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小果冻
早晨，桑梓故意磨蹭到八点过后才下楼，这样，那人一定已经在单元门口等她，她也不至于认错。 果然，一出楼门，就见到一辆旧吉普停在门口，见她出来，车内的男子推开副驾门：“这么慢，上来吧。” 桑梓上了车，那男子把手里的半截香烟送到嘴边又吸了两口，扔出窗外，启动车子驶出了小区。 桑梓不说话，只等着那人开口。结果那人也不说话，一路车子静静地行驶，那人侧头看了她几次，终于在等红灯时问道：“你今天怎么跟往常不一样？” “怎么了？” “没急着问小果冻的情况，也不谈筹钱的事。” “哦，马上就见着他了，也不差这一会儿。至于钱的事，眼下我的确没凑齐，也没什么好说的。” “听说你前两天又闹自杀，这次玩得挺真，是不真想撇下那个小东西了？” “怎么会？我……是让钱愁的。不过现在想开了，只要人活着，总会有办法的。” 听到这话，那人转头又看了她一眼，启动车子，“是有些不一样了，别再发神经最好。” 话不好听，桑梓也不想接茬，车内又是一段沉寂。 车停在第一医院门口，那人下了车，锁了车门带头往里走。直接上了住院部２0楼，桑梓看见楼道上方的大牌子上写着“血液科”，心往下沉了沉。 走到２0１９病房门前，那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桑梓知道，是让她先进。她悄悄地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病房里只有两张床，一张床上，一个年轻的mama正陪着孩子看童话书，另一张床上，一个小女孩抱着个小考拉，静静地坐着。 听见开门声，她迅速地抬头，看见桑梓，小脸上立即漾开明媚的笑：“姑姑，你来了！” 桑梓悄悄松一口气，她真怕那小家伙开口叫她mama，那她还真不知该怎么应对。 小家伙像只小考拉一样缠着她，两只细细的胳膊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光秃秃的小脑袋在她房前蹭来蹭去，惹得桑梓心里泛起一阵阵辛酸的怜惜。 这个孩子，真的太小了！ 她在床边坐下来，把孩子放在腿上，抚摸她的小脸：“想姑姑了？” “嗯，天天想！”小家伙答得脆生生，林峰叔叔总说你忙，姑姑，你真的很忙吗？为什么都不来看小果冻了？” 桑梓抬眼看看进来后就站在窗边的男子，低头对小果冻笑：“是啊，姑姑要忙着挣钱，好给小果冻买好多的玩具，还要供小果冻上学。” “真的？我也能上学？”孩子仰起小脸，巴巴地看着桑梓。 “当然能，我们小果冻那么聪明，一定会学习非常棒，惹老师喜欢。” “可是，我得住在医院里，杜医生说，外面细菌太多，也容易让我流血，我不能流血。”孩子声音弱弱的，桑梓只觉得心上一抽，忍不住把她又抱得紧了些。 “杜医生没告诉你吗？他已经想出了办法，你的病很快就能好了，你可以和别的孩子一样，随便奔跑，不怕摔跟头，不怕流血。” “真的吗？杜医生这么跟你说的？那我的头发也能长出来吗？” “当然能！” “那隔壁的男孩就不会叫我怪物了！” “不会，其实他现在也不是觉得我们小果冻是怪物。因为小果冻太漂亮，他心里不舒服，才故意这么叫的。”桑梓边说着，边啄了下小家伙的脸蛋，小家伙在她怀里咯咯地笑起来。桑梓抬头，见林峰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也对他笑了笑。林峰脸上竟微微地不自在，转身往门口走：“我去抽棵烟。” 护士来打针，小果冻乖巧地伸出胳膊，细细的胳膊上斑驳的针孔让桑梓险些掉下泪来，这个小小的女孩，虽然只见了第一面，却牢牢抓住了她的心，她决心，无论如何也要筹齐了钱，帮她换骨髓。 一直到小果冻睡着，桑梓才把她放到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走出病房。 走廊的中间就是医生办公室，她想去看看那位杜医生在不在，问问她小果冻手术的情况。 敲门走进办公室，却见林峰正在那里，与他谈话的男子，四十岁上下，微微有些发福，戴着副无框眼睛，应该就是杜医生了。 “杜医生，辛苦了。”桑梓微笑着打招呼。 “来了纪小姐，坐吧。”那医生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脸上不似一般的医生那样冷硬。 “我想问一下，小果冻的手术可不可以延后一些？” “刚才林先生也在问。她现在的情况比较稳定，我认为是手术的最佳时机，急性白血病病情发展快，孩子又这么小，最好不要耽搁。而且捐赠者那面正打算受孕，一旦她受孕成功，我想她家人短期内不会同意她捐献骨髓。您应该知道，能找到合适的骨髓，并不容易。” “嗯，我明白。只是现在我筹到的钱不多，请问最少要有多少才可以实施手术？” “起码也要２5万，如果小果冻术后排异反应大，可能更多，一般我们让患者家属准备３0万，以防后期药物跟不上。上次我曾经跟您谈过。” “是的，我知道杜医生一直很关心小果冻的病情。我会尽快让她手术，您还是帮她做术前准备吧。” “好，钱的事，你们最好尽快想办法。”杜医生点点头，看了看两个人，又说：“情况允许的话，我会尽量帮你们控制费用，但孩子太小，一些药物不能不选好一些的。” “我知道，您不用考虑这个，只要对小果冻的身体好，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钱的事，我们会尽快落实。手术的事，就拜托您了。” 桑梓急急地打断杜医生的话，不能不说，这是位好医生，跟那些变着相地要红包，想着法地开高价药的医生比，桑梓真想给她送一面大大的锦旗了。 林峰在一边，又拿异样的目光看她，她淡淡地笑过去：“放心，会有办法的。小果冻那么可爱，我一定要让她健健康康地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