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交费单
第二天一早,桑梓就雄纠纠气昂昂地杀向俞氏地产。这个不难找,就在紧临汤河岸的“在水一方”,这是宁城的样板工程,环保节能型社区,当时在市电视台滚动报道了不少日子,不是广告,是电视台官方的报道。那时她听段奕飞说这也是俞氏集团的产业,还曾跟他商量就把房子买在这里,请俞校长出面,怎么也能拿个内部价。 当时她还拉着段奕飞来看过,一看到小区前面人工湖里那几只黑天鹅,她就丧气了,这样的小区,他们存折里那点钱,要付首付恐怕还得攒上两年,到那时,房子早卖光了。 现在,又看到那几只黑天鹅,她怎么看怎么碣眼,觉得它们那细细长长的脖子像极了绳子,有多少房奴就被它们捆在了这里,一辈子挣钱还债,这些家伙,怪不得一身黑,简直就是资本家的帮凶! 来早了,她无聊地看了会儿天鹅,又在小区里四处转转,不愧是样板,处处透着精致。小区中央那个用来积蓄雨水的蓄水池,做得像个水晶宫,那些雨水盛在这里立刻涨了身价。尽管它们最终的用途无非是浇花浇树,再就是供业主们冲马桶,但此时的它们,却高贵得像王母娘娘瑶池里的神水,让人觉得伸手摸它们一下都是对它们的亵渎。 小区东南角的幼儿园,外形像个大大的魔方,不少孩子们正由家长牵着手走进去。有个脖子后留着根小辫的男孩大概刚入园,在门口抓着mama的手不肯松,两只小脚拉成弓步,正跟mama抗争。年轻的老师配合着mama在一边耐心劝说,他闭着眼睛就是不听,到底被mama在屁股上拍了两巴掌,才被老师抱着,一路蹬着小脚进了魔方。 桑梓在一边看着,忍不住地笑。又想起小果冻,她躺在医院里,那么向往上幼儿园,要是真来了,会不会也这样哭闹?只可惜,对别的孩子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于她却是奢望,弄不好,这一辈子都实现不了了。 想到这,她对即将见面的资本家更充满气愤,看看时间还差二十分钟,她不想再等了,转身大步往小区大门边的那栋高楼走去。 乘电梯上了32楼,果然见有工作人员已经在办公。她沿着走廊一路往里,走到写着“总经理室”的房间门口,门外坐着的秘书立刻站起来:“小姐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有,你们俞总约我来的。”桑梓点点头。 “哦,那我帮您通报一下,请问小姐贵姓?” “我姓桑,哦不,姓纪,纪帘幽。” 有人会连自己的姓都弄错?那位秘书小姐看了她一眼,但很有涵养地没说什么,拿起总经理室的专用电话:“俞总,有位纪小姐想见您,说您约她过来的。” “好的,我知道。” 挂了电话,她看着桑梓歉意地笑:“俞总说您约的是九点,请您坐沙发上等一下。” 边说着,她边起身给纪帘幽接了杯水,接水的时候,桑梓留意她的胸牌:总经理秘书齐芮茜。 这俞恪凡手下的人,看起来修养都不错,至于他本人——桑梓摇摇头,撇了下嘴。 看看表,还有十三分钟,这次这人的时间观念倒满强的。她坐在沙发上耐心地等,一边小口啜着水。一杯水喝完,时间正好到,她站起来,对女秘书说:“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请。”齐芮茜站起来快走两步,帮她打开门,对里面道:“俞总,纪小姐到了。” 里面嗯了一声,纪帘幽走进去,不禁有些火大。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就是说十三分钟前他完全可以见她,却偏让她坐在外面等。强压着火气,她坐到沙发上,开门见山:“支票签好了吗?” “我有说给你支票吗?”那人靠在转椅上,气定神闲。 “昨晚明明说好的,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赖?” “无赖?提及无赖,我想没有人能和你比,今天你还敢到这里来要钱,纪帘幽,我真是低估了你的脸皮厚度。” “都说物以类聚,我们差不了多少,你不也一样,为了自己的目的维持这段婚姻。你又高尚多少?” “倒是变得牙尖嘴利了。没错,这婚姻是个摆设,可是我也没管着你的自由,只要不损害俞家的形象,你在外面怎么折腾我都不管。可这次你竟让人家找上门来,不是我说你,你挑男人的眼光也够差的!” “这话什么意思?”桑梓的确没有底气,对纪帘幽的人品,她的怀疑不比俞恪凡少。 “还用我说的更清楚吗?这是你这次住院的费用清单,你看看上面的项目,让自己的丈夫支付这种费用,天下这样的女人可不多见。” 桑梓不明所以,接过那清单,从最上面一张的第一条看起,五花八门的费用,她看得并不太明白。不过,有一条她看懂了,但又不敢相信,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几个字“宫腔镜取胚术”!两个月前,她曾经陪林曼婷做过,当时上手术台前,林曼婷把他那个肇事的老公骂得一个劲地点头认错。怎么,纪帘幽也做了这项手术?她怀了别人的孩子? 她瞪大眼睛看向俞恪凡,俞恪凡嘲讽地翘起嘴角:“我怎么看着你比我还吃惊?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医生说当时因为你严重缺氧,胚胎已经死亡,所以我签了字,做了这手术。” “你去医院了?” “你认为呢?总不会去找孩子的亲爸来签字吧?医生可不承认他。” 天!桑梓只觉得天旋地转,怪不得腊梅说她“不检点”,原来还有这么一出!这个纪帘幽,留给她的是一笔什么烂帐! “纪帘幽,你不认为你有必要解释一下?” 俞恪凡看着他,眼中的鄙弃不屑隐藏。她想说自己不是纪帘幽,可是他怎么会信?别说是他,她自己要不是亲身经历,都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不过,她并不觉得羞耻,纪帘幽的所为与她无关。她把那清单放到桌上,坦然地看着俞恪凡:“对这事我没什么要和你解释的,你也看到了,我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而且我可以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保证?你的保证有几两重?” 这个男人的嘴不是一般地黑,桑梓努力压住气:“信不信由你,让时间来说话。现在我还是得要那二十五万,你既然调查了我,应该知道,我要拿它来救命!” “救命!”俞恪凡突然发怒,抬手把桌子上的文件夹连同那几张清单挥到地上,像一只发怒的狮子冲她吼道:“你认为,我会拿钱去救那个孩子?我恨不得杀了她,你还让我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