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有人提点
他终于愤怒了,三两下走到她面前,伸出手狠狠撅住她的面庞,仿佛要将那张摄人心魄的脸摘下来。 眼见他的气息变得更快而凌-乱,手下力道更重,捏得她很疼,衣袖之中隐隐勾勒出紧致的肌rou线条证明冯千城不仅是个善于阴谋的政客,也是一个说到做到的狠手,可她不能低头,不能让他得逞! “你看啊,冯公子,你真的害怕了,三世佛前,你真的下得了手吗?” 平日里,冯千城根本不把那些神鬼放在眼里,可此时此刻,望着那双秋水澜澜的眼睛,仿佛千年深潭,拉着他急速往下坠落。 他的心陡然一沉,不可抑制地看了一眼藏经阁中摆放的三世佛像,第一次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他的手松开了,令人胆寒的阴沉眉眼死死地盯着景颜那张清丽多姿的面容,这一刻,他竟然觉得眼前的女子不仅仅是美丽那么简单,她和自己有着某种相似点,而这种相似点,让他的心跳忽然就加快了。 就在此时,窗口闪进一个紫色的影子,还没看清楚这影子到底是人是鬼,他便已经跪在了冯千城的脚边。 冯千城眉毛一挑,用低沉的声音道:“我知道了。” 随即他一挥手,那人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来来回回,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景颜虽然脸上面无表情,但心中着实震动。平京的世家大族都有暗卫,但能做到速度如此之快,连自己都未察觉,能与之匹敌的,便只有黑羽党了。 冯家果然不是一个善茬,只怕江山易主只是个时间问题。 那人来过之后,冯千城的脸色有了一丝改变,他垂着眼睛,已经不再汲汲营营地想要从景颜身上获取些什么。 她知道,危险已经过去了。 冯千城背过身走出了藏经阁,却在门口顿住了脚步,森冷的声音从回廊中传来,仿佛地狱的回声:“你躲不开的,我们本质上是同一种人。”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景颜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全都用尽了,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她或许连自己都没有发现,面对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到底是有多害怕。 但这种害怕算什么,当初自己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将一切都看淡了,她只要复仇,只要把背后的那人找出来,其他的,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走出藏经阁的时候,正好看到初晴小跑着过来,她微微喘着气,脸上是匆忙后留下的红潮。 她一见景颜,便赶忙上前道:“二小姐,大少爷让奴婢来这儿找您,可是门口全都是护卫,不让奴婢进去,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您没事吧?” 说罢,初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了一遍,生怕有什么细小的损伤没被发现。 景颜笑了笑,整了整自己的衣裙,露出洁白的贝齿:“傻丫头,我这不好好的吗,咱们走吧。” 后来封公公来过,说是奉了兰妃娘娘的命,再三来请王松和景颜一同在寺用膳,可王松横了一条心不想再见那个女人,景颜也不好多说,便带着人马回府了。 刚踏进王府,便听到大厅传来呵斥的声音,不是别人,却是不怎么在府中-出现的王广和。 对于这样的事情,景颜向来都是不在意的,可谁让门房腿脚利索,提前一步进去通报了,这就没法坐视不管,只好硬着头皮便推着王松朝大厅的方向走去。 如今季氏还在禁足,府里的事情都是景颜在掌管,自从在垂花门立威之后,一般的丫头婆子轻易不敢找她麻烦,季氏的人也潜伏不动,一切都显得十分井井有条。 可这就出去一小会儿,怎么就出事了。 还没走进正厅,便看到厅门前跪着一个人。此人长身玉立,一身墨绿长衫称的他肤色很白,面容也是如王松般俊逸,只是眉眼处多了些风流之色,而此时此刻,他脸上却焦灼不定,嘴唇紧紧抿着,很是坚定的模样。 端看他双-腿微微发抖的模样便知道,他已经在这儿跪了一会儿了。 “二弟,你这是做什么?”王松疾疾走到王栾身旁,十分关切地问道。 王栾只是不说话,低垂着头。 “让他跪着,不知死活,以为战场是公子哥游玩的地方吗!” 厅中传来王广和生气的怒斥,但景颜听得出,这事情似乎不是因为做错事,而是王栾似乎在征求着什么,而且这件事还与战场有关系。 景颜笑吟吟的推着王松走进大厅,恭顺地给王广和行了一礼。王广和随手一挥,便有丫头请他们坐下。 “父亲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今日日头好,二弟在堂下跪着可是会中暑啊!” 王广和的鼻子里呼出一股热气,脸上仍是十分不满的样子,浓密的眉毛仿佛墨画:“中暑?这种事情都会害怕的人,还怎么上战场!” 景颜心中一动,随即与王松对视了一眼。王栾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遛狗逗鸟狎妓宿娼几乎样样不落,偏偏王松瘫痪之后,季氏对他百般包容,王广和又不怎么管府里的事,但他却再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再有个身体疾患了。 毕竟将来的王府是要有人继承的,王松是嫡长子,虽然如此,但他却是个残废。以后的王 府断然不会只是个骠骑将军府这么简单,这样的荣华富贵交给一个不能有子嗣的残废,王广和心里肯定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但不愿意也没有用,毕竟王松跟他征战多年,立有战功,将士们很尊敬他,有智有谋,就算不上场杀敌,也能退敌众多,是个不可多得的军事天才。 最好的办法,便是王松自己开口将这一切交给王栾,可他会答应吗?王广和内心直犯愁。 王松在下首坐着,立即有丫头奉上茶水,他轻呷了一口,随即慢悠悠地道:“二弟想要上战场吗?” 这时候,一直默默跪在地上的王栾忽然抬头,他的面容与王松有几分相似,却多了不少世故和玩世不恭,但此时此刻,这些情绪全都化成了坚毅,景颜从没想过,一向只知道玩女人的王栾,能够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想必那个在重华苑禁足的女人,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还是把一切都握在了手中,被人仔细提点过。 “大哥!我知道你和父亲曾经征战无数,有很多经验和用兵之策,我一直在平京长大,只能纸上谈兵。但咱们一直都是虎将之家,我不想给大哥和父亲丢脸!” 不想丢脸?就王栾那点本事,想必到了战场上就只能逃跑了吧,总不能让一群将领都来保护他,谁去打仗呢? 景颜心中冷笑了几声,但这毕竟是男人们的话题,自己不便插嘴,干脆坐在一旁听他们说。 “你看看,就是这样倔强!战场是何等凶恶的地方,你怎么不仔细想想!我送你去跟太子他们一同读书,这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就是因为读过书,我才知道,大丈夫建功立业才算伟大,我不要做缩头乌龟!”王栾第一次壮着胆子跟王广和对着干,平日里只要王广和大眼一瞪,他铁定就泄-了气,这次只怕是有人给他撑腰他才敢这么做。 王松温和地一笑:“父亲,二弟想要建功立业,这是好事。” “战场上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敌人,他这样过去,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说完这话,王广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王松的腿,却没再说什么。 王松仿佛没看到一般,低头想了想,开口道:“父亲不如这样吧,让二弟先跟着我去军营看看,多学学总是好的……” 这头话音还没落,那头跪着的王栾却已经喜形于色,忙不迭地对着王松喊道:“多谢大哥!多谢大哥!我一定好好学,一定不辜负父亲和大哥的一片希冀!” 王广和冷哼一声:“我答应了吗!” “父亲!”王栾膝行到了王广和脚下,声泪俱下,“您就答应我吧!” “父亲,您就答应二弟的一片赤诚之心吧。” 王广和拧着眉毛,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他看了看王松,见对方说的是真心话,才开口道:“既然松儿同意,你就跟着他吧,好好学学带兵遣将的本事!” 王栾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的脸涨得通红,仿佛受到了无比的恩惠,郑重其事地对着王广和磕了一头:“孩儿明白!” 回到修文院,初晴和白梨已经让小厨房备好了午膳。难得今日王松在家,景颜便也同他一道吃了。 “二弟什么时候对带兵打仗感兴趣了。”景颜不动声色道。 王松莞尔一笑:“二弟打小就很聪明,去了军营,也能与人交好。” 景颜的眉毛轻轻一挑他说的是与人交好,可不是建功立业:“恐怕他想要的,不只是与人交好这么简单吧。” 王松听完此话,忽然放下了筷子。一旁的白梨心下一惊,大少爷和二少爷毕竟从小一块儿长大,小姐这么说,是想让他们翻脸吗? “颜儿,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王松低下头看着某处,手指摩挲着锦缎制成的桌布,眼中眸光闪现出与平日极其不同的精光,“你也看出来了吧,有人借着我的口,让二弟去军营,这件事你和我都看出来了,父亲能看不出来吗?” 王松一早就是知道的,而且王广和也是知道的,景颜忽然明白为什么王松对兰妃如此冷淡了,因为当至亲之人渐渐开始背叛你猜疑你的时候,他们就不在是亲人。 “父亲对我,有的只是往日的情分而已,我注定不能给他带来更多脸面,可这样的话,他明明可以直接与我说,却非要绕着弯子,他和季氏,在本质上是一样的。” 这样的话,已经毫不遮掩地与景颜讲了,如此一来,他们的阵线已经完全一致。 “可那些兵将崇敬的依然是你,不是吗?”景颜浅浅笑着,将勺子中的芙蓉百合rou放入了口中,轻轻一抿,馥郁沁香。 “我知道该怎么做,他毕竟还是我的二弟,”王松重新拿起筷子,将话题撇来,“这芙蓉百合rou如何?” 果然还是心软啊。景颜的心中摇了摇头,面上依然笑的恬静:“很好,还是老厨子烧得符合口味。” 自从那日王栾要求跟着王松去军营后,一改往日的油头粉面,天天准时报到,倒让跟着王松的军士们颇有些意外。不过王松的威名毕竟在那里,想要一时半会儿取他而代之,几乎是不可能的。 眼看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皇家围猎的消息终于过来了。此刻已经过了最为炎热的七月,那些急着在春天做衣裳的夫人小姐们肠子都悔青了,但又没有办法,只能咬着牙继续破费再做几套秋天的,这可乐坏了平京的绣楼衣铺,一时布料的价格都上去了,还是邀约不断。 马香云王婧是最为起劲的,眼见如今景颜管家,每月的例钱都是有限的,上次制衣已经用光,便想提前预支下个月的。本以为她会阻止,可拿了几次后,却不见动静,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白梨看不过去,愤愤不平:“小姐,二少夫人他们已经预支了下下个月的例钱了,您看要不要跟她们说一说?” “有什么好说的,横竖她们都是不会停手,这么做也只是在试探我而已。罢了,把我的例钱先充进去吧。” 白梨有些为难:“可是小姐,您都还没有去做衣裳……” “白梨,跟了我这些时候,你也应当明白我的喜好了吧,华服一时鲜,真正应该注意的是其他才对。” 白梨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好像小姐想的事情,总归比常人多一些。 可没过多久,忽然看到修文院前几个mama抬了一个箱子过来,满脸堆笑地对初晴道:“初晴姑娘,方才冯府送来了些礼物来给老爷,其中有一件是给大少爷的,奴婢给您搬过来了。” 初晴望着那硕大的雕花紫檀箱子,光是箱子本身,便价格不菲,她不敢贸然决定。 “给大少爷的?”景颜垂下眼眸,她下意识地感觉里面的东西应该不是给王松,而是假借王松之口,给自己的。 这个人是谁,想必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他可真是大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