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困
经历了整整秋天,潇湘宫早已是冷清不复从前了。宫中的绿竹上的斑点,正如惠婧妃内心的血,化作了泪缓缓流出。从此,成了相思。 人心凉,真的是人心亦凉啊!原來说什么已经看透了后宫的生存规矩,不过是自我安慰的借口罢了!她如此,皇后更如此。只要,在那个人心里,永远还留着对另一个女人的一席空间。 允玦每每走进,见着这宫里的一切,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母妃既然喜欢父皇,为何不试着挽留父皇?这些日子以來,父皇宠幸了宫中所有的女人,唯独少了母妃,这样的日子,母妃如何熬得过來?” 她只顾编织着衣服,面容和谐而沉静:“再不熬过來,母妃就不必在宫里活下去了。宫里那么多的女人,來了一批,陛下还沒看够,又有一批來了!母妃也会逐渐老去。老了,陛下还会看我一眼么?只是母妃命好,有了你这么个出息的儿子,内务府的那般奴才还不至于苛待了本宫。” 允玦听着,不由一阵心疼,忙道:“母妃受苦了。” “即便是苦,本宫的这双眼睛还是能看得清这后宫的一举一动的。能帮你的,助你的,本宫都会尽力去做。对了,说说你跟那东方青鸾的事吧,怎么样了?” 允玦回过神來,诚恳道:“我们很好。” “很好?”惠婧妃冷笑一声,犹如那杯冷了的茶,沒有温度,“光是很好就行了?她要真是东方青鸾,你就试图夺得她的心。到时候,本宫自会同皇后说明,要了她给你做侧妃。” “儿子知道,只是,月儿那里……” “霁妃那,本宫自会规劝。其实女人心最好哄骗,更何况,是对你有用的女人?太子和皇后的六皇,无论是否昏庸无能还是藏得太深,对你而言都是阻碍,不能轻易小瞧了去。你,得抓紧了,莫要他人强行夺了去!” 听完她的话,允玦顿时觉得任务的重要性,于是忙神情严肃地恭敬答允:“儿子知道了。” 塞外寒冷,无时无刻不透着刺骨的风。即便是在厚厚的帐篷中,也能感受到一丝不平静。这样的夜里,允璃不过天天都是同圣上派下的乔装打扮的七八个勇士待在一块,日复一日。虽说无聊,到底也不无聊。因为每一日,他们总能感受到站在边境能嗅到整个番邦之国的蠢蠢欲动,犹如猛烈的野兽,企图在沉睡中苏醒。终于,临近冬天,他终于得到了來自番邦内部的准确消息。 “果然如圣上所言,敦罗正秘密cao练士兵,怕是过了春天,又生战争了。”允璃冷冷一笑,“我大和对他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们居然还不知恩图报,企图谋反生事?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管他呢!番邦什么地方,凭他们这点实力也敢跟咱们大和相较?公子不如禀报圣上,大不了打一战,也要他们番邦瞧瞧咱们的厉害!”一位勇士说道。 “不,不可莽撞。其实若论打战,我大和倒也不怕他,只是如今国库虚空,大和兵力虽多,打起战來说不定谁胜谁负。况且,这敦罗还真是不要脸得很!居然将住于边境的大和子民强行抓去充数,简直无耻至极!”越说,内心的火越大了。 “那公子,现下如何?” 另一个跟着说道:“是啊,是否该回京了?圣上有令,只要打听到确切消息即可。” 允璃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道:“再等等吧,说不定还有更多的情报。要知道咱们远赴于此,不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若不能更加准确地掌握敦罗的动向,來日真的带兵打战了,又如何知己知彼?” 众人听说,虽然归心似箭,但也不好反驳,于是跟着连声道好。 然而,话音刚落,门外守门的一名勇士突然喘了进來,神色慌张:“公子,有……”话未说完,背上早已中了一剑,当场吐血身亡。 众人一惊,忽听得一阵哼笑声从帐篷外传來,有着几分草原上的爽朗,但在此时此刻却又刺耳得很:“细作來报,大和六皇居然乔装而來!怎么,可是怕本汗招待不周,失了礼数,让您为难么?”说话者一脸胡须,眼神炯炯有态,正是当今番邦国王敦罗! 他得意之势,映在允璃的眼帘中,是无比的恶心和愤怒。当然,久经沙场和宫中明争暗斗磨练了他冷静的意志,于这位自以为是的番邦国王面前也保持冷静的态度。倒是这些平时莽惯了的勇士们不顾后果地冲了上去,结果,可想而知,白色的帐篷,不一会儿便被鲜血所染,那样可怖! “不自量力!”敦罗啐了一口,抬头见着高座上的仍然淡定自若的允璃,盛气凌人地微笑着,摆上了待宾客那样最好的态度,“让六皇受惊了。不知六皇这千里迢迢地來我番邦边境,这是为何?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和同我国出了隔阂,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允璃冷笑一声,毫不示弱道:“汗王此言差矣。本皇原是奉了父皇之命前來拜访的,不想听说汗王正辛苦地cao练士兵。今日本皇既是使者,而非什么兵马大元帅,自然一言一行都要顺从于圣上。因此不敢打扰了汗王,反倒惹起了汗王的误解,实为本皇过错,本皇在此向您赔罪了。”说着恭敬地拱手,并不屈身作揖,眼神中隐隐含着一丝傲气。 敦罗见他道出了他的秘密,当即脸色一变。他知道倘若此事泄漏出去,那大和必有防备。如此,对他再起兵反倒是不利了。 “本皇已经请罪了。”允璃打了个承让的手势,恭敬道,“该轮到汗王你了。” 站在敦罗身边的摩尔忍不住,破口骂道:“放肆!竟敢要咱们汗王请罪?” 敦罗举了举手,神色绷紧得犹如僵尸,只作强颜笑道:“本汗何错之有?” “汗王既要招待本皇,那本皇倒要问上一句了:这些都是我大和的勇士,圣上钦点派來跟随本皇的。汗王的手下却将他们的性命都剥夺了。请问,汗王就是这样对待外來使者的吗?纵然他们有错,可看门的那位勇士何错之有?以至于还未郑重地宣布汗王的到來,便死在汗王的剑下了。” “那么,六皇要本汗如何?”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几分轻蔑:“大错已铸成,还请汗王向在场的死者鞠三下躬,以示尊重。” “放肆,你怎敢……” 未等摩尔怒吼,允璃抢先道:“汗王!中原的规矩,杀了人若不鞠三躬祈求原谅,将终日被邪魔缠身。本皇也是为了汗王好。” “汗王……” 摩尔转头,一脸焦急地望着敦罗。但见他呵呵长笑,故作轻松道:“这有什么难的?本汗就此赔罪不就成了?”说着真向每个死者鞠了三躬。随行的亲信看到这一幕,无不失望之际。他的内心疙瘩着,随着允璃暗地里得意的笑,越发恼怒。 “六皇要求的事,本汗也完成了。怎么,不如六皇赏个光,到本汗那坐坐?” “这怎么好意思呢?” “來者是客,夜深惊动六皇,本汗以酒再向六皇赔罪如何?” 允璃沒有半分犹豫,爽快答允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敦罗虽待六皇极好,金钱美色伺候,然而明眼人都知道他是软禁了。很快,番邦国的内线飞鸽传书传到了京城,前朝、后宫震惊。 这天,盼望弘熙帝许久的皇后携了宫眷忧心忡忡地行了礼,开门见山地问:“陛下,还沒有璃儿的消息吗?” 弘熙帝也是一脸担忧,但还是平静下來安慰道:“放心好了。敦罗在还沒有开战前,是决不会对璃儿下手的。你就甭担心了。” “那万一他们提前起兵,要用璃儿來祭血?璃儿年纪轻轻的,曾任过兵马大元帅,当年敦罗的大儿子就是死在他手下的!” “放心吧。璃儿武艺高强,肯定能有办法的。” 灵曦十分担忧,也不顾身份站了出來请示道:“求圣上恩准,让奴婢到番邦寻六皇。” 弘熙帝一脸怒气道:“胡说什么?你一个小小的奴婢,冲什么风头?” “奴婢曾在六府当值,对奴婢有恩,奴婢说什么也要救六皇出來!况且,六皇终要一逃,若沒人接应怎么办?奴婢在六府学过功夫,又跟着六皇上阵杀敌过,奴婢什么都不怕!” “灵曦!”皇后微皱眉头,十分不情愿。 “皇后娘娘,就让奴婢去吧!奴婢不怕苦。况且六皇出逃,奴婢也懂得如何照顾他。奴婢还会些番邦语,同六皇也有暗号。如今已沒有时间了,六皇又是那样的急性子,万一说了什么话恼怒了敦罗汗王,惹來杀身,六皇就算再武艺高强,那也有些寡不敌众!还请圣上同意。” 皇后忧心地望了他一眼,等待他的回答。弘熙帝想了一会,还是和气道:“如果你有办法,那就去吧。” 灵曦转忧为喜,连连磕头:“多谢圣上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