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真情假意
纵使季氏犯错被禁足在重华苑,她到底还是王广和明媒正娶的妻子,况且王广和家中已经病死过一个妻子,无路如何也不能让这个妻子在因为生病而死,否则传出去,极有可能变成克妻。 第一时间,王广和带着家眷风尘仆仆地赶回王府,一进屋,匆匆看过老太君之后,便进了重华苑。 景颜如今已经是毓郡夫人,有了品阶之后,府里的丫头婆子们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她看王广和急匆匆地去重华苑,倒是也不着急,先去了福隆轩给老太君请安。 围猎中的所有事情,都已经传到了平京,经过添油加醋,更是浓墨重彩地渲染了一笔景颜虎口救人和那惊艳的火焰之舞,弄得平京不少人都开始模仿。 眼见景颜盈盈从门口走来,瑞红早一步在门口候着了,立即上前迎道:“恭迎毓郡夫人回府。” 不愧是老太君身边的人,改口改的很是顺畅。 景颜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随即,身后跟着的初晴偷偷塞给瑞红一个镯子,光看那料子,就不是寻常之物。 这一次景颜给上元争光,自然得了皇帝不少赏赐,这样的东西在她看来不过身外之物,留着并没有什么意思,但在这些丫头看来,却是十分珍贵的。 瑞红吃惊地接过,脸上的喜悦一闪而逝,随即变成了心领神会:“毓郡夫人,一连好几日,夫人都传了柳大夫去重华苑看病,倒不说为什么。奴婢得到的消息,夫人为了向老太君表诚心,刺破了手指,放血抄经,一连好几天都吃斋念佛,这才倒了下去。” 景颜点了点头,果然如此,想想季氏那个争强好胜的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王栾还没得到王府就撒手而去,说什么病危,分明就是苦rou计。 只是唱戏,一个人铁定是唱不下去的,必须得有人帮腔。 “府里一切可好?” 瑞红是个聪明人,她很快明白了景颜的意思,随即回答道:“府里一切照旧,前几日胡姨娘的父亲生辰,请假回家祝寿去了,杨姨娘听说夫人病了,还时常过去看望,大着肚子侍疾,一去就是好几个时辰,夫人劝她好好休息,她都不听。” 杨柔给季桂芝侍疾?景颜听到这里差点笑出声,这个女人和夫人之间的关系,简直就是老鼠见到猫,特别是怀-孕后,恨不得搬出府外去住,若不是老太君在家,怎么可能安心养胎。此时此刻竟然还削尖了脑袋往重华苑钻,当真不要命了。 瑞红的声音低了下来:“杨姨娘是从福隆轩中的小道穿去重华苑的,因此别人未曾看到,奴婢倒是碰到了好几回。” 事出反常必有妖,景颜十分确信这一点。 “老太君近日如何?” “回毓郡夫人的话,老太君这几日听闻夫人病倒的事,倒是准备松口了……” 哦,这便是要东山再起了。景颜点了点头,对着瑞红微微一笑,:“这几日有劳姑娘在老太君前伺候了。” 说罢,初晴又给她塞了一个钱袋子。 这次她倒是没收,立在一旁恭恭敬敬:“伺候老夫人是奴婢应该做的,请毓郡夫人放心。” 福隆轩的正堂,老太君倚在软塌上,在思宁和念安的伺候下,缓缓地抽着水烟。 眼见景颜从门口进来,老太君的眼睛亮了起来,随即挥了挥手,念安和思宁便迅速把水烟筒拿了下去。 半月未见,老太君倒是跟走之前没什么两样,此刻穿着件宝蓝缂丝绒皮长衫,外头罩了件浅金色的福禄寿纹褂子,银白色的头发上插着两对古朴的镂空金簪,映的那头白发愈发光洁银亮。 景颜躬身下去,行礼至一半,已经被老太君拉住了。 “千里迢迢回来不容易,坐吧。” 老太君向来是个冷性子,不怎么喜欢跟人说话,语气总是冷冰冰的,此时听到她对景颜的和颜悦色,念安思宁包括瑞红,都心知肚明。 先是问了一番路上的行程,接着,又细细说了一边围猎中发生的事情。对于失踪了的沈玉珍,老太君是无比的叹息,对于那咄咄逼人的弥若公主,老太君又皱起了眉头,直到最后说起景颜用胆量和智慧赢得了比舞胜利,老夫人的眉眼渐渐舒展开来,第一次开心欢悦地笑了起来。 “颜儿啊,”老太君满面笑容,素来显得严厉的法令纹,如今都淡了些,“王家能娶到你这样的媳妇儿,当真是修来的福气!” 这话说的真心实意,景颜看的出,心中着实有些感动,却又有些愧疚,说到底,她进入王家,根本不是为了让这个家更加繁荣昌盛,而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包袱。 “老太君说哪里的话,颜儿是应该的……” 见她脸上落寞,老太君只以为她是谦虚,当即拉住了她的手。那双平日里被精心呵护的手掌,传来一阵令人心安的温暖,竟然景颜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从小到大,虽然有慎行与李莹莹陪伴身边,但说起这样的亲情,景颜有些陌生,又有些向往,接着便是感动。 “当年你父亲还未娶妻,国公府里上上下下对我都噤若寒蝉,与其说是尊敬,不如说是害怕,根本没人跟我说话。后来啊,你母亲进了门,只有她,时常陪我说说话,她是得我心意的人,只是命不好……” 这话说的是宁氏,景颜乖乖没有插嘴,因为老太君此刻要的不是安慰,而是诉说。 “如今啊,只有你,肯陪我这个老婆子讲讲话了,颜儿,你要好好辅佐松儿,振兴咱们王家!” 景颜郑重地点了点头,仇她要报,但对于这些没有利害关系,对她又无比纯善的人,她也会好好保护! “祖母放心吧,颜儿铭记您今日的教导。” 茶喝了一半,水凉了,念安轻手轻脚地给老太君和毓郡夫人沏茶,看着那温润的茶水落入青瓷杯中,景颜缓缓转移话题:“母亲生病,我也应该去看看。” 老太君摇了摇头:“没什么好看的,感受风寒罢了。我见广和匆匆跟我说了几句就奔着重华苑跑,就知道她把事情给说大了。” “我听门房说,柳大夫都来过好几趟了,这次西晋进贡了许多珍稀草药,皇上赏了一些给咱家,我待会儿就给母亲送过去。” 老太君叹了口气:“算了,她也不容易,叫她出来走动走动吧。不过这几日,她倒是知趣的很,我瞧着像是真心悔改了。” 真心悔改?恐怕是狗改不了吃-屎。 很快,消息传到了重华苑,此时夫人正在和老爷说话,一听说老太君的禁足令撤了,顿时趴在地上朝着福隆轩的方向连连磕了好几个头,又因为起身太快,伤口没有好透,一时又晕了过去,惊得下人鸡飞狗跳。 当然,这话是秋月传出来的,因为即使拖着病体,季氏还是坚持要来福隆轩给老太君请安,王广和感动不已,亲自搀扶陪同,倒是没有去看另外两个姨娘。 一见景颜,季氏脸上立即绽放出笑容,这几日生病,当真让她的脸色不大好看,颧骨都有些凸起,眉眼稍稍缓和,倒是少了几分凌厉。 “颜儿,一路辛苦了!” “母亲说哪里的话,”景颜虚扶一把,随即乖巧地坐在下首。 王广和看着妻子憔悴的模样,忍不住对老太君开口道:“母亲,大夫说了,桂芝的病再养一些时日便可以痊愈,儿子升了官,松儿栾儿又争气,不如宴请贵宾,冲冲喜吧!” 老太君点了点头:“照你说的做吧。” 很快,镇国将军王广和与妻子季氏恩爱如初,其妻对待丈夫的妾又关怀备至,对婆婆百般孝顺,甚至刺穿手指用血抄经为王家祈福,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平京,成了一段佳话。 经过精心的调理,另外季家又送来了许多珍贵药材,季氏的病一天天好了起来,不过她依旧和以前一样,见到景颜,眉眼处都是说不出的喜悦,丝毫看不出她们之间有过过节。 白梨不禁感叹:“看来这一病,倒是让夫人清醒了许多。” 一旁研磨的初晴冷哼:“我倒是觉得,这不像夫人,若夫人真是这样,为什么府里的人还这么怕她呢!” 低头专心写字的景颜听到初晴这么说,手中的笔骤然停了,微微抬起了头。 初晴以为她不悦,顿时惊慌不已,躬身请罪:“奴婢一时嘴贱,请二小姐责罚!” 景颜淡淡地笑了,眼中尽是柔情,还带着三分欣赏:“你们说的,也都是我的想法,我不会怪罪你们的。” “二小姐也觉得这里头有问题?” 景颜点了点头,握着手中的小楷笔,十指轻轻转动笔管,若有所思:“我只是觉得,府里这般平静,着实有些可怕。” 门庭之中,一株新移栽的山茶渐渐生长,抽枝发芽,眼看着就要开花了。这是王松命人特意从外边带回来的稀有品种,倒是长的十分肆意。 比起它,边上那株普通山茶就显得颓败多了,过了一个春夏,硬是没有半点反应。 “胡姨娘什么时候回来?” 没头没脑的一句,让初晴反应了好一会儿,随即才想起来二小姐曾让她去管家那里问话。如今依然是二小姐管事,府里举办筵席,姨娘还没回来,虽然无伤大雅,但毕竟不太好。 “管家说了,胡姨娘请了一个月的假,因她娘家遥远,路途艰辛,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一时半会不会回来,是吗? 如今府里夫人的势力在渐渐回拢,杨姨娘怀-孕正得宠,这次围猎,王广和似乎又跟哪家女子传出了绯闻,只有这个家乡遥远的胡姨娘不受老爷待见,如此一想,去娘家避避风头,也是正常的。 只是这时间,会不会太凑巧了些? 景颜正思及此处,忽然看到一个身穿布衣的妇人急匆匆地往修文院赶,待近前一瞧,却是听松楼的张嬷嬷。 张嬷嬷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上写满了惊恐,眼珠子恨不得都瞪出来,人还没有站定,声音便已经穿过了回廊,刺进了景颜的耳膜:“大少夫人!救命啊!快救救我家小姐啊!三小姐她落水了!” 景颜一听此话,忽的站起,迅速对身旁的初晴白梨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