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上一个纪元的囚徒
五色的光芒里，黑暗的世界越来越清晰，荒芜，破败，被岩浆浇灌的大地冷却后形成的灰褐色岩层，如同一个废弃的坟场，埋葬了所有存在的痕迹。 这里，就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失落空间，没有过去，现在，未来，永久的停滞在毁灭的那个时间点。 直到此刻，混元灵根降临，无数的气根穿刺着大地，照耀着五彩霞光，为这个世界注入了重新启动的能量，不，很快，游方便发现了，不是注入，而是汲取。 噗噗噗…… 一连串仿佛气泡破灭的声响在这片空间中短促而密集的响起，无数的气根视若无物地刺入岩层，仿佛是陡然出现的真实戳破虚幻的蜃境，撕裂了那遮掩的地表，将埋葬的众多尸骸攫取而出。 血色再一次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色调，漫天的五色霞光全部被这充满煞气的血光取代，猩红的血光从这些被挖掘出来的尸骸中爆发，笼罩了整个天地。 但是，下一刻，混元灵根亮起一团庞大的光晕，如同一颗巨大的星辰炸开，无数密密麻麻的气根漫天爆射，每一根都如同最坚不可摧的的神矛，不再是神圣的五彩神光，而是缭绕着让人心悸的混沌，便是那透明的主干，这一刻也变得格外空透，空洞洞的让人心悸。 “汩汩……” 轻微，如同一个人大口喝水，吞咽时从喉舌间发出的声音，但是，事实证明，哪怕是再寻常的声音，当数量和集中程度超越一个寻常的量时，那便足以转变为能够攫取人心灵恐惧的诡谲。 一根根布满天地的气根，像是无数贪婪的大嘴，一股一股地吞噬着充气天地的血芒和那些残尸中残留的某种物质。 天空被密集的气根交错穿插覆盖，将整个天空都填满，因此，游方已经无法看见那颗漆黑的混元灵根。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的气根开始稀疏，一根根雪白的骸骨不断从天空坠下，短暂的功夫，地面上已经铺了一层白色，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这层白色开始不断拔高，当所有的气根消失，天空中是一棵巨大的，连绵不知道多少万里的黑色巨树。 这棵巨树就像是一下子吃撑了一般，树体肿胀的厉害，不时还会有一道道精气从树枝中喷吐而出，但很快又被树枝吸收。 时间，在这里似乎是无穷无尽的，游方发现他似乎只是一个见证者一般，无论时间过了多久，他永远能坐的只是看，听，他无法修炼，无法活动，也不会饥饿，不会衰老，不会死亡。 他亲眼看着那棵黑色巨树一点点缩小，最终再次变成一人多高的形态，树根的位置，一层薄膜开始不断膨胀，最终变成一片千百丈方圆的方形平台，树体所有黑色都被排挤到这片平台之中，恢复了原本透明的状态。 这是蓝氏祖地混元灵根的由来？ 那不成之前那场大战就是曾经幽主殒落的大战？ 游方的思绪飞速运转，他在那场大战中看到了疑似大长老的存在，或许是大长老的先祖，亦或者……就是大长老本人！ 而大长老等人显然是被最先出现的那些人召唤出来战斗的，且被召唤出来的这些人，实力至少都是九阶十阶的层次，这般高规格的战斗，将一个完整的世界都给打废了，除了幽主殒落之战，游方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更何况，现在出现在游方面前的，不正是当初他在蓝氏祖地第一次见到混元灵根的最初形态吗？ 等等，他记得，混元灵根最初降临这个世界时，有一部分脱离而出，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也就是说，如今他得到的混元灵根并不完整！ 还有，为什么他会突然看到这一幕景象，是幻觉，还是其他？ 没有人能够回答此刻游方心中的困惑。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游方身前。 白色，这是游方对眼前这个童子唯一的印象，白衣白发白眉，甚至连睫毛，双瞳乃至单薄的唇都是纯粹的白色，他的脸很精致，精致到看不出性别，宛如白腻的陶瓷精心烧制，宽大的白色长袍套在他身上，在胸口的位置，一道宛如浮云编制的‘咒’字格外显眼。 他看上去十岁左右的样子，或者更小，但是却没有分毫少年的天真和可爱，有的只是那宛如能够封禁天地的冰冷，他的目光凄冷冰寒，如同蕴含了两座冰山，视线所过之处，便连空气都仿佛冻结。 不知为什么，在看到这个少年的时候，游方没有任何的恐惧，哪怕他清楚的知道，在这个诡异的情况下，这个突然出现的童子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你是谁？”游方想要开口询问，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开口说话。 “你可以叫我白，也可以称呼我咒童子。”然而，出乎意料的，这个小孩却像是听到了游方的心声一般，直接回答道。 “你应该已经想到了，是我把你带到这片时空之中，按照你们那个时代的说法，这里是即将终结荒古时代。”咒童子伸出手，对着游方所在的位置一点，游方顿时感觉到自己能够动弹了。 游方的也看清了自身一丈方圆的状态，此刻他的身体并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与咒童子一模一样的形态，虽然看不到自己的面容，但是不出意外，应该也是与咒童子相同的模样。 “能给我详细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游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张，事实上，面对一个能够在无声无息间把他从未来带到过去时空的存在，游方无论表现出怎样的情绪，都没有任何的用处，只能全凭这个咒童子处置。 “当然可以，事实上，这正是我们的目的。” 游方注意到咒童子的措辞，不是‘我’，而是‘我们’。 “我们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我们存在的世界先于你们这个世界出现之前，便已经毁灭，而我们只不过是被囚禁在你们这个世界的囚徒罢了。” 咒童子的声音平静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个简单的故事一般，但是落在游方耳里，却如惊雷一般骇人听闻。 “我们那个世界暂且不说，我们之所以要找上你，是因为如今即将完成的钥匙，在你手中。” “你是说……”游方抬起头，看着远处漂浮的混元灵根，声音不觉艰涩起来。 “不错，我们的敌人，上一个纪元的胜利者们，他们离去之前，用抽离了新生世界的一半本分裂出九十九个源器，作为永世封印我们的监牢，因为本源缺失的缘故，新生的世界注定不可能完全成长起来，这也就意味着，你们这一级元是注定被舍弃的纪元，这一点从你们这个世界没有真正完善的修行之法，即便是修炼到最巅峰，也只能通过转世以及其他一些办法延长寿命，无法达到永恒就可以看出，便是你们这个世界的帝主和圣者，也不过是借住融合源器，才勉强达到永恒境，更别说超脱永恒，达到我们这些人的境界。 所以，一旦你们这个世界走向终结，你们这一个纪元将无一幸免，而我们这些被禁锢在这个天地中的人也会因为直面世界毁灭之力，而遭受重创，说不好就会彻底陨落，因此，我们才会想办法挑选种子，掠夺源器，将源器返本归元，重新化为本源，弥补世界的不足，让其恢复原本的成长，诞生出永恒境之上的存在，方能助我等彻底脱困。” 游方听明白了咒童子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这群人不想死，所以希望培养出足够强大的人帮助他们脱困。 “你口中的幽主就是我们选择的第一个对象，但是他背叛了我们，在即将成功之际，他却选择要将所有收集到的源器占据，而不愿意返还本源，滋长天地，所以，我们只能配合剩余拥有源器的那十九个人，一同将幽主入灭。 不过，当时的幽主已经在我们的帮助下拥有了八十件源器，其他十九个人联手也不是其对手，也幸亏我们留了一手，在帮助他谋取源器时，我们从中截留了一部分，接着这些，加上我们亿万年来积聚的力量，短时间内培养出近百个接近永恒的存在，才最终将幽主入灭。 但是我们这边的损失也极为惨重，九帝十圣为此至今未能复原，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或者采用一些秘法进行恢复，而那些速成的半步永恒更是一个不剩。 而你作为我们选择的种子，也遭遇到幽主临死之际的疯狂攻击，身体毁灭，灵魂更是几乎破灭，最后一丝还遭遇幽主的封印。 也幸亏，当初幽主留下的四侍心里起了其他心思，想要借着你这枚种子，培养出完美道果，让他们达到永恒，不然，以当时我们的状态，他们四个拼命要毁了你的残魂的话，我们也无法阻止……” “等等，你是说，我曾经参与过幽主入灭之战？而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残魂转世，被幽主残部用来培养完美道果？”游方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咒童子。 “没错，实际上，从荒古之后，远古，上古，漫长的岁月里，在我们沉睡无法干涉这方世界的期间，融合了八十件残破源器的混元灵根一直都在幽主残部的掌控之中，确切的来说，是在那四人的掌控之中。” “那他们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将之融合了？”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做不到。一来，混元灵根是八十件残破源器融合而成，只有一件，而他们却有四人，以他们的能力，还做不到将混元灵根拆解，所以他们不可能容许除了自己的其他人动手。 二来，他们不是种子，单独融合一件源器他们完全能够做到，就像是九帝十圣那样，但是，面对由八十件残破源器混合而成的混元灵根，他们一旦融合，只有爆体而亡的下场，这个世间，只有经过我们帮助的种子，才有能力融合混元灵根，而身为种子，除了已经彻底入灭的幽主，就只剩下还有一丝残魂的你。 不过，他们虽然没有办法融合混元灵根，却想到了利用你的残魂培养道果的念头，按照他们的方式，依次轮流，分别让你的残魂转世到他们后人的躯体之中，这么多年来，你已经不知道在他们四个家族的后人中转世了多少次，最后在蓝家，如果按照原本的剧本，你应该是这一代的最后一次转世，之后便轮到游家，但是，这一次，却显然出了意外，具体什么情况，我等也没有查清楚，唯一知道的就是你融合了混元灵根，而现在蓝家的那个家伙正在被另外三人追杀。 因为你融合了混元灵根的缘故，将我们从沉睡中唤醒，我们利用留在上清元极天的一些力量，对那四人试探了一番，发现他们现在的确没有时间理会上清元极天后，才决定过来找你。” 游方很快就想到了自己在战区中的遭遇：“那件伪道器是你们的手笔，还有帝宫的针对，就是为了试探那四人？” “不仅如此，我们还将你残魂上幽主留下的封印解开了一部分，可是那四人依旧没有选择回归，只能说明，他们现在真的无暇他顾，这才决定跟你见面。” “你们可是连幽主都能灭了的存在，难道还怕那四个人？”游方却是有些意外道。 “他们四个的确不容小觑，荒古时代，他们就已经是仅次于永恒境界的存在，经过了这么多年，通过你一次次培养出来的道果，他们距离永恒已经极近，即便是以九帝十圣现在的状态，也不愿逼迫这四人太紧，固然九帝十圣能够将他们任何一人抹杀，但是如果真逼到那个境地，只要这四人其中任何一人舍弃自身道果分给其他三人，用不了多久，就能让其他三人真正晋升永恒。” 咒童子沉默了一下，看着游方的双眸，道：“最重要的是，我们对九帝十圣同样也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