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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第七卷:第三章

    除了刘雨燕和张宇涵,别的人似乎都是见惯不惊的。

    叶寒川皱着眉提醒:“你小心些!别碰到了她的痛处。”

    傅雪峰似是没听见他的话,依旧一动不动地趴着。

    刘雨燕问道:“这就是那个你救出来的孩子么?他平时也这样依赖你?”

    萧暮雪点了点头:“嗯。好像已经养成习惯了。”

    刘雨燕眼有忧思:“现在他父母都不在了,以后该怎么办?”

    萧暮雪倒是不担心这个:“应该会有本家的亲戚收留他吧。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家人,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那就好。”刘雨燕上下打量着傅雪峰,“这孩子容貌俊美,眼神清澈明亮而且很有神采,若不是智力受损……哎!”

    张宇涵道:“好好的怎么又叹上气了?”他转身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递给楚星河,“这里面有一些零钱,是暮雪以后的生活费,麻烦你帮忙收着,替我们照顾她。”

    楚星河还没说要不要,萧暮雪就叫开了:“我不要!楚老师您别收!”

    张宇涵回头看着她:“你再说一句?”

    萧暮雪知情识趣地闭了嘴,只一个劲地拿眼睛瞟刘雨燕。

    刘雨燕笑着说:“这回你别看我,看我也白看,因为这是你老师和我商量好了的。你呀,就好好养伤吧,别想着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了。你记住了:回报我们最好的方式,不是替我们省钱,而是考上好的大学。”

    张宇涵推了推眼镜,把钱袋递到楚星河手里:“我丑话说在前头,若你考不上好的学校,就别再来见我,也别说是我的学生,我丢不起那人。”

    萧暮雪撇了撇嘴,目光还盯在那个钱袋上:“是!弟子谨遵师命!”

    “这还差不多。”张宇涵拿过楚星河手里的袋子,放在床尾,“这些都是你师娘给你准备的,你自己慢慢收拾,我们就先回去了。”

    “这就走?”萧暮雪不舍,“让师娘再多呆一会吧,不然会累的。”

    刘雨燕撑着腰慢慢站起来:“我身强力壮的,哪有那么娇贵了?你老师下午要进城开会,得先把我送回去。我们就不耽搁了。你好好休息,下周我们再来看你。”

    “您先等一等!”萧暮雪拉住她,笑着对屋子里的人说,“我有点私事想拜托我老师和师娘,麻烦各位先回避片刻,好不好?”

    姚梦芽最是机灵:“好,你们先说,说完了我来。我也有私房话跟你讲。”

    萧暮雪点了点头,在心里竖了无数次大拇指给她:不愧是我的好闺蜜!

    别的人一见,都赶紧退到了门外,只有傅雪峰坐着没动,众人也没觉得有何不妥。他是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傻子呢!傻子是不会泄露秘密的,尤其是这个傻子还如此听萧暮雪的话。

    姚梦芽给了萧暮雪一个安心的眼神,贴心地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见人散尽,萧暮雪示意刘雨燕坐下,伸手搭上了她的手腕。她屏气凝神,望闻问切后,露出了愉快的笑容:“胎儿一切正常!只是,师娘有点贫血,我开个方子给调理一下就好了。”她啃着大拇指甲,斟酌着说出了药方,张宇涵掏出随身携带的本子记了下来。“我再开一副补气养血的,可以煎了当茶喝。只是要记住,喝这药的时候,不能沾鱼腥。”

    张宇涵一一记下:“孩子的预产期在你高考之后,希望到时候你能来。”

    萧暮雪笑了:“我一定去。”

    刘雨燕试探着问:“暮雪,你觉得我这一胎是儿子还是女儿?”

    萧暮雪一脸坏笑:“想知道?行,您得答应我一件事。”

    “说。别说一件事,一百件我都答应。”

    “要是我说中了的话,等我考上了大学,辛苦您和老师去我们家一趟。我爸爸mama一直想要结识你们,只是,没有机会。”

    刘雨燕笑了起来:“你不说我们也会去的,我们也一直想去见见他们的。我们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父母,才能养出这样好的孩子。”

    萧暮雪高兴极了:“真的吗?那太好了!一言为定!”她闭上眼,搓着手像个神婆一样求天告地:“天灵灵,地灵灵,来个神仙快显灵!神仙啊神仙,快点告诉我,我师娘肚子里的宝宝是个公主,还是王子?叽里咕噜,嘛咪嘛咪吽……”

    刘雨燕笑得直不起腰来,张宇涵也笑得不行:“暮雪,你是猴子投胎吗?这么能耍宝!”

    萧暮雪睁只眼闭只眼,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本就是猴子的后裔……啊,我看见了,您肚子里是一个漂亮的小公主!”

    刘雨燕开心坏了:“真的吗?那我就儿女双全了!”

    萧暮雪睁开眼,打了个揖,摇头晃脑地说:“恭喜恭喜,恭喜施主心想事成!”

    张宇涵宠爱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扶起了妻子:“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们都非常欢喜。暮雪,谢谢你!”

    萧暮雪哆嗦着打了个激灵:“老师,求您别这么一本正经地给我道谢,我伤口上的皮都快掉下来了。”

    张宇涵不再说什么,扶着还在嘱咐这个嘱咐那个的刘雨燕出了房门。

    门外只有出楚星河、叶寒川和姚梦芽在,别的人都先回学校去了。

    张宇涵握住了楚星河伸过来的手:“就劳烦你多照顾她了。”

    楚星河点点头:“放心!”他目送夫妻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医院的大门口,这才转身进了屋子。

    姚梦芽脱了鞋,趴在萧暮雪身边:“萧暮雪,你知不知道,你快吓死我了!”

    “是我们。”叶寒川接口道,“难道我受的惊吓比你小?”

    姚梦芽瞪了他一眼:“你是你,我是我,谁跟你是我们?”

    萧暮雪凑到她耳边,语气暧昧地调侃道:“就是,谁跟他是‘我们’?你跟方宇墨才是‘我们’。”

    姚梦芽打了她一下:“你这张嘴!刚好一点就叫人恨!看我今天怎么整治你。”

    萧暮雪往枕头上一靠,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我都这样了,你爱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反正我无力反抗。只是,还请姚小姐手下留情,小心我的伤口。”

    姚梦芽恨恨地收了手:“你这丫头,叫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萧暮雪啧啧两声:“哟,宝jiejie的词都用上了?可惜,我不是林meimei。”

    姚梦芽认输地瘫倒在床上:“我被你打败了!寒川,看你的了。”

    叶寒川笑得白牙毕现:“别看我。我不但被打败了,而且老早就拜倒在她的牛仔裤下了。所以,很抱歉,我帮不了你。”

    姚梦芽和萧暮雪同时露出嫌弃的表情,同声说:“德性!”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说笑了一阵子,姚梦芽脸色凝重起来:“说正经的,你以后再不要做这样危险的事了,让人好担心。”

    “我知道了。”萧暮雪看她眼里有泪,故作轻松地说,“我这不是没事吗?”

    “那万一有事呢?你叫我们怎么办?”姚梦芽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次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父母怎么办?寒川怎么办?我怎么办?还有你的老师和那些爱着你的人,他们又该怎么办?活着,是对生命的尊重,也是回报爱你的人的最好的方式。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懂?”

    萧暮雪咬着下嘴唇,很久没有说话。

    叶寒川走到窗前,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沉默。

    姚梦芽继续说:“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相信他们也不会怪你。只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对我们很多人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如果失去了你,我们的生命就有了缺口,永远都不完整了。就算为了我们,你也该保重自己。”

    萧暮雪想到了苏世安,更加沉默了。

    姚梦芽紧紧握着她的手,哽咽着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害怕失去你……”

    萧暮雪喃喃地说:“对不起梦芽,让你担心了。”

    姚梦芽擦干眼泪,摇了摇头:“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们永远是好姐妹。”

    楚星河将张宇涵留下的袋子拎到两人面前:“快别说那些不愉快的事了,还是看看这袋子里都有些什么吧。”

    姚梦芽把袋子里的东西都倒在床上,惊呼道:“你师娘也太有心了!给你准备了这么多换洗的衣服,还有这么多补品。”

    “这就叫多?”楚星河笑了,“那是你没看见他们放在我宿舍的东西。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有,鞋子,袜子,还有……还有一些女孩子用的东西。总之,该有的都有,暂时用不着的也有。”

    萧暮雪拍了拍额头,样子很无奈。

    姚梦芽把衣服重新叠起来:“这我就想不明白了。暮雪,你说你也就是他的学生而已,他们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因为他们是好人。”

    “这个理由太牵强!”姚梦芽歪着脑袋琢磨,“你们之间肯定还有别的事。”

    萧暮雪将傅雪峰采的花尽数插在她的马尾上:“还能有什么事?净瞎想!好好叠你的衣服吧!”她看着眼前的花,目光落在了傅雪峰脸上。“这两天他去哪儿了?”

    叶寒川转过身说:“这可真没人知道。”

    傅雪峰脸色苍白,眼睑下有一片深深的青影,看起来相当疲倦。他侧头趴在床上,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萧暮雪身上的被单,像抓着能让自己安心的护身符。

    自己差点烧死,双亲遭遇横祸,他却能在别人身边安然入眠。萧暮雪竟然羡慕起他来:感受不到生离死别的痛苦,可以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可终究,这种福气不是每个人都想要的。就算要承受阴阳相隔的苦楚,我也宁愿活得明明白白,体会得真真切切。不然,岂不是白活这一回了么?

    叶寒川见她神色凄凉,走过去将她的头揽进怀里:“你这人,稍微精神点就开始cao心别人。各人自有各人命,你又何必悲悯?”

    萧暮雪似乎忘记了楚星河的存在,双手抓住他的衣袖,难过地闭上了眼。

    姚梦芽看了看他们,又偷偷瞟了一眼楚星河。见后者面带微笑,这才放下心来。很多年后,她才知道,那一刻,笑着的楚星河心里的滋味。

    香气伴着轻风洒满了病房的每个角落,那是开在深山的花朵独有的美丽。

    一周后,萧暮雪出院,傅雪峰被本家的亲戚收养。

    楚星河和校长商议后,将自己的卧室整理出来,让给萧暮雪住,自己则住到一墙之隔的藏书室,摆了一张军用床凑合了事。起初,萧暮雪对这个决定是强烈反对的,但因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找到合适的住处,也就只好作罢。每每看见挂满自己衣服的衣柜,摆满了办公桌的复习资料,她就有一种雀占鸠巢的负罪感。

    挑灯夜读的时候,楚星河总会在她最饿的时候敲敲她的窗,将一碗夜宵端到她的面前。最开始,她是抗拒的。楚星河也不说什么,必须看着她吃完了才会走开。萧暮雪见他坚持,知道抗议无效,也就只能接受了。于是,每个明月高悬的夜晚,总会有个男子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些夜宵,走向一个正埋头苦读的女孩。那样的晚上,夜风是温柔的,月光是温柔的,虫子的鸣叫是温柔的,就连偶尔下起的瓢泼大雨,也都能听出几分温柔来。

    萧暮雪的腿伤并没有完全康复,上下楼梯还有些不便。姚梦芽和叶寒川总是寸步不离地陪伴在侧,生怕再有什么闪失,而方宇墨则包揽了买饭的差事。三人分工协作,过得十分愉快。

    等到萧暮雪行动自如的时候,六月,快见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