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王城 下午茶
从马车那扇小小的窗户望去，眼前的风景显得肃穆而壮观。坐在马车里铺着天鹅绒的座椅上，贝莉卡仍然恍恍惚惚。一天多的时间，她再次穿上了贵族小姐式样的礼服裙，很巧的是这一回菲尔德家的老管家也为她选择了浅蓝色，裙子没有上次去沃格市长家穿的那件那么大，应该说走起路来还是挺轻松的。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即使一直都在准备着，她还是摆脱不了这种难以置信的感觉。不是因为紧张——旁边的艾瑞丝比她紧张多了——只是觉得那个和蔼可亲的雪莉小姐竟然住在如此壮观的王城里，并且要在这王城的某个地方单独见他们，她就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似的。 薇妮的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渐渐接近的拱门——前方一共是三道拱门，每一道都有十米左右的宽度，高高的穹顶，雕刻着剑与盘旋的云，有许多手握长枪的卫兵列队站在门口。这里是利贝拉王城，她心里清楚得很，她来到洛塔斯王国的政治中心了。 为了准备下午茶会，薇妮费的功夫比贝莉卡还多。尽管她的那身连衣裙已经根据她的“特殊需要”改成了更短的样式，薇妮还是对袜带这种东西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喵！为什么要这么穿？这样穿好别扭啊—— 还有一个坐得很别扭的就是艾瑞丝，按理说她熟知贵族礼仪，下午茶会根本不在话下，偏偏公主的身份令她紧张得不能自已。她的礼服是金色的，装饰着红色玫瑰花纹的丝带，腰带上丝带的尾端此刻紧紧地攥在她的手心里，她的脸色，白得好似生病一般。 四个人之中，最镇定的只有杰克了。真是奇怪，杰克穿着这么死板的黑色带银线镶边的礼服，居然给人一种很自然的感觉，贝莉卡想象不出还有什么身份是他无法适应的。此刻的他很自然的跟女仆蕾雅交谈着，马车里十分宽敞，坐了五个人仍显得绰绰有余。 马车放慢了速度，蕾雅欠了欠身子，下了车，递给守卫一张好像是卡片的东西，守卫立刻行礼致意，再次踏上马车时蕾雅的脸上带起一抹谦恭的微笑。 这位女仆，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我就是女仆”的气息，所有的举动都毕恭毕敬，彬彬有礼。她的话不多，淡紫色长发整整齐齐地向后梳着，有一双漂亮的橘红色眼睛，可她总是回避着别人的目光。 “这里，便是利贝拉王城。”女仆柔声介绍。刚才她去“光明之路”大街迎接各位冒险家的时候还套了件黄色长斗篷，现在斗篷已经抱在她怀里了，露出一身朴素而典雅的女仆装。 这就是利贝拉王城的女仆装。白色的衣裙装饰着浅绿色丝带，几颗晶莹的玻璃小珠点缀在蝴蝶结中间，头上的发带、衣领、裙摆都装饰着这样的蝴蝶结。兰斯说的没错——杰克特意注意了一下——他给的那个丝带，应该就是这种女仆装上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蹲在贝莉卡肩膀上的那只小白兔也已经注意蕾雅很久了。她还是没有搞清楚这个蕾雅是不是她曾经见过的女牧师。说实话，她们之间只有长相有些相似，声音……这个蕾雅话实在太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没有女牧师的那种气质。她看上去就是一个女仆，一个有着良好教养的王城女仆。 不过…… 这个名叫“利贝拉王城”的地方，真的好漂亮啊！ 穿过拱门，前方是并排的三座大桥。冬季的午后，仍有金灿灿的阳光将大桥两边银色的灯柱照亮。马车的速度很慢，可以看清那灯柱顶端雕刻着持剑的仙灵，薄薄的翅膀与缠绕的银色藤蔓相互交叠，既有威严又有灵动的梦幻。 护城河的水面，结了一层浮冰，因为这条人工河并不像鲁碧湾那般湍急。浮冰上覆盖着一层薄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道城墙渐渐靠近他们的窗子，然后是一座宽广的圆形广场。 “那是凯瑟琳女王陛下吗？”杰克放下托着下巴的手，示意着左侧的窗，蕾雅转头一看，一尊金属的女骑士雕像矗立在广场中央的水池中，马蹄高高扬起，女骑士握紧手中的长剑直指天空，她穿着铠甲，盘着长发，面容是无比的镇定与骄傲，俨然一位统领万军的将领。 “哦，是的。这里就是凯瑟琳广场。”蕾雅低声回答，“这座广场是后来才修建的，王城举办节日庆典就在这个地方。女王陛下会站在觐见厅上方的天台，向来到王城的人们致意。”蕾雅仰起头，马车正拐向右边的一条石板路，左侧的窗户里，映出广场之后一处雄伟的城堡。城堡大门紧闭，前方有卫兵把守。 “那，蕾雅小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杰克很有礼貌地微笑着，“公主殿下邀请我们，应该事先请示过女王陛下了吧。” “那是当然。”蕾雅垂下头，眼神不易察觉地闪烁了一下，“不过，请不必太过拘束，公主殿下邀请的客人，只有你们几位而已。请把这当作是感恩的委托人一起普通的邀请。” “谢谢公主殿下费心了。” 蕾雅是个十分小心谨慎的女仆，相信在座的所有人都有这个印象，她绝对不会说多余的话，而且非常在意别人哪怕是一丁点的异常。马车再次放慢了速度，此刻车的两侧，都可以望见精致的白色金属栏杆，栏杆的另一边，是一望无边的花园。 现在是冬天，花园里呈现着一片雪白，只有松柏、冬青之类的长青木透出深浅不一的绿。比花园更远的，一边是长长的走廊，一边是圆柱形哨岗，而公主的住处，还在前方。 但是马车很快就停下来了。车夫下车为他们拉开了车门，蕾雅首先下了车，摆出“请”的姿势。 “请走这边，公主殿下在等待着各位。” 这句话无疑增加了女孩子们的紧张，贝莉卡担心艾瑞丝要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了。不过紧接着，蕾雅便走到了前面。 脚下的路是天然淡彩色的石板铺成的，一小块一小块构成花草的图案，竟然衬着蕾雅的身影好似路过的幽灵。石板路蜿蜒着通往花园的深处，一座绿墙白顶的小城堡就建在花园中。 这里没有成队的卫兵，公主殿下似乎连佣人都撤去了，努力营造一种更加轻松的气氛。不过，当贝莉卡看见她坐在草地上白色象牙桌旁安静地发呆时，还是感觉太震撼了——她就像这单调冬季里唯一的绚烂，美得仿若天神下凡。 站在她身后的一位女仆悄声说了什么，雪莉儿抬起头，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穿着礼服的她，比那天在治安署门口看到的她更多了份高贵优雅的气质。她把一部分头发束在脑后，戴上了银亮的发饰，发饰上缀满鲜花一般的彩色水晶。天蓝色长发，配上白色礼服裙，就如同这冬季的纯洁，只是冬季不会有她的衣饰这般五颜六色，她就像多彩的梦，或是梦中的女神。 “欢迎你们。”她说，周围几个女仆一齐行礼，“我让蕾雅告诉各位不必这么拘束了，算不上多正式的会面，只是无论如何都想要表达我的感激罢了，蕾雅没有向各位说明吗？” “呃，她说了。”贝莉卡下意识地冒出这么一句，被艾瑞丝冷飕飕的目光一扫，立刻记起了一大堆名为“礼仪”的东西，赶忙拉起裙摆屈膝行礼。 “嘻嘻，不用啦。”雪莉儿轻轻拉起裙裾小步跑了过来，像那天一样，牵起贝莉卡的手，“真的谢谢你呢，当初要不是你踩到了我，我一定不会认识你们这么好的冒险家。” “殿下不会对洛塔斯冒险公会没有信心吧？”杰克用了一种很恭敬的打趣口吻，雪莉儿回过头，眨了眨迷人的大眼睛，“我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啦！” 此处的花园，已经被整理过了。积雪被清扫得一干二净，连雪堆都早已不见踪影。天气如此晴朗，微风清凉，惬意地吹过一缕淡淡的香，不知道这香气是来自雪莉儿公主，还是来自杯里透亮的红茶。 雪莉儿的杯子像一朵朵纯白的百合花。兔子似乎很喜欢那个杯子，盯着杯子看了好久，直到贝莉卡递给她一个不要捣乱的眼神。 “我说了好久母亲大人才同意呢。”大概是觉得气氛有些严肃，雪莉儿小姐想表现得随和一点，“不过她一定会明白我有多么珍惜父亲大人送我的娃娃。各位冒险家，可以告诉我娃娃是在哪找到的吗？” “这个——”杰克正想找个合适的说法，贝莉卡撅起嘴巴，“当然是从小偷那里找回来的。” “啊，对。”艾瑞丝提高了声音匆忙应声，雪莉儿抬起睫毛，“是哪个小偷？” “抱歉啊，我们也没看清，小偷把娃娃丢掉了。”杰克赶忙胡编了一通，可不能让她们把佩吉给害了。雪莉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是这样啊……” “公主殿下的红茶很好喝呢。”杰克立刻把话题转移开来，雪莉儿微微抬起头，眼睛一亮，“这是蕾雅泡的，我最喜欢的，就是蕾雅的茶。” 蕾雅此刻就站在桌子边，听到主子的夸奖，她却好像有些不安。她端起茶壶，有意无意地挡住了雪莉儿的视线，雪莉儿抬头看向她。 “公主殿下还要再加点茶吗？”她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