吗我又做错了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的惩罚我” “不是，不是是jiejie不好，jiejie没有照顾好你，是jiejie辜负了母亲所托，让你受了委屈”jiejie的泪水仿佛guntang的水珠，一滴滴地落在她的脖子上，也烫到了她的心里。 可这是jiejie的错吗 jiejie又凭什么要包容她的无理取闹 就因为jiejie是最爱她的人 而她，让亲者痛仇者快，和伤害她的程许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全身无力，委顿于地。 “少瑾，少瑾，”jiejie吓得脸色煞白，扑在她身上，“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没事。”她喃喃地道，心如死灰，“jiejie你扶我到床上去吧” 这也许就是她的命 她不想认命也不行 “二小姐，二小姐”樊刘氏跪在一旁，哭得像个泪人。 她却流不出一滴泪来。 她的命运在她答应程笳去花园散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了偏差。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蠢。 别人要她怎样她就怎样。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没用。 程许欺负她的时候只知道求饶哭叫。 她胡乱地抓了个东西想站起来，双腿却软绵绵没有一点力气，她只好匍匐着朝床爬去。 jiejie一把拽住了她，戚声道着“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她却置若罔闻，道：“jiejie你把我送回我租的宅子吧程家肯定会很快找来的就算他们不要我了，也会找到我才会退亲的你别管我了，廖家的人要是知道我出了这样的事，肯定要笑话你的我一个人就算了，不能把你们都拖下水只求jiejie能收留樊mama。他们找到了我，肯定不会放过樊mama的可怜她奶了我一场，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也是受了我的拖累” “二小姐，您别这么说您快别这么说”樊刘氏也扑了过来，“是我带您走的。对，是我的主意，是我怂恿着二小姐来找大小姐的，与二小姐无关都是我这个恶奴做的孽” jiejie看着她们，目光却慢慢地冷了下来。 “少瑾，”jiejie扳着她的肩膀，眼角的余光掠过她的肚子，然后定定地望向了她的眼睛，肃然地道，“你真的不想回程家吗要知道，你若在这个时候选择留在京城，那你以后，就再也不能回程家了。你要想清楚” 她已经有了主意。 闻言只是漠然地摇头，道：“jiejie，你送我回我租的地方吧，我不想再折腾了。” jiejie望着她，良久，才起身扶她上了炕。 她拉住了jiejie的衣袖，道：“jiejie，你答应过我，要帮我照顾樊mama的，你一定要说话算数。” jiejie点头，眼角闪着泪光，道：“jiejie说话算数。” 她第一次怀疑jiejie，让jiejie发誓：“要用母亲的名义发誓” jiejie眼底闪过痛苦，认真地发了誓。 她就冲着jiejie笑了笑，道：“jiejie，我全身无力，让人给我用人参炖只老母” jiejie凝视着她，好像生怕遗漏了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似的，好一会才轻轻地道了声“好”。 她闭上了眼睛。 等到鸡汤端上来，她乖乖地喝了鸡汤，继续睡觉。 jiejie一直守着她。 可打了三更鼓以后，疲惫不堪的jiejie开始支持不住打起了磕睡，两刻钟之后，jiejie伏在床前睡着了。 她睁开了眼睛。 出了这样的丑事，为了她的名誉，以jiejie的谨慎，不仅谁也不会带过来，而且还会遣了田庄里服侍她的人，不然jiejie也不会一个人守在她身边了。 她在心里琢磨着，听了听动静，悄然起身，轻手轻脚地出了内室。 外面果然悄无声息看不到一个人。 她无声息地走在小田庄曲曲折折的抄手游廊里。 那天应该是十五，没有风也没有雪，月亮像个圆圆的玉盘，静静地挂在半空中。庭院中枯虬的树枝杂乱无章随意横生，在地面留下一片斑驳的阴影。 她一路朝前，冻得抖个不停。 树林，放农具的柴房，水井她都徘徊良久。 等她试图打开后院厨房的角门时，jiejie窜了出来。 “你要干什么”jiejie紧紧地捏着她的手腕，捏得她钻心般的疼，她从来不知道，jiejie的力气有这么大，“你知道不知道，你是母亲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你怎么能这么干你让父亲怎么想你让黄泉之下的母亲怎么想你让我百年之后见到了母亲怎么跟她说你让我还有什么面目在每年的清明、端午去祭拜母亲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jiejie说着，眼睛渐渐泛红。 “jiejie，我是不是很没用”她目光呆滞，呢呢地道，“我想死，却连个死的地方都找不到我若是在树林里吊死了，别人发现我死在你的宅子里，还以为是你害死了我；我想找个让人不容易发现的地方，可那也还是你的宅子，你一样摘不清；为什么你的宅子里没有湖要是有湖就好了，绑了块石头跳进去喂了鱼，神不知鬼不觉的；或是有条小河也好，水流大一点，尸骨可以冲到别的地方去，就让我做个孤魂野鬼” jiejie“啪”地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她过了好一会才感觉到丝丝的疼痛，眼泪这才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jiejie”她扑到了jiejie的怀里。 jiejie却一把将她推开，道：“你真的不回程家” 那一刻，jiejie的目光像月光一样清冷，像斑驳陆离的树影一样阴森。 她愣在那里。 jiejie大步上前，盯着她的眼睛又问她：“你是不是准备永远都不回程家了” 她傻傻的点头。 jiejie轻轻地抚着她的面颊她并不知道上面已经浮现出手指印。 “也好”jiejie淡淡地道，“一命还一命，你就当还了他们一命。以后大家各不相干” 她不懂，但jiejie说：“我们回去这件事jiejie帮你做主。” 她还是不懂。 jiejie说：“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交给程家的人的，你就跟着我留在京城。” 可是，jiejie会很难做吧 她摇头。 jiejie笑，问她：“你还相信jiejie吗” 她忙不迭地点头。 jiejie揽着她的肩膀往回走：“那你就再相信jiejie一次，我不会让程家的人把你带走的” 她当然相信jiejie，她不相信jiejie，又能相信谁呢 她乖乖地跟着jiejie回了厢房，jiejie喂了她一颗安神的药丸，道：“你好好睡一觉，等醒了，就什么都好了。” 她闭上了眼睛。 却怎么也睡不着。 只觉光怪陆离到处都是不明所以的光影，她甚至听到了樊刘氏的哭声和jiejie的说话声：“你们来京城都一个多月了，程家要找来早就找来了。可见是觉得拿捏住了少瑾的命脉，不愁她不乖乖地自己回去。现在是他们程家的错，那袁氏尚能如此，若是少瑾回去，只怕没两年就会被她折磨得丢了性命何况这孩子的月份不对，别人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少瑾可就真如她自己所说的，一辈子都别想抬头了更有甚者，谁都可以想起来就辱没她一顿与其那样丢了性命，还不如赌一把若有什么报应，就报应到我的身上，与少瑾无关” 她的事，不要连累jiejie 她想大声跟jiejie说，但那些光影又朝着她扑了过来，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沉沉地睡去。 再后来，樊刘氏煎了碗药给她，她连喝了三天，到了第四天，孩子没了，她大出血，jiejie带了个鬓角贴着膏药，面容刻薄的老妪进来给她把脉，天亮，血止住了，但她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昏昏沉沉中，她听到jiejie和樊刘氏说话：“把那团血rou给我送到杏林胡同去，给程许，亲自送到他手里，让他知道，他是怎么失去的妻儿，让他知道，他娘都做了些什么他们做的孽，没道阑有我们受着” 那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恨。 她却只是在想，原来程许在京城，这下子他就再也不会缠着自己了吧 犹如心头的大石头被搬走了，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安心地睡着了。 看了姐妹们的留言，谢谢大家对金陵春的支持，之所以会快一年没发文，就是因为工作太忙，加更什么的，真心做不到啊，只能坚持住不断更还请大家原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