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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猴将军嚣张离宫 谷老鼠床底钻洞

    纵横捭阖,是千古权柄者都爱装的逼,有人装的相当明白,也有人装的跑肚拉稀。

    保酆帝应该是前者,而他的哈哈珠子阿灵敖,绝对是后者之中的翘楚。

    便是久在深宫的石猴子也知道,那老家伙那一年白透的头发,讲述的都是憋屈。

    是以如今隔三差五吃了酒跑到宫里闹上一遭,不是撕了皇上的《老庄》,就是痛打的皇上的‘狗爱妃’,别人都道他阿灵敖仗势张狂,猴子是明白人,她多少懂得,那是恨铁不成钢。

    可问题是,谁说铁非得要变成钢?

    不过这么一来到省了力气,想从前要离间阿灵敖和婉莹,随时都得面临挨巴掌挨板子,可如今嘛都不用做,只看那太后屋里每隔几日修剪的突了咣唧的月季花,石猴子也知道,这俩骈头要掰是早晚的事儿。

    只不过如今掰不得,也不敢掰,自前年那天狗食日,西太后一旨罪己诏书后,便鲜少踏出慈宁宫,没过多久,紫禁城的人就发现,侍卫多了,面孔也都更生了。

    是以太后只得‘专心’打理后宫,颇得成效,就在今年春节的时候,太医传来喜脉,皇后苹苹终于不再平平了。

    “姑姑,快点,走快点啊。”那丫头催着。

    小猴儿心道,她走快点儿有个屁用,就算她过去也左不过是帮着拾掇拾掇残局,再陪闷驴蛋说说话,没办法,谁让这‘万岁爷’话越来越少,少的就快像她小时候才认识他那会儿,几百杠子也压不出一个屁来。

    有时候只盯着她看,就能看大半个时辰,兹给她瞅的发毛,扯了镜子端详好半天,没啥啊,她这脸上也没花,也没虾,再瞅一会儿,小猴儿明白了。

    “哦……是不是觉得我倍儿俊?”她多少沾点不要脸的这么问过他。

    “……”可那位‘万岁爷’除了笑,就没别的动静儿了。

    其实吧,她不是傻子,他也不是傻子,可有些事儿吧,她只能当傻子,傻呵呵的看着他也跟那当傻子,这俩傻子一块儿傻,一傻傻一辈子。

    ……

    养心殿。

    猴子进院时,跟那拎着簸箕出来的小伍子撞了个正着,那簸箕一翻,“哗啦——”,又是一堆碎瓷片儿。

    “哎……”小伍子摇头叹着,弯腰去拾那碎瓷,猴子蹲下帮他一块拾着。

    “姑姑,可别,再割伤——”

    小伍子话还没说完,却见猴子那葱白似的食指尖儿已经划开了一条血线,红红的血往外钻了个头,三月的日头一照,煞是鲜艳。

    “哎呦,我说姑姑——”

    “你怎么在这儿,皇上呢?”猴子没事儿人似的吮着手指头,问他,小伍子可是太后跟前的人,这会儿跟这儿嘛呢。

    小伍子做贼似的瞄瞄两侧,往猴子跟前儿一靠,压低了动静儿说:“哎呦,姑姑,你是不知道啊,今儿敖公不知打哪儿受了气,可是闹的厉害,又砸又摔的不说,才刚还拔了刀,生生喊着要剁了四爷和七爷,差点儿就伤着皇上,亏得太后娘娘过来,才把皇上支出去,这会儿屋里头哄了好一会儿了,才安生下来。”小伍子这话儿里面并没有暧昧的成份,说来阿灵敖毕竟是西太后的亲堂兄,是以阿灵敖再闹,也没人往‘宫闱秘闻’的方向想过。

    “哎……姑姑也不用那么惦记,皇上没事儿,道是可怜了太后娘娘,还要屈尊降贵的去安抚那个老东西!”同所有太后身边的奴才一样,小伍子恨阿灵敖也是恨的牙痒痒,可也只能私下骂一骂,他们心里头都清楚,如今这禁城的驻防都是瞧他眼色行事的。

    “四爷和七爷怎么着他了?”小猴儿随口一问。

    小伍子撇撇嘴,“不知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来的时候就听着敖公在那骂着什么朋比为jian,阳奉阴违什么的,谁知道呢,他老人家一天天的谁不恨呐。”又朝屋里头飘了一眼,小伍子冷哼:“这人要作死,谁也没招儿,等他失了势那天,有他受的。”

    “快拣你的吧,这话也就跟我说说,别再乱说了,我可不想那天给你哭坟头去。”小猴儿杵了下小伍子的脑门子,他傻呵呵笑着:“我也不能逮着谁都说,姑姑不是咱亲jiejie么。”

    “滚一边儿去,我哪有你这么磕碜的弟弟。”小猴儿笑闹着,忽听不远处邓昌贵那掐鸭嗓子喊着:“哎呦,你来的正好,咱家正要去找你呢。”

    ……

    西暖阁的棉帘子已经拆下来有段日子了,兹一打开门,一股子nongnong的酒气扑鼻而来,小猴儿一阵碎步进去先是跟那座上攒着碧玉珠的婉莹讨了安,又跟那右下太师椅上面带几分醉意的阿灵敖行了礼。

    余光瞄过去,却见那阿灵敖竟穿着整套的仙鹤补服,一双马蹄袖高翻着,露出雪白的里子,珊瑚顶上拖着翠森森的双眼孔雀花翎,那顶戴下的一双盛怒未消的眼睛,这会儿也正在打量着她。

    那打量里,有犹疑、有轻视、还有……膈应。

    猴子多少有点明白,也不全明白,她知道这老东西向来看不上她,可不,他就俩儿子,一个宫里头照看着她,另一个宫外头的有府邸不住,就在她石府隔壁安家,他不膈应她,膈应谁去?

    不过那犹疑是咋个意思?

    猴子眼皮跳了两下,一种久违了的不安感。

    果不其然,却听那座上的婉莹柔声道——

    “待会

    ——

    “待会儿你随敖公走一趟吧。”

    小猴儿抬头,对上婉莹那慈和的美眸,皱了皱眉。

    “不是什么大事,最多也就五六天,去去也就回了。”说罢,婉莹又补了一句:“东头你兹管放心,哀家会让邓昌贵勤去转转。”

    呵……这是去不去,都要去了?

    猴子低顺着眉头,只道:“是。”

    ……

    一年多不曾离宫,这一走,便走的无比嚣张。

    姑且不说那一身儿官服的一品大元阿灵敖跟前头开路,兹说那两排杵的白杨似的二十余人的带刀侍卫,那不知道的,简直以为她石猴子要上阵打仗去。

    出城门儿的时候,那侍卫更是把她当大将军一样,‘拥立’在当间儿,一直到上了马车,还跳上两个‘护’着她。

    行至正阳门外,猴子掀开帘子道:“兵大哥,我渴了。”

    “姑姑再忍忍,待会儿就到府上了。”

    “府上?哪个府上?”猴子眨着水灵的眼睛一脸‘懵懂’。

    那侍卫的脸倏的红了,说话竟也腼腆起来:“当然是姑姑府上。”

    “辛苦了。”小猴儿的嗓子甜的像抹了蜜,撂下帘子,脸还是那张脸,所谓‘娇态’却全塌了。

    这老东西这么大阵仗押她回石府是几个意思?

    ……

    石府门口的匾额还是擦的那么亮堂,大门也明显是今年才漆的红,那管家白扇依旧每日干着下人的活,扫着大门口的台阶,离老远听着那巷子口的阵阵车马声,再扯脖子一探,呦喂!咋来这么多兵!

    彼时白扇心下一咯噔,该不会是来抄家的吧!

    不是他爱瞎琢磨,实在是这一年,北京城里都乱了套了,看见大批兵,就怕是抄家的,看见大批人,就怕是旗人闹事儿的。

    这年头,乱啊!

    白扇丢下扫帚,赶紧关上大门跑进院子,喊着:“孟姨娘!孟姨娘!快点儿,快点儿,把地窖盖子盖好了!”

    却见那鸡窝那头窜出来一个圆滚滚的婆子,把那鸡食舀子一撇,边在围裙上蹭着手,边往西头小花园那跑着,那腿儿不长,却跑的老快,等到了花圃,见白扇费劲的搬着那水缸那么大的一盆石榴栽,赶紧上前搭把手,俩人使了牛劲把那石榴栽挪到了那瓮口大小的地窖盖子上,终于瞧不见口了,累的俩人也是呼哧带喘的。

    “咋了,又来旗民闹事了?”孟婆子抬袖子抹了一把汗,那模样完全没有一点这府上的主子样儿。

    白扇摇摇头,“不是,是兵爷!我瞧着几十人呐!”

    “你慌什么,抄谁家也不能抄咱们家啊,咱们府上的老爷都是牌位了,哪贪去啊,八成是去巷子那头的刑部侍郎章大人家。”

    “不管了,反正把这些东**好了,我也就安心了。”白扇也摸着汗。

    孟婆子剜他:“你这一嗓子,吵吵吵的,待会儿给谷子吵醒了,又要骂你了,你小子啊,记吃不记打!”

    “谷子今儿也没去书肆?”白扇惊诧。

    “去什么去,我问她她也不说,我琢磨着八成是那陆千贱又赖那不走了!”孟婆子一脸的膈应,嘴不留情。

    白扇听了有点不是滋味儿,千卷是他的兄弟,同是贫苦人出身,他理解他,想他入赘也不过是为了成全一份体面,何以落得人见人骂的境地?

    况且,他这个做兄弟的知道,他对谷子,是真的好。

    “孟姨娘,其实——”

    铛!铛!铛!

    铛!铛!铛!

    话还没说完,便被那敲门声吓的一怔,彼时白扇和孟婆子眼神儿一对上,嗬!还真是来他们府上的!

    要说这府上,没有绝对的主子,也没有绝对的下人,这不,这俩人还没跑到院子当间儿,那少夫人白玉霜,不知打哪儿钻出来连跑带颠儿的推开大门,还自以为聪明的把身子藏在门里头,只探出一个两把头,眼珠子骨碌骨碌的盯着那敲门的侍卫。

    “你找谁?我们石府没有当朝做官的,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这一问道是给那侍卫问懵了,只得回头看了一眼那才慢悠悠跳下车的敖公,又仗了几分势的道:“你可知我们家大人的谁?我们家大人可是——”

    “是谁都一样,我说了,我们石府没有当朝做官的,要抄家去别处,你肯定来错地方了。”白玉霜十分有耐心以及善心的跟那侍卫讲解,她就纳闷了,这哥哥当兵当傻了不成,怎么听不明白她说话呢?

    “你——”

    “哎呀,你怎么听不明白呢,你们真来错地方了。”白玉霜可是很善良的,见跟那侍卫说不明白,索性跟那白头发的大人说:“我说老大爷,你真是跑错地方了,我到不怕让你们进来,关键这里里外外的折腾一圈,要是抄错了,多丢人呐!”

    噗——

    故意躲在车后头的小猴儿就差笑抽了,再瞧瞧那脸色黢青的阿灵敖,心想着还是说句话吧,要不待会儿那傻丫头非得给他气吐血了不成。

    “敖公,这是我弟妹,如有得罪,还请海涵。”猴子‘适时’且‘得体’的钻了出来,一见是她,白玉霜整个人从门里跳出来了,那动作有点笨,一只脚差点没绊在门槛子上摔了,幸得俩手一推,那‘狗吃屎’隔山打牛到那侍卫身上了。

    “主子!主子!”白玉霜眼泪说出来就出来,压根

    出来,压根不管那什么大人以及因她整个人仰头摔到台阶下头的侍卫,兹一股脑的扑到小猴儿怀里,一年多没见,可想死她了!

    “叫长姐。”小猴儿揉着她的脑袋,难得没叫她笨蛋,实在是这丫头给她解了半肚子气,怎一个爽快了得?

    “主子,我可想死你了!”

    “叫长姐。”

    “主子——”

    “……”小猴儿已经懒得再开口了,彼时白扇和孟秋也都出门来接,见是她,眉眼中各个都不掩激动,可又见她身侧并不算和颜的阿灵敖,以及那身后一纵二十个带刀侍卫,也觉得不对劲儿了。

    “刚才路上没来得及问,大人可是思念另公子,顺便送我回府?”明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儿,小猴儿依然过着嘴瘾,果不其然,在阿灵敖看向那隔壁只两个小门簪子的小院子,那鼻孔又喷上了气。

    啧啧,还是那句话,生的再好,也得注意点儿表情。

    “哎呦,瞧瞧,我差点儿给忘了,阿克敦大人带兵出征了,这一年多没出宫,脑子是不太好使了。”小猴儿自顾说着,完全不管阿灵敖一张脸越来越青,“不过大人,那院子另公子一直租着,虽是没有家眷,却也买了几个奴才,要是您不惯住在我们府上,去那院儿也成,那是另公子的家,也是您的。”

    “不必了,叨扰了!”阿灵敖一甩袖子,瞅都不瞅小猴儿,便径自进了大门,而那二十余侍卫,也自动分成两拨,一拨在外头占的跟白杨似的,另一拨,再一次‘护送’小猴儿等人进了院儿。

    孟姨和白扇都是一脸紧张的看着小猴儿,反观小猴儿却瞧着并不紧张,还颇有‘知礼’的跟那还一心沉浸在‘这些大哥抄错地方’的想象的白玉霜道:“去,给这些兵大哥备上些茶点吃吃,别怠慢了。”

    “诶,知道了,主子!”

    “叫长姐。”

    “是,主子。”

    “长姐。”

    “长姐主子。”

    “……”

    ……

    日落,月缺,是夜,星光撒地。

    小猴儿脑袋扒门,面容娇俏,脸带笑。

    “兵大哥,我又饿了。”

    “姑姑稍等。”

    少顷,侍卫端了一盘子点心给她。

    又过一会儿,小猴脑袋二次扒门。

    “兵大哥,我想要身儿换洗衣裳。”

    “姑姑稍等。”

    少顷,侍卫又那了一叠衣裳给她。

    再过一会儿,小猴儿脑袋第三次扒门。

    “兵大哥,我想洗个热水澡。”

    “这……姑姑稍等。”

    少顷,侍卫回来一脸抱歉:“姑姑,您再忍忍吧。”

    于是,小猴儿再也没扒过门,因为没用,她知道自个儿,这是彻底给软禁了。

    房内乌漆抹黑,小猴儿背着手满地转悠着,从头捋着,为嘛阿灵敖会把自个儿关在这儿?

    是怕她这‘妲己’乱了他儿子的江山?

    不可能,姑且不说要杀早杀了,而且婉莹既然说了,不过五六天就能回来,那肯定不是诳她的。

    只凭眼前她这好吃好喝的待遇,肯定没有弄死她的意思。

    再想想,今儿他是因为什么生气来着?

    小伍子说:敖公气的刚刚还拔了刀,生生喊着要剁了四爷和七爷,说他们什么朋比为jian,阳奉阴违。

    嗯,估摸这问题八成出在他延珏身上,这两年,她听着延珏一点点在朝中扎根,她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了。

    再想想他那打量她时那一脸轻蔑,合着八成是不信她这‘饵’能引来谁,除非,是婉莹提议的。

    婉莹是了解延珏的,也是了解她的。

    嘶……还是不对,阿灵敖现在不可能杀了延珏这大清的阎王财神,再说了,若是要诱他,杀他,何必脱裤子废二遍事的跑她们石府来了?

    “石府……”

    “石府……”

    小猴儿啾啾着嘴儿,反复叨咕这一句,从地上叨咕到床上,从盘坐着叨咕到翘着二郎腿躺下。

    “石府……”

    “石府……”

    不对!

    小猴儿倏的睁开眼睛,一屁股坐起来,什么都想通了!

    就在此时,她忽觉床板轻微震动,小猴儿俩眼睁的老大,猛地翻身掀开被褥,却见那床板子一动一动!

    小猴儿动作极轻的掀开了那板子,却见那下面赫然一个大洞,而那此时微弱的烛火映着的那两个小扣儿似的眼睛。

    不是谷子,又是谁?

    ……

    ------题外话------

    呃……我一笔带过的,不是因为我着急结局,而是感情纠葛不多,我就略过而写,哈哈,该感情戏的时候,我是不会飞速的……

    不用跟着着急,要说完结,只能说,我想快,但是不会草草,九九八十一难,还有四五十难等着,没那么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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