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桃红柳绿
宋雪晴买了一处茶庄，大理这地方，别的不多，茶庄却是随处可见，而且物廉价美——原茶庄主人大抵是经营不善，导致盈损亏空，只能卖了还债，否则以大理国人民爱茶的程度，大抵不是不会走上这一步的。 别问她哪里来的银子，皇宫那地方随便掀一块地砖都是金的——当然，这只是个比喻，虽然建造宫廷耗费颇多，但也不至于真拿金子去铺地板——她有一点私人积蓄那是理所当然的。 在皇帝老子手下干活，总能捡到些便宜。虽然这个明君小气又抠门，只会拿茶叶赏人，但架不住想走她门路的人多啊！不过她还是很有节cao的，只接受了一小部分的“馈赠”，要不然以她大宫女的地位，收礼不收到手软都说不过去。 她的茶庄原名清凉园，听听这名字，怪不得会做不下去，清凉清凉，两袖清风一片凉啊！ 如今她给改了名字，叫做锦艺茶庄，锦艺者，进益也。俗世俗了点，就是图个好口采，她也没真的指着这地儿挣钱养家不是。不过说来也怪，自从她接手之后，茶庄的生意竟然真的慢慢好了起来，不说盈利吧，至少收支持平了，不用她另外填银子进这个窟窿里。 一晃眼，两年就过去了，她不仅买了宅子，还添了两个丫鬟，一个负责洒扫，一个负责做饭，当然，她也就是意思意思吃一吃，总不能让两丫鬟以为她不食烟火。 “小姐，今儿要去铺子里吗？”说话的丫鬟叫柳绿。穿着一身天青色的烟罗裙，正值妙龄。她五官长得只是普通，唯独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特别引人，好似会说话一般。 另一个丫鬟就叫桃红。这会应该在院子里扫地，是她从中人手里买来的死契丫鬟，今年也才十二岁，却跟个小大人似的。桃红为人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不如柳绿灵活，跟她的名字一点儿都不相称，但胜在为人实诚干活勤快。 “前天才查过帐，今儿就不去了，要不然掌柜的还以为我不信任他。”宋雪晴冲她摇摇头。接过她递来的茶盏，喝了一口：“柳绿，前几日你家里来人看你了？” 柳绿小脸微红，轻额琼首：“是，婢子的嫂子来看过婢子。” “家里有事？”她挑起眼角，轻笑道。 “也没什么大事……”柳绿低下头，脖子都红透了，声音低低的，一副羞涩的模样。 宋雪晴恍然一笑：“我知道了，是不是你的亲事定了？上个月你娘才问我。要多少银子赎你出去，我倒是没想到这茬，只拿舍不得你给推了……” 柳绿与桃红不同，她签的是五年的卖身契，五年满就可以走人，不过如今还没满两年。 大理民风不似朝廷那边早婚，姑娘家的十**岁才嫁人的比比皆是，更枉论是这种穷苦人家的孩子，有的满二十岁都没出嫁。就是想将劳动力给家里多留两年。 柳绿不过才满十六罢了。她爹娘未免也太过着急了。 听得宋雪晴的玩笑，柳绿的脸更红了。声如蚊蝇：“婢子也舍不得姑娘……” 女大不中留啊！宋雪晴轻叹一声：“那也未必，你若是愿意早早归家去，我自不会赖着你不放。你下回休沐回去跟你娘说，就按契约上定的赎身银子来就成。” 柳绿怔了怔，不可思议的看了她一眼，垂下头去：“婢子知道了。” 她一笑，莞尔道：“定了日子就告诉我一声，我好再去买个人来替了你。” 柳绿唯唯诺诺的应了，声音几不可闻。 提前赎身是违背契约的，所以自然就有“违约金”要缴。柳绿家想要提前三年出去，每年就得多加十两银子给她，算是补偿她的损失，三年下来一共就是三十两。 三十两银子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柳绿一家而言，只怕就是不小的负担了。 宋雪晴也不关心他们要怎么样替她赎身，只垂下眼专心喝茶。 “婢子去做午饭了。”柳绿看她一副不想再多说的模样，咬咬牙，踏着小碎步出了花厅。 没一会，桃红进来替她。 宋雪晴买的宅子并不大，打理起来也不怎么费事，她选的地段住的都是王孙公子，一般没人敢上这边闹事，她干脆也就没请什么门房。两个丫鬟虽说辛苦些，但她给的月例银子也不少，并没有亏待她们，只可惜有些人人心不足。 桃红自打进门，就只说了一句“小姐”，随后便跟个哑巴似的一言不发，比起能说会道的柳绿，实在是个闷葫芦。 宋雪晴还记得她刚来的时候，那副消沉的样子令人不喜，十来岁的小丫头，心里好像装满了心事，对自己的事情更是只字不提，推说不记得了。 不过她就是看中她这份绝望死心，这样的人，无心就不会闹事，更不会想太多。 “吃过午饭，你跟我去一趟茶庄，记得跟柳绿说，小姐我下午放她半天假，让她回家看看。”宋雪晴勾了勾唇角，吩咐道。 “是，小姐。”桃红道。 宋雪晴看着她那张犹带几分稚嫩的脸庞，十二三岁的姑娘家其实也算得上是半大的闺女了，可许是她心思太过死寂，在她这里养了两年仍是一团孩子气。她其实长得极好，算的上精致，若是好好打扮一番，可比柳绿招人多了。只是她脸上嵌着的那一双黝黑的眸子，暗沉的仿佛看不到任何的光彩，死气沉沉的，了无生气。 别人的私事，宋雪晴没有打听的兴趣，也从来不会去过问。 吃过简单的三菜一汤，宋雪晴就带着桃红走了。柳绿倚在门边看马车走远，有些过分丰盈的嘴唇撇了撇。眸中淌过一丝不情愿。 负责茶庄管理的仍是原本茶庄的肖管事，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她没有自己的人手，当年买下茶庄之后，自然是原班人马留下。倒是获得了他们好一阵的感激。 “小姐来了。”迎接她的是一个年轻的小管事，是老管事新进提拔起来的，是他的侄子。小伙子长得有几分小帅，生得一张娃娃脸，笑起来别提多喜人了。 “嗯，你叔叔呢？”宋雪晴只瞥了他一眼，就从他脸上挪开了目光，只一头往茶庄上的庄子走去，帅哥她见多了。这个级别的还真不够看。 “今儿有几位大茶商来进货，叔叔他去招呼他们了。”小肖管事脸上略过一抹失望，不过很快就隐藏了起来，看了老老实实跟在她身边的桃红一眼，怔了怔，方才勾起唇角，一脸讨喜的与她搭话道：“这位姑娘好像不常来？” 桃红目不斜视的走过他身旁：“是。” 这回答，真是干净简介的厉害。 宋雪晴回头瞧了一眼，将她脸上那抹不屑无视看了个真切，无声的笑了笑。才道：“柳绿回家去了，这是桃红。她年纪小，有些怕生。” 小肖管事顿时讪讪一笑。“早就听说小姐身边有两个丫鬟，这位meimei可是头回见呢！” 桃红猛地转过身，瞪了他一眼：“我没有哥哥！” 宋雪晴一个冷不丁，噗嗤一声笑了。 小肖管事大抵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不给他面子的女娃子，又听见小姐的嗤笑声，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到底没再试图与她搭话。 到了庄子里。他仍旧一直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宋雪晴有些不耐烦的道：“小肖管事还有别的事情吧？那就快去吧。有桃红陪我等就行了。” 小肖管事诺诺的应了一声，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他能说他没事。就像在这多呆会么？人家还不当他不务正业只知道游手好闲！ 要知道，宋雪晴可是雇佣方，她要是不愿意留下他了。就是有十个叔叔替他说情都没用！ “桃红，你觉得这个小肖管事怎么样？”人走远了，宋雪晴收了脸上的淡漠，问道。 桃红连头都没抬，只是道：“既然肖管事会提拔他，想来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桃红其实是肖管事推荐给她的，也正因此，才会签了死契。 她对肖管事的观感似乎还不错，因此并没有正面抨击小肖管事。 宋雪晴也点点头，的确，若是肖管事的话，这人是真不错的。但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这好竹也不是必然出好笋的，何况小肖管事只是他哥哥的儿子。 不过顾念着一份亲戚情分，再加上小肖管事在他面前还算老实罢了。 他不是真的一点儿本事都没有，说起来小肖管事对茶庄还是做了不少贡献的，只是他心思太活络，一个不小心，就会走歪了去。 没过多久，肖管事就回来了。 “是邻国来的茶商，要的数量不多，咱们可能拢不过他们。”肖管事皱眉说道。 她怎么听小肖管事说是大茶商呢？ 宋雪晴微微一笑，没有戳他老人家的心窝子，子孙不成器什么的真的很忧伤有木有？“罢了，咱们不跟旁人争这点蝇头小利，给王府准备的进贡如何了？” 她口中的王府，自然是镇南王府。 有郑冠英在，镇南王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的。 说到这个，肖管事就高兴起来：“小姐，咱们庄子上今年分迁了一颗纯色的十八学士，没想到却长出来一颗三色的十八学士来，我想……是不是把这个作为今年的进贡呢？” “此事你决定就好。”种花什么的她原本也不懂，不过两年熏陶下来，也算是知道了一些皮毛，知道这三色十八学士是极为难得的。 不过，她可没打算夺了肖管事的权，自然仍是让他全权处理。 毕竟，他一直一来都做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