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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第十三卷:第五章

    从别苑回来,萧暮雪打了几个电话给叶寒川,均是无人接听。她的心里一阵紧似一阵的抽搐,两个太阳xue突突直跳,头疼得要炸裂开来。她心神不宁地进了药店,买了两瓶消毒液,才想起家里还有几瓶没开封的,只得又放回了原处;转身又挑选了些药材,结完账才发现根本都是用不上的,也懒得回去退换,拎着袋子站在街边出神。

    雨已停,黄昏的天地间雾霭沉沉。

    手机突然响了,萧暮雪手忙脚乱地掏了出来:是叶寒川!她笑了,眼眶湿热。

    “暮雪?”叶寒川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疲倦,“你在哪里?”

    “我在外面买点东西,正准备回家。你那边怎么样了?”

    叶寒川沉默了片刻:“前几天那两个重症的,刚刚都死了。”

    萧暮雪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你别担心,好好照顾自己。”

    萧暮雪擦了擦眼睛,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我知道了。”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嗯。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一次我在劫难逃,你可不可以原谅我妈?失去我已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你就看在咱俩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帮我治好她,行吗?”

    “你闭嘴!”萧暮雪冲着手机叫了起来,叫得声嘶力竭,“叶寒川,想要我原谅她也可以,你自己活着站在我面前跟我讲。否则,你就让她等死吧!”

    “暮雪……”叶寒川叹了口气,“一命换一命,不行么?”

    “不行!不行!不行!”萧暮雪浑身发抖,眼眶烫得像是着了火,“若你想救她,就努力活着!不然,我要她死相难看!”她急急地掐断电话,再也不想听任何话。

    空荡的街道上,几乎看不见人影。隔着一条两步宽的绿化带,一辆消毒车蹭着矮冬青的叶子慢慢开过来,又倒了点回去,好像是在踌躇该继续前进还是转个弯换条道路。

    萧暮雪将手里的袋子扔到近旁的垃圾桶里,狠狠地踹了垃圾桶几脚,踹得脚掌发麻。她觉得浑身冷透了,好像寒冬腊月被剥光了衣服扔进了结了冰的寒塘。

    消毒车突然加快了速度,喷洒着药水绝尘而去,留下浑身被浇得透湿的萧暮雪站在原地发呆。她慢慢靠在路边的树上,缓缓蹲下身去,将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死死抓住衣襟的双手不停颤抖。

    夜色越发浓重了。黑沉沉的天空下,今夜的城市灯火不明,一个个彩色的光圈在雾气中越发的虚无缥缈。渐渐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的人与物都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一点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回到家,君无双已离去。电饭煲里飘出腊rou焖饭的香气,棉花糖趴在一旁睡得正酣。听到开门的声音,它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路小跑迎了出去。

    萧暮雪无心理睬,径直进了房间,衣服也懒得换,到头便睡。

    棉花糖歪头看看她,轻轻叫了几声,在枕边蹲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恍恍惚惚不知道过了多久,萧暮雪又睁开了眼。她看了看棉花糖,拽拽它的胡子扯扯它的耳朵,心神不宁。棉花糖睁眼看看她,又闭上了眼,任其为所欲为。

    湿冷的空气里飘散着消毒水的气味,让黑漆漆的小屋有了医院的气息。而医院,是生之摇篮,死之归途。

    萧暮雪心头一阵狂跳,翻身跳下床,抱起棉花糖就下了楼。

    君无双刚洗完澡,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忽听敲门声响起。他看了看门,低下头继续看书:“谁啊?”

    没人回答。隐隐传来一声猫叫。

    君无双眯了眯眼,眼神微沉,随即站了起来。

    门开了。门口站着浑身湿哒哒的萧暮雪和睁着圆圆大眼睛的棉花糖。“萧姑娘?你怎么过来了?”这是萧暮雪第一次来他的住处。他颇为意外,更多的是惊喜。

    萧暮雪将棉花糖放在地上,低声说:“我……我闲得无聊,过来看看你。”她望着眼前一身衬衣衬裤的男子,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慌乱与无助。

    君无双侧身让路,漫不经心地说:“恰巧我也想找个人说说话。吃晚饭了么?”

    萧暮雪站在门口没动,只木讷的回了一句:“不饿。”

    君无双凝视了她几秒,懒懒地靠在墙上:“我可是很饿了。你先坐着,我做饭去。”顿了顿又说:“今儿冷,你要不要洗个澡暖和身体?”

    萧暮雪不说话,只呆呆地站着。

    君无双径直走进浴室,将水温调好,又找来一套自己的衣服放在衣架上:“别嫌弃,凑合穿。”

    萧暮雪又原地不动发了阵呆,才慢慢走进浴室。

    君无双侧耳听了听,听见浴室的水声响起,才动手切菜。

    棉花糖新奇新环境的各种摆设,兴奋得上蹿下跳一刻也不停歇。萧暮雪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它正卖力地撕扯桌布上的流苏,大有不扯下来就誓不罢休的架势。萧暮雪见那流苏已被它啃得乱七八糟的,有一个已经快要掉下来了,慌得拍了它一巴掌,叱道:“你这捣蛋鬼!以为这是在自己家吗?”

    棉花糖吓得弓腰弹开身去,扭头看见萧暮雪对自己怒目相向,简直惊慌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它望着萧暮雪紧锁的眉头,委屈地叫了几声,转身跑到阳台的角落躲了起来。

    萧暮雪颓然靠在桌边,尽力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回眸间,窗台上并排放着的两盆叶绿葱茏的栀子花措不及防地闯进了眼帘。心脏一阵抽搐,刚平复的心又重新翻起了波澜。她慢慢走过去,伸手轻轻碰了碰那些含苞的花蕾,眼泪扑簌簌落了一地。

    君无双带着饭菜香气,无比温暖的手伸过来,轻轻抬起她的脚,用一双棉拖鞋换下了她脚上的凉拖。“我的衣服你穿上也太大了些。”

    萧暮雪赶紧藏起眼泪:“所以我只穿衣服就够了。”她看了看自己裸露在外的小腿,微微有些瑟缩。

    “不冷么?”

    “还好。我在家里也就穿这些。”

    “我做了你喜欢喝的汤,少喝点,暖和。”

    萧暮雪刚要说不,汤碗已到了面前,只得接了过来。

    君无双的眼里有了笑意:“你的头发还在滴水,要不要吹一下?”

    “没关系,很快就干了。”

    “会感冒的。”

    “不会,我习惯了。头发太长,吹起来太麻烦了。”萧暮雪喝完汤,拿过毛毯将自己裹了起来。“好累,想躺会。十分钟后你叫我。”说完,她在沙发上侧身躺下,将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闭上了眼睛。

    君无双看着她蜷缩的身体,眼眶微温。他坐下来,面对沙发,慢慢吃饭。

    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空气在无声无息地流淌。

    睡梦中的萧暮雪,依旧面带愁容,似乎有许多难解的心事。

    棉花糖从阳台擦着墙边一路溜到了沙发边。它用爪子碰了碰萧暮雪湿漉漉的头发,转头望着君无双。君无双微微点头,又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棉花糖转身跳上了紧挨着沙发的椅子,坐了下来。君无双笑了,连连点头。

    醒来已是大天亮。萧暮雪迷迷瞪瞪地对着天花板愣了一阵神,才明白过来身在何处。她慢慢坐起,见自己睡在床上,慌忙翻身下地,直奔客厅。

    沙发上,君无双依旧和衣而卧,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萧暮雪伸手推他:“喂,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君无双皱着眉动了动身子,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萧暮雪眯了眼看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将手覆上了他的额头,顿时吓了一大跳:“这么烫?”她赶紧翻腕把脉,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君无双睁开了眼,声音十分疲倦:“萧姑娘……你随意,我想再躺一下。”

    萧暮雪解开他的衣服,俯身在他胸前静静聆听。过了很大一阵子,才木着脸一字一顿地说:“恭喜你,中奖了。”

    君无双不停咳嗽,满眼疑惑。

    萧暮雪替他扣好扣子:“你在发烧,情况不妙。我得赶紧送你去医院。”

    君无双明白过来:“你是说我还被传染了?”他倏地坐起身,将萧暮雪推开老远,“那你还不离我远点?”

    萧暮雪好笑地看着他:“这是要赶我走?已经晚了。我现在出去,也得被隔离起来。跟你比起来,我更讨厌医院。为了被隔离的时候不那么孤独,咱们不妨结伴而行。你起来洗洗脸,我带你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我不去。医院现在人满为患,去了更加添乱。”

    “看病怎么是添乱?再说了,就算是发烧咳嗽了,也不一定就是被传染了吧。”

    “我这症状去了医院,肯定被视为重症病号。搞不好,咱们就再也见不着了。”

    “那按你的意思就是呆在家里,自生自灭了?”

    “总之我不去医院。”

    “真不去?”

    “真不去。”

    “好吧。既然你坚持,我也没那自信能说动你,那就随你。不过,从这一刻起,你要听我的。”萧暮雪将头发挽起来,“本姑娘就勉为其难地做一回二十四小时家庭医生,死马当作活马医。”

    “你要留下来给我治病?这不可以!”

    “不然呢?见死不救?溜之大吉?这不是我的风格。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不许说不,不许有异议,更不许瞎cao心。你的任务就是乖乖吃药,好好休息,配合我的治疗。你的,明白?”萧暮雪见君无双沉默不语,又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好了,你现在去床上躺着休息。我出去办点事,马上回来。”

    君无双苦笑着站起身,把钥匙和钱包拿出来放在餐桌上:“那你自己小心。”

    萧暮雪装好钥匙,随手把钱包放进了抽屉里:“我回来的时候,要看见你是睡着的。”她麻利地换好衣服,转身出门了。

    君无双望着窗台上的栀子花出了一会神,眼底隐有泪光。

    两个小时后,萧暮雪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了:诊病需要的器械,配好的中药,换洗的衣服,新鲜的蔬菜水果,消毒剂和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她将东西收拾好,拿着温度计进了卧室……

    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日光透过玻璃窗洒满了整个房间,白色的乔其纱被晨风掀起一角,像姑娘脸上随呼吸起伏的面纱。清甜怡人的花香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夹杂着淡淡的中草药的香气,煞是好闻。没有人声,屋子里很安静,只有阳光和风是活跃的。

    君无双慢慢睁开酸胀的双眼,慢慢坐起身。四肢酸软无力,像是刚经历过沙场的厮杀。他静静地坐着,等身体适应了这种状态,才慢慢起身下床。

    客厅里,正对着窗的位置,萧暮雪盘腿坐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心无旁骛地整理着手里的花束。旁边一块洁白的塑料布上,堆着各种各样的花枝。棉花糖玩着一些被淘汰掉的花朵,雪白的毛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花粉。一人一猫就那样悄无声息的各忙各,又相互陪伴。

    风是温柔的,阳光是温柔的,花香是温柔的,人的心就更加温柔了。

    萧暮雪拿起一把剪刀,干净利索地修剪着花枝,修剪着这无人打扰的时光。

    棉花糖玩腻了花朵,开始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转得晕了,就四仰八叉地躺在阳光里晒肚皮。

    萧暮雪伸手挠挠它的肚皮,摸摸它的头,又继续忙自己的事。

    君无双看着她沐浴在阳光里的背影,不知不觉就呆了。若不是萧暮雪不经意地一回头看见了他,大概他会一直那样站下去。

    “你醒了?”萧暮雪跳起身,三五步就到了他面前,将一只带着花香的手放在了他的额头,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和笑意。“终于不烧了……嗯,脉搏也平稳了。再吃两天药应该就没事了。”

    君无双注视着她,没有说话。他看见风在她的发梢唱歌,阳光在她的眼里跳舞,而她的脸上,正绽放着数不清的美丽的花朵。

    萧暮雪转身跑进厨房,端出一碗温热的汤放在桌上,满心欢喜地说:“趁热喝吧,温度正好。”她的小臂和手背有几处发红,有的地方还破了皮,像是被烫了。

    君无双看着那碗汤,只觉得喉咙发紧:“你的手怎么了?”

    萧暮雪笑道:“化了个妆而已。”她摸了摸汤碗,催道,“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这么早你就把汤熬好了?”君无双喝了一口汤,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天几号了?这几天我烧得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日月了。”

    “我也过得稀里糊涂的,反正我呆在这里大概有五六天了。”

    勺子掉进了汤碗,又被拿了起来:“看来这一次,我病得不轻。”君无双抬眼看向萧暮雪,见她双目充血,面色发黄,深吸一口气道:“我已经没事了,你快去休息。”

    “不行!我现在还不能放心休息。至少还要再等两天,两天后没事才是真的没事。”萧暮雪拍拍自己的脸,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和扩展运动,“我没关系的,别担心。你慢慢喝,锅里还有。我做事去了。”

    君无双拉住她:“先休息。你若病了,我该怎么办?”

    萧暮雪想要说什么,却只是浅浅一笑。她回眸看着他,看得很认真。

    君无双柔声问:“怎么了?”

    萧暮雪垂下眼睑,很长时间后才徐徐说道:“谢谢你!谢谢你平安无事!终于有一次,我救了生命里重要的人……我……我稍微感觉有点被救赎了!”她擦了擦眼睛,眼里闪着倔强的光华:“我就说嘛,我肯定不会是块废材!我一定可以帮上忙的。”

    君无双暗自动容,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若不是她这些天衣不解带的悉心照料,自己一定不会这么快就好起来的,搞不好就一命呜呼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萧暮雪泪光盈盈的眼里飘过一丝笑意:“我也会死啊,因内疚而死。”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如此理所当然。“不过,我是不会让你死的。这一次,就算豁出这条命去,我也不会让你死的……你赶紧喝汤,我干活去了,等下我还要将这些花送去店里,老板急着送人。”她在地板上坐下来,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君无双默默地将碗里的汤喝得一滴不剩,转身上床去了。

    第三天,萧暮雪确定君无双已完全康复,便收拾好东西准备打道回府:“这药你再喝一天就可以了。饮食禁忌我已经告诉你了,必须严格遵守。另外,这几天我不在家,如果你有事就直接打我电话。”

    “你要去哪里?”

    “去向校长请教论文,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除了读研,你到底兼了几份职?”

    “干嘛?你要帮我?”

    “我帮不了你,但起码可以表示一下关心。”

    “关心就免了,留着给你自己吧。喔对了,一直忘了告诉你,我下周开始就要跟着林医生学习了。”

    君无双高兴之余又皱起了眉头:“你这是要累死的节奏!”

    “累一点好。累了倒头就睡,什么也不想。”萧暮雪拍了拍棉花糖的头,“你好好呆在君少这里,过几天我来接你。”

    棉花糖似乎不满意这个安排,抓住她的裤管叫个不停。

    “好了,乖一点!我最近有很多事要忙,顾不上照顾你。在君少这里有吃有喝有得玩,有什么不好嘛!”

    棉花糖虽然有些不情愿,最后还是乖乖听了安排,跑到阳台上玩毛线球去了。

    桌子上,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狭长的盒子。萧暮雪的目光在那盒子上盘旋良久:“你说,为什么那些相爱的人最后都不能相守?究竟是遇见的时间不对,还是命里一早就注定了没有缘分?”

    君无双不解:“怎么突然说这个?”

    萧暮雪修长的手指拂过盒子上的锦面缎带,慢声道:“这是爸爸的长笛,我先寄存在你这里,拜托你替我好好保管着。等以后时机成熟了,我想把它送给一个重要的人。”她不等君无双说话,拉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白日灼面,已经有初夏的感觉。

    萧暮雪没精打采地向家的方向走去,眼神涣散没有焦点。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虽然依旧形色匆匆,但很多人脸上都有了笑容,不再死气沉沉。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孩从远处匆匆而来,身后紧跟着一个穿粉色裙子的女孩。两人边说边闹,很快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消失在青葱岁月的转弯处。

    几个年迈的老人坐在公园门口的长椅上聊着什么,皱纹纵横布满老人斑的脸上满是孩童般纯真的笑容。几步开外的地方,两只流浪猫占领了花坛边上最漂亮的岩石,翻来覆去地晒自己的身体。又颠颠地跑过来一条秃尾巴狗,它在老人们面前来回走了几圈,就不吭不哈地趴在旁边,听他们闲聊。

    一位老奶奶拍了拍它的头,嘴里似乎说着什么,引起一阵哄笑。

    那狗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就又乖乖趴着不动了。

    人与动物就这样彼此无扰,愉快地相处,其乐融融。

    萧暮雪解开衣服的第三颗扣子,还是觉得心里像塞了一盆红旺旺的火,正烈日灼心的疼痛。是生,还是死?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叶寒川……请你不要有事!求你不要有事!只要你平安,我什么事都答应你!老天爷,求你慈悲一点好不好?不要把他从我身边带走,不要……我已一无所有,求你不要连他都带走!

    一种力不从心的无力感从心底蔓延开来,如一团毒烟腐蚀着四肢百骸。没有力气移步,没有力气说话,甚至没有力气呼吸。四周的景物正慢慢地变扭曲,慢慢地蒙上一层白蒙蒙的颜色,仿佛日暮时分笼罩在大地上的层层雾霭。

    萧暮雪扶着旁边的树干,不停给自己打气:再坚持几分钟,马上就到家了!

    十字路口的杜鹃花树旁,转出一个人来。他背向而立,对着白云悠悠的天空吹着快乐的口哨。等萧暮雪走得近了些,方才转过身来:“臭丫头!”

    一瞬间,空气凝结了,过了片刻才又流动起来。

    当重新感受到人语喧哗时,萧暮雪咧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寒川!”残存的力量终于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她软软地向地面滑去,嘴里吐出软绵无力的语言:“你终于……终于回来了!”

    叶寒川没抓住她,眼睁睁地看着她跌坐在地上,眼神潮湿温柔:“我回来了!”

    萧暮雪不再说话,一言不发地望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哽咽难语,眼泪横飞。

    叶寒川想说点宽慰的话,还没张嘴眼泪就流了下来。他跪在地上,将萧暮雪发软的身子紧紧搂在怀里,听凭她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胳膊,抓得自己生疼。

    萧暮雪又哭又笑地说:“要是你有事,我也不要活了!只要你平安,我什么都可以放下,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叶寒川情难自禁地将双唇吻上了那双泪光闪闪的眼。

    萧暮雪闭上眼,不怒不嗔,心花怒放。

    身后,杜鹃的香气越来越浓烈,越来越叫人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