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悖遗命芷仙闻往事
“你没听到我刚刚对你的称呼吗？怎么还在叫我诸葛哥哥？”诸葛警我见她神色不安，无心再卖关子，微笑着说。 芷仙大喜，顺水推舟，干脆利落的福了一礼，改口叫道：“芷仙见过诸葛师兄！” “好了好了！”诸葛警我也不矫情，受了一礼，“裘师妹无需多礼，等我带你回去拜过师尊他老人家再正式见过吧。”说完，将她扶起来，芷仙对着他展颜而笑，灿烂无比，心中颇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无限欢欣。 清溪旁边，两人盘膝对坐，互相把分手后的事情说了说。原来诸葛警我果然一路上直接回了东海，交上自己采的药之后，把遇见芷仙的事情给师傅说了。尤其强调了芷仙想拜在玄真子的门下，并发誓除了他之外不愿再投别的师傅。 玄真子闻言也很是为难，但他原本就对自己这个大弟子很是信任，于是也想问问诸葛警我是怎么想的。 诸葛警我恭敬说道：“弟子没什么别的想法，一切但凭师傅作主。我愿意为她回来通说也是怜惜那孩子的绝好资质和根骨，简直从未见过，就像是观音坐下玉女下凡一般，仙根仙骨天生造就。”说到此处，坐上的玄真子眉毛一动，手在袖中掐指算起来。 诸葛警我熟知自己师傅的性格，料他此时应已动心，继续说道：“且难得她福缘又十分深厚，没人指引就得了长眉师祖留下的炼魔宝剑紫郢和许多天财地宝，想她必然与我门中有缘，既然有此决心，引入本门中也免得误她将来。只是弟子当时也说了师傅可能不会收留她，但她性格坚毅，却当场发下誓言说如进不了师傅门下，决不做峨嵋弟子！我见她实在心诚，且知紫郢宝剑于本派事关重大，不敢擅专。所以将她留在原处，自己急速回来向您请示。”言下之意，您的决定，关乎峨嵋是否能得回紫郢剑。 “怪事怪事！”玄真子突然叹道，“警我你先起来。” 诸葛警我站起身来，见玄真子面上神色难明，仿佛遇见了什么混沌不清的事情，也不敢多言，静静在一旁等候。许久，才见玄真子轻松下来，看起来竟还有一丝喜悦：“我刚刚才发现以前算过的许多事情竟然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不再按以前的命运而动，平添了许多变数，心下才一惊。再仔细推演一番，才发现是天外的一股玄妙至极的能量影响了原本的世界走向，使得以前许多布置不再有用，多了不少事故。不过好在现在那股能量已经融入世界本源，稳定下来，只是使得今后许多事尚需重新推演。” 说到这里，他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这个得意弟子，摇摇头，“警我，你以前虽然禀赋和福缘都属平常，但好在修道之路平平顺顺，不出大错即可顺利得证天道，此番再看，你的福缘凭空涨了不少，但修行路上也多了层冤孽，你得好自为之啊！” 诸葛警我想起自己初遇见芷仙的时候，心中原有警兆，此时再一听师傅的话，心中一惊，正要问时，玄真子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你于此所得甚多，只要渡过那一劫数，即可得极大成就，即便渡不过，也不过转劫重生，他年重来，成就也非你原来可及。不论进退皆可，你好自为之吧。” 诸葛警我虽然还是有些惊疑不定，但也稍微安心，这才又提道：“师傅，那女孩您看是让她拜入峨嵋还是为她另寻名师？” “她既然注定是峨嵋中人，又怎能投入别门之下？罢罢罢！既然世事已有了变动，我原本以为峨嵋会是齐师弟那一门一支独秀，却不想现在我门下也能放几支异彩，天意既已如此，我就先收下这个弟子！” ***************************************************************** “芷仙谢谢师兄！”芷仙听诸葛警我说了经过，知道玄真子被师兄引出了这句话，自己已算被收入门下，心下大喜，忙恭恭敬敬地对着东方磕了四个头，遥拜师尊，谢师傅的收留；然后起身又对诸葛警我行礼称谢。 “裘师妹不必多礼。”这次诸葛警我忙谦让过去，看着眼前的女孩脸上一片单纯的喜悦之色，他也是淡淡笑着，只眼中比以往多了些暖意。 他当初遇见芷仙的时候心中忽然一动，竟有很危险的感应产生，隐隐猜测出眼前的女孩会是自己仙路上的孽缘，所以马上就想抽身而去。在被芷仙叫住之后，知道躲避不得，又从面相上知芷仙不久定有一劫，便在暗中祝祷，和芷仙赌上这么一局，若芷仙遭难，就可断了自己今后可能发生的麻烦，这最好不过。但若芷仙能脱得此难，他今后也必会放下此刻心思，当她是师妹地真心爱护。想起自己师尊的忠告，他微微一笑：“即是天意难违，那就索性面对，无论她是缘还是劫……” 伸手扶起芷仙，见她神情困顿不少，但难得一双清瞳依然澄澈，还多了几分温润之意，知是这几天的历练又有了长进。怜她精神不振的样子，伸手自怀中取了一只青玉瓶来，倒出一粒自己炼制的丹药，让她服下。 芷仙却是觉得自己师兄现在似乎亲近许多，更不见当初那种深沉难测的样子。服下丹药后觉得神气一爽，又知道自己得以入门全靠了他帮忙，笑着伸手拉着他，连说谢谢师兄帮忙。诸葛觉得这样有些太过亲昵，但见她出于赤诚，天真未琢得可爱，这次又是自己的私心让她受惊吓不少，心下一软，也就任她去了。 芷仙倒从未想这么多，只是由于自己来自现代，所以对男女之防没那么严格，挽着师兄的手，她忽然想起一事来，偏着头问：“师兄，我们现在就要急着赶回去吗？” 诸葛警我看着她一张俏脸写满灵动，微微一笑：“怎么，又有事了？” “呵呵……对师兄来说，绝对是好事哦。”芷仙皱皱鼻子，十分娇俏，“这次承蒙师兄帮忙向师傅说情，师妹我无以为报，送一柄好剑给师兄如何？” 诸葛警我心中一动，却笑问道：“好大的口气，你这丫头别因为自己得了这柄紫郢，就以为好剑是那么容易得的么？” “师兄……”芷仙扁嘴，“你别小看你师妹啊！”她的小手轻轻一弹紫郢，发出一声清音，“我要给你的剑可不绝下于紫郢呢。青索剑你听过吧？” “青索？当初长眉真人的炼魔双剑之一，与紫郢一对的青索宝剑？”诸葛警我就算心里有了些准备，也难免惊异，扬扬眉，“难道青索也被你所得了？” “呵呵……”芷仙笑笑，心道我也想啊，双剑合璧是多大的诱惑是个人都知道，要不是青索不比紫郢——只要机缘巧合就可收下，我早就动手了。青索剑未炼到火候纯熟，非常野性，极难驾驭，所以当初长眉真人才将它封锁地肺之内，受地底水火风雷昼夜淬炼，循环不息。一出地面，便有千百丈精光，照耀天际，瞬息即逝。自己这点微末功夫，想要收剑那是痴人说梦，等到入了师门，练剑短时间很难有成就，再想溜出来找剑更是不可能。倒不如就此给了师兄，还卖了个天大的人情。“我只是知道它在哪里，怎么收剑而已。师妹我功夫还未入门，真要收剑，还得师兄亲自出手。” “你怎会得知？”诸葛警我神色有些凝重，这等事就算是自己都从未听师傅提过，她一个还未入门的女孩又是从何得知？ “别那么紧张嘛。”芷仙瘪嘴，但也暗自提醒自己是否太过招摇了，好在早有了说辞，她微笑如初，“还记得上次那棵朱果树吗？你随我去看那长朱果的石头，一见就知。”言罢拉着师兄的手就走去那个石洞。 诸葛警我只见洞口的那块奇石约有两丈高圆，姿势突兀峻峭，上丰下锐，遍体俱是玲珑孔窍，石色碧绿如翠，非常好看。随芷仙转到石后，只见有一截二尺见方的面积，上面刻有“雄名紫郢，雌名青索，英云遇合，神物始出”四句似篆非篆的字，下面刻着一道细长人眉，并无款识。 “喏？看到了？”芷仙指指石上的字，“就是看了这个，我才知道还有一把青索剑，这三日里无事，除了把自己藏好之外，我就在花心思想找这青索剑。还好有些运气，竟真的有了几分线索。” 她抚抚自己怀中养神的金儿，“我这小家伙最会寻物，这三天里多亏了它，几次深入地肺，总算找到了那青索剑和它的剑囊所在，我想如要收这青索剑，大约也和收我那紫郢差不多，只要想办法逼它入克它的剑囊就行了。”她以前曾给诸葛警我说过自己以紫郢的剑柄就把紫郢给收了。 说到这里，她却见诸葛警我正看着那两行字，奇道：“师兄还在看些什么？” “雄名紫郢，雌名青索，英云遇合，神物始出。”诸葛缓缓念道，神色极是认真，“我听师傅说过，峨嵋在我这代弟子将要光大门户，其中最重要的弟子是三英二云。现在看到这行遗命，难道这紫郢青索竟是长眉真人要留给英云的遗物？可若是如此，这紫郢却又为何在你手中？” “遗命吗？呵……”芷仙虽然早想到师兄看出了这点，却不料他这么直接说出来，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却又有几分嘲意，“那又如何？我就不信天下所有的事都能被他算中，天地之间，有多少奥妙无常，岂能穷一己之力而握天地于其中？” 要真是如那人所料，自己的转世出现那又算什么？于此无心多说，芷仙只淡淡言道：“我与英云又有何关系？但现在紫郢已认我为主了，此遗命已破，师兄还在顾忌这两行死字吗？” 诸葛警我许久无言，神色里幽深难测，在此时，芷仙却能感觉到他十足的深沉和莫测，这或许才是师兄真正的面貌吧……与书上所说那个温文尔雅的蜀山大师兄真有不少的差别，又或者，书里那幅温和的模样会是他的掩饰吗？ “那按你说该如何呢？”诸葛警我回过神来，低眉笑问，那双瞳孔黒得看不见底。 “师兄……自己的命运是自己决定的。”芷仙也微微笑着，细声细气的回答，“你若不想冒犯祖师，咱们转身走了就是。你若有心试试，师妹我肯定陪着，何必想那么多？” “……师妹。”诸葛喊得温柔，将这两个字咬得清清楚楚，“现在你这样，还真不像一个孩子啊……” 芷仙盈盈浅笑，不再说什么，只等着他自己决定。 诸葛忽然笑了出来，“你知道吗？当初我在拜师的时候，师傅曾说我虽有仙缘，但资质根骨却注定比不上本门的其他师弟师妹，唯独好在心智坚定，向道心诚，才勉强收我入门。” “在师门中的时间里，我勤奋刻苦，事事尊崇师命，多年来采药炼丹服侍师长，积功非少，师傅也颇为爱重，传我衣钵。但恩师也曾叹我缘薄，远不及今后光大峨嵋的那几人，尽管多年苦功，难免会被后来居上，成就也注定不如。” 芷仙依然浅笑盈盈，听着他说，心下却难免有所感，天下的事哪有那么多的公平可言？执著于此最是无意义。但师兄好像不是这样的人呢？ “可我不在乎！”诸葛警我一瞬间的神色有些缥缈，语声却坚定，“我只做我想做的事，其他的，无需在意。” 他转过身来，又恢复那么温和的微笑道：“带路吧……”随手一抹，那石上的字迹就这么消失了。 “嗯。”芷仙颌首，心说自己也打算在引师兄看过这字后把它抹掉，省得以后留下麻烦，却没想到这个师兄也非简单人物，竟能马上想到湮灭证据。心中一面感慨，一面正要先行领路，身后的诸葛警我幽幽的声音传来，“长眉真人毕竟是我们的祖师，以后在别人面前说到时，要用尊称，可不要再这么出口不逊了。” “我明白的。”芷仙转头向前走去，淡淡的看不清神色。就算我们心底并不那么在意，表面的礼貌还是必需的，不是吗？ ********************************************** 第一卷快到尾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