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力保牧仁(二)
“回皇上,媳妇愚钝,请皇上明示!”康熙偏头对胤禩:“她愚钝,你呢?”胤禩俯身:“儿臣……愚钝。”康熙勾唇,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你们都是说他是慎安郡王的家奴,好,就当他是家奴,你庄子上的其他奴才去了江南,这个,也别留着了……” 敏芝一愣:“皇上……”康熙眯眼:“你说他的箭术是后天练的,这样的人才,没有不为大清效劳的道理,明日,自有人来接他。”“皇上……皇阿玛……”敏芝几乎想要扑出去抱着康熙的腿,求他放过牧仁,可是她不敢,康熙的决断就是圣旨。圣旨就是天意。敏芝近乎哀求的眼神望向胤禩,希望他能说句话,可是她失望了,胤禩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转头望向一直跪在那里一言不发,平静无波的牧仁,敏芝的心绞过来绞过去的痛,她仿佛看见牧仁满身鲜血,冰凉的尸体躺在地上,那双山泉水一样清澈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她,她经不住浑身颤抖。然而,胤禩只是在离她几步路的地方跪着,低头俯身,仿若路人。 康熙宣布了决定,仿佛心情好了很多:“郭络罗氏,你下去吧,弘旺和晢儿,应该醒了。”敏芝一愣,抬头看康熙:这就让她走了?牧仁的事情再没有余地了?康熙望进敏芝仓皇的双眼:“郭络罗氏?”敏芝仓惶抬头:“皇……皇上?”胤禩依然佝偻着身子跪着,敏芝有些颓然地垂了肩膀:“臣媳告退。”站起身,最后望了一眼可能还搞不清状况的牧仁。在眼泪落下之前,离开了正厅。 敏芝前脚刚走,后脚牧仁也被带了下去。正厅只剩下康熙和胤禩父子两个。康熙坐在上面,端起茶碗:“起来吧,不用跪着了。”胤禩这才站起来躬身:“皇阿玛……”康熙眉毛一掀:“你媳妇刚才还叫朕皇上。”胤禩垂手默然。 “她见过葛尔丹因策……在你江南赈灾的时候。”康熙轻描淡写地说着。胤禩的目光一颤,继续沉默。“她画了他的画像,交给胤禟和胤俄。加上她今天的反应,胤禩,朕知道你在想什么,朕想说的是,你的媳妇,不但是给朕添堵,也是在给你添堵!” 胤禩重新撩袍跪倒:“请皇阿玛宽恕。”“她这样,你依然要朕宽恕?”康熙的眼更眯了,仿佛完全闭上。“请皇阿玛宽恕!”胤禩重复了一遍。康熙哼了一声:“胤禟和胤俄没有告诉你这件事,你觉得是不是她的主意?” 胤禩沉默,他也只能沉默。妻子,兄弟都对他隐瞒了这些事,在他身陷江南生死一线的时候,他们和葛尔丹余孽照了面,却隐瞒了牧仁可能有问题。今天,他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牧仁和驸马的家奴比箭技。结果却被一个小兵当场揭发牧仁弯弓搭箭的姿势,以及那一瞬间爆发的凌然杀气,和葛尔丹如出一辙。 而后,胤褆十分遗憾地告诉康熙,这孩子与葛尔丹本人,有多处相像,越来越多的人佐证牧仁的长相和手法十分可疑,所有的一切突如其来,又好像预谋已久。今天是和硕温恪公主大婚,皇阿玛顺理成章地为了缩小影响而选择单独问话,可是谁又知道他老人家是不是专门选了这天,让自己避无可避,无所遁形呢? 郭络罗采萱,你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隐瞒?你告诉胤禟和胤俄,却不告诉我?为什么呢?我曾经再三提醒你,你是我的福晋,你是我的妻,为什么这些话从来都没有进你的脑子里?你只要不是孤单一人,我只要你心里有这个定义,我究竟该如何待你? 温柔地爱你,还是冷漠地使唤你,你总是静默对待,俯首躬身,你为何凝玉深夜在街上等待,你为牧仁舍身扑出,为他再三顶撞皇阿玛。我已经沉默了,你却还试图争辩,你将我置于何地?我是的丈夫,你却只把我当成一个扶手,摔倒时想起我,孤独时想起我,其他时候呢? 郭络罗采萱,我究竟该如何待你,你才能真的把我当成你的家人,你的爱人,我们才能有同进退的默契,我曾为你的三次舍身相救而感动,现在想起来,第一次,你救的是牧仁,第二第三次,都是你事先计划好的演出而已。 康熙默默地看着胤禩,老谋深算的他当然没有漏掉儿子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叹了一口气,胤禩还是太嫩,和他那个额娘一样,心里的弯绕总在感情上转悠。原本因为几句话就拿捏住胤禩的的快意,渐渐退去,康熙的眼中露出怜悯的神色,如果换做是胤礽,胤禛,甚至十四,都不会这么纠结。 哎……你是我的儿子,可我不止你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你一直为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困扰,为了一个麻烦多过贡献的女人烦恼,我将不会怜惜你在未来风暴中受到的伤害。朕不是不爱,朕不是不疼,朕是不能爱,不能疼。 朕的爱毁了芳儿的孩子的同时也毁了长子,剩下的,都是掌中宝rou里rou。可是如果,你们不能独立成长,那么成长起来的那一个,就会踏过其他人的尸骨走向至尊皇座,这是可以预见的未来,因为,大清国祚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君主,他的肩膀,必须担得起天下,他的心胸,必须容得下苍生百姓。 大清是朕的,朕也是大清的,为了国家,朕必须为你们建造一座试练场,没有别的办法。朕留弘晢在身边,也是为了你啊,朕的苦心,没法说。你不悉心体会也就罢了,居然还在为那个不知所谓的女人,来求朕的宽恕! “你最好回去好好了解下这件事,如果被朕发现第二次,朕不会再手下留情!”康熙思索停当,对胤禩下了最后通牒:“还有,牧仁的事情,朕希望看到你真正的明悟!下去吧。”看见康熙第二次举起茶碗,胤禩满嘴苦涩:“是,儿臣告退。” 胤禩离开正殿回到自己的寝帐,敏芝已经回来坐在桌前发呆了,她离开主殿后,回到儿子睡的地方去看了,弘旺和弘晢都不在,却有留守的嬷嬷告诉她,孩子被皇上派的人接走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屋里,敏芝遣退了所有下人,自己在桌前默默流泪,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非常努力去扮演一个好媳妇,好妻子,好母亲,好主子,却没想到还是全都失败了,康熙讨厌她,胤禩不帮她,儿子被抢走,凝玉和牧仁一个也守不住。 眼泪如断线珍珠滚落,七年,七年时间在这里,自己原来只是虚耗光阴,没有爱,没有被爱,除了有个家,有个八福晋的身份,自己七年的时间仿佛原地打转一般,什么为胤禩打补丁,为自己找靠山,都是谎话,自己都骗不过了,还能去骗别人吗? 胤禩不需要有自己存在,随便换一个媳妇,做得只会比自己更好,如果没有自己,依然会有弘旺和晗音,有胤衸和十八格格,难道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只是为了给这个世界添一个弘晢? 敏芝正哭着,钻着牛角尖,丝毫没见到胤禩进来。直到他的声音出现在耳边:“郭络罗采萱!”泪眼朦胧中,胤禩就站在那儿,她甚至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是看到他,她就想起牧仁澄澈的眼神,以及他的沉默以对,第一次,她只顾着自己哭,没有没有起身迎接他,也没有说话。胤禩见她这样,回想皇阿玛刚才的警告,心里有了火气:你委屈什么?如果不是你对我有所隐瞒,我至于这么被动么?你以为皇阿玛的心思是你能猜得透的?你以为皇阿玛的眼线只是摆设而已? 火气上来,开口的声音不复温情:“你是不是漏了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敏芝愕然抬头:他这是什么态度?想起刚才的情形,心里愈加委屈,干脆也不擦泪,哭花的脸抬起来:“没有。” 胤禩眯眼:“你早知道牧仁的长相有问题,早在我去江南的时候就知道了!我的福晋,没想到那段日子你还真忙啊,一边忙着指挥义门造声势,一边还要应酬有朋自远方来!”敏芝的心往下沉了:他知道了,知道她见过葛尔丹因策的事情,可是他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应酬?她和那个人只是数面之缘而已! 脸色变得青白:“你说什么,什么有朋自远方来,我是见过一个自称是牧仁哥哥的人,可是……”“可是,你不但画了他的像,还让胤禟和胤俄帮你找这个人!并且让他们一起对我隐瞒!”胤禩的目光犹如两柄尖刀,直刺入敏芝的心里。 她惊恐莫名:“不,我没有,我……我不知道他是谁,我怕他伤害牧仁,所以就……”“伤害?你怕牧仁受伤害?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草么?你让九弟和十弟帮你满世界找一个陌生男人,却唯独瞒过了你的丈夫!”胤禩的脸色非常难看:“你让我太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