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除夕夜

    请客的第二天,梅朵就把窑场的帐算清了.一共只有两百两银的利.如果算上梅兰妮他们的投资一千四百两的话,那今年是没有什么赢利的.两百两,按约定,给了贝掌柜四十两.并送了他些年礼.小林昨天下了下一年的定单,要一百二十块地砖.明年开年有了活计.贝掌柜赶回去过年了.

    鲁妈为女儿做了一件丝棉袄,为了客气,也给梅朵做了一件丝棉背心.

    梅兰妮接过着丝棉背心,看了看后,心里一动,这不是冬棉脱下来后最好的春衣吗

    筹划了一下,便出门买了面料丝棉回来.先要帮三胞胎一人做一件丝棉袄.

    三胞胎过了年后要去读书了.这年头的学生虽然没有什么制服,但大家也穿的大致差不多,学生穿蓝色的长衫,那些是秀才们的专服了,小学生们当然还不至于穿成这样,但也是穿长衫的多.

    所以,三胞胎那些相拼衫当然还是可以继续穿,但新做的衣服总要随大流,不能太异样.

    这满清的男式长衫,梅兰妮还从未见过.便让梅香把她妈为老乐做的衣服借来,琢磨了两天,想通了门道,并进行了一些小改造,为三胞胎裁了湖蓝春绸丝棉袍,和两件罩衫.

    这年头正流行束腰带,时髦男喜欢在长衫外束上漂亮的腰带,腰带上再吊的琳琅满目.在梅兰妮看来,这是恶趣,可是现在她就象"在人屋檐下".所以,她裁衣时就把腰带裁了出来,学后世皮带的样子设计了腰带扣,让三胞胎做出蜡模,给秦炼浇铜.这后来也成了苏州的小流行.

    腰带上要挂荷包,梅兰妮虽然做过好多荷包了,但是,她对这东西的使用不热心.她做的衣服上都有口袋.可是,总要有点小挂件吧,荷包不用,香囊总得有一个吧.可是,梅兰妮觉的用纺织品做香囊不如那些银制香球有趣.所以带了三胞胎去银楼定制了三个银制小香熏球.又去了玉石店,一人挑了一块小玉佩,三胞胎不约而同的,挑了小连环璧.这是这个时代的流行,就象后世的的平安扣

    .回来后,梅兰妮用黛蓝的丝带给那几个玉连环打了个梅花结.

    虽然上学读书对于他们这一拨人来讲,不是什么新鲜事.这里头随便哪一个都有十几年的学龄.

    但是在大清上学,那可是独一份,是亿万人民捞不到的荣幸.

    华家的老大和老二对于‘之乎者也‘不感兴趣,所以读书,光大门楣的重担就落在三胞胎身上了.

    梅兰妮原打算,让他们再等一年去上学.可是家中的男子汉们都决定了开春就去上学,早些适应环境.梅兰妮也只能‘少数服从多数‘了.

    梅兰妮想,三胞胎从生理年龄来讲,只不过是六岁不到的儿童.在过去,这样年龄的孩子的首要任务还是‘吃喝拉撒睡和玩‘.不幸流落到大清后,他们小小年龄就要为家庭生存努力工作.说梅兰妮不心痛他们,那是假的.但是秦炼和边峰却很不以为然,嘲笑她是‘慈母多败儿‘.

    真还别说,古人对家里的男孩子的期望值是很高的,老乐准备开春后把他的侄儿送去启蒙了.他还问梅兰妮要不要送少爷们一起去.

    梅兰妮想自家的三胞胎怎么讲,都不能从<三字经>开始读.他们在这里应该是天才儿童那个级数的.陆天香是赤脚也比不上的.所以,要上学也是要跳级的那种.否则就太亏了.

    边峰打听了,在孝义坊有个周密老夫子,启蒙启得好.老乐打算把天香送到那里去读书.

    通阛坊有个苗夫子,三十来岁,时文做的好.所以,梅兰妮问了三胞胎的意见后,决定送他们去苗夫子那里去读书.

    孩子们去读书,家长们是要付给夫子束脩的.这束脩不便宜,每月每人一两银.

    年底,梅兰妮替老乐把工钱结了,一年的工钱应该是二十四两,但因为老乐干的好,所以又加了六两,给了三十两整.老乐谢了后,收下了.想来他也已知学费贵了.

    梅兰妮告诉他,明年一每月四两计.老乐当然很高兴.鲁妈的下一个月的工资提早发给了她,再加上一两的年终奖.表面上皆大欢喜.可是,鲁妈在梅兰妮面前期期艾艾的.

    梅兰妮心中猜想,是不是她想再嫁与老乐,让自己做媒,不知老乐对这件事怎样态度.

    想到这种男婚女嫁的事情,不是自己可以随便决定的,所以态度也不鼓励.只是耐心的等她自己说明.

    鲁妈到底还是说明了,但完全出乎梅兰妮的意料之外.鲁妈是想保管梅香的工钱.

    梅兰妮来自资本主义发达的世界,对于利益算计是很敏感的.她觉的鲁妈这样太过分了.子女总当成私有财产.虽说,在这个时代里大多数人也都是这样认为.可是她不是把梅香卖了吗还来计算钱

    于是,梅兰妮对鲁妈说,让她把梅香二十两银买回去后,再替梅香保管钱财.说完后她离开了,留下鲁妈一人琢磨她的建议的可行性.

    回到主屋,梅兰妮找了梅香说了这事,问梅香是什么意见.

    梅香说,"上个月她就让我和师傅说,把每月工钱交给她,我没和你说起."

    梅兰妮说,"我是问你愿不愿意把钱交给你妈保管.这毕竟是你的钱."

    梅香坚决的说,"我愿意听师傅的."

    梅兰妮拿出了一张十四两的通汇票,"这十二两是你一年的工钱,二两是奖金,这钱不用,存在钱庄里,每年也有一些小利息.你自己找地方把它藏藏好,明年你的月钱再加五百钱一个月.存上几年,你就有一笔钱了,要出嫁,做嫁妆是很可以的了."

    讲到出嫁这样敏感的事,梅香红了脸,低了头,说,"我只跟着师傅过."

    梅兰妮说,"师傅哪里管得到你一辈子.人总要为自己做打算.虽然,你有伯父,母亲在身边,可是,他们也有照应不到你的时候.你现在一点点大了,总要自己心里有成算.钱在自己手里拿着,总是好的.你母亲那里,你只管推说没有工钱就是了."

    梅香接过银票看了看,又交还给梅兰妮,"还是师傅替我保存吧."

    梅兰妮接过来说,"也好,暂时我替你保管着,等你再大点了,就交给你."

    找出一只信封放了进去,信封上写下梅香二字,把这只信封放入一只木匣里,那里面已有一只写着小甲名字的信封.

    后来,梅兰妮听边峰说,鲁妈还真找老乐商量着要给梅香赎身的事情.让老乐给回绝了.

    老乐对她说,"是你赎呢,还是你想让我赎我这钱是要给我侄念书用的.再说了,你把梅香赎了出来,再卖也卖不了二十两,你如果愿意养她,当初就不会卖了她."

    梅兰妮知道,鲁妈并不是真想赎了梅香去,只不过她想出了二十两银后,买断梅香今后的工资,算来算去,还是合算的.

    只是,别人的理解是,她赎了梅香自然是养起来了.哪里还需要她做工

    鲁妈折腾了一阵,见得不到回响,尽管心里有些不满,究竟也没有办法.只得暂时作罢.

    到了三十,梅兰妮让梅香去大厨房帮忙.并留在那里吃年夜饭.梅兰妮想,他们一家在三十总会有些纪念活动.一家人在一起正好行事.

    华家的年夜饭并不十分丰富.一人一份的儿童食量,并不鼓励多吃.对于保安队,梅兰妮也是这个态度.只有对小甲,小乙两个开始吃长饭的少年,饭由他们吃饱,菜还是一份,只是份量略多了点.

    好在保安队成员都是来自乞丐.生活环境教会了他们对食品的珍惜,和算计着吃.所以对于梅兰妮的措施,觉着理所当然.

    年夜饭后,保安队的成员在饭厅玩,梅兰妮在饭厅里放了大火盆,一拨孩子围着桌子打牌,斗地主.

    这是华家男孩教的.这游戏不仅男孩喜欢玩,女孩也喜欢.纸牌用做马吊的纸做的,上面用了阿拉伯数字和JQK,也画了红心,黑桃,三叶草,和方块.J画了一柄剑,Q是一顶后冠,K自然是王冠.大王画的是彩色孙悟空,小王是黑白孙悟空.在游戏过程中,孩子们都认识了阿拉伯数字.保安队的孩子加上梅香姐弟,正好四桌人.打得热火朝天.

    华家人吃过晚饭后,集中在起居室,谈谈笑笑.秦炼已把钢琴修好了.

    梅兰妮先上去敲了一段,她记不住乐谱,断断续续的,勉强听的出是"致爱丽丝".

    三胞胎各自来了一段海顿的练习曲.梅朵是简单的赋格曲.

    最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边峰,他弹了一曲<翻身的日子>,曲调明快流畅.

    梅兰妮一听这熟悉的乐曲,立刻勾起了心底的回忆,不知那个世界里,家人过得怎么办泪水象泉一样涌出.

    其他人也掉下泪来.这正是"每逢佳节倍思亲".一家人在这欢快的音乐里痛哭流涕.谁也没注意,边峰的泪珠滴到了琴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