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破绽
凌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舅舅,南教授还有事,您就别打扰别人了。”凌俐带着点责怪的声音。 她知道舅舅这有些打扰到南之易的行为从何而来。那一次,小宝因为病情危重被附二院拒收的时候,是南之易找到门路让孩子又有了一线生机。 说起来,舅舅在知道之后小宝的机会都是得益于南之易的面子之后,一直说要亲自给南教授道谢。 只是这些日子南之易去了趟琼海,回来阜南后工作忙就不说了,再加上一个魏葳,他的生活轨迹,几乎已经完全跟以前不同。 不仅有意无意避着凌俐,连带着以前最爱的解决晚餐的小店也不来了。 凌俐还是有几分失落的,又害怕南之易这个说翻脸就翻脸的怪人,因为被舅舅打扰到而变得不耐烦,让场面变得尴尬。 南之易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温和又耐心,捧着茶杯看着张守振一张张翻着小宝的照片,听着张守振的自说自话,时不时还凑趣两句。 差不多十多分钟过去,张守振翻完相册,才心满意足放下手机。 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张守振眨巴着眼:“南教授,要不然,我加个你的好友?以后小宝有什么新照片,我第一个发给你看,毕竟是您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南之易一愣,接着客气得不像他自己:“老张,这话太见外了。哪怕咱们不认识,该帮的忙也会帮。” 凌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微嗔道:“舅舅,您就别烦南教授了,他很累了需要安静。再说南教授基本不看朋友圈的,他每天事情都很多,根本没时间玩微信。” 言外之意,她还是说张守振这一番行为给南之易带来困扰了。 张守振不高兴地鼓起眼睛:“怎么?嫌弃舅舅烦了?” 虽然是在说笑,可明显还是有点生气。 南之易忙出来解围:“不就加个好友吗,来,加吧。” 说完,把自己名片点出来。 张守振头入捣蒜,扫了二维码后,低着头开始在微信名上写下“南教授”三个字的备注。 几分钟后,凌俐看着张守振写得歪歪扭扭的教授的授字,哭笑不得。 舅舅的手机已经有点卡顿,再加上手写输入的动作太慢,手机识别不了,已经跳成别的字好几次了。 南之易一直耐心等待,凌俐看不下去了,干脆从舅舅手里拿过来手机,帮他写。 张守振的手机用了快两年了,屏幕的手写识别有些迟钝,确实不那么好用。 一开始,她写的居然也显示成错字。第二次,她加重下手的力道,写得快了一些,终于成功。 凌俐把手机还给张守振:“舅,要不就换个手机,要不换个输入法,这样真太磨人了。要不,你用拼音也比手写快,准确度也高些。” “我哪会拼音啊!”张守振把手机揣回兜里,“上学那会都没学过。” 张守振端着盘子回厨房好一阵子了,凌俐呆呆地坐在凳子上,脑子里一遍遍过着他刚才说的话。 紧接着,白天南之易手机上的画面闯入脑海里,她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周庆春遗书里显眼的错字。 当时心头闪电般出现的那丝古怪的感觉,这时候越来越明显,也终于知道了来源于何处。 凌俐忽然间惊愕转头,对上了南之易的眸子。 只见他也目光灼灼,似乎有什么惊人的发现。 “难道说……”凌俐轻启双唇,想确定是不是和他心有灵犀。 南之易马上一个会意的眼神,而钟卓雯此时也悟了过来,拍着桌子兴奋地大叫起来:“卧槽,还真有猫腻啊!” 南之易微笑着扭过头轻斥:“小孩子,别骂脏话。” 接着,他拿出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语速极快地吩咐了几件事之后,又在几分钟后得到了回电。 “粉妹,”挂断电话,他翘起嘴角,眼睛亮得惊人,“也许有点头绪了。” 凌俐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压低了声音,却是毋庸置疑的语气:“走,我们连夜回去南溪,找周庆春问过的所有人,再彻彻底底问一遍。” 是夜,连续开车几小时有些疲累的南之易,因为眼睛疲劳产生的视觉差,险些将路肩外侧有些反光的湖水,看成高速路面。 他当时一晃神,汽车朝着护栏的方向开去,眼看就要撞上的刹那,他才发现情况不对。 凌俐看那护栏离自己越来越近,还没来得及尖叫,南之易已经向相反的方向猛打方向盘。 结果车身一歪,一种似乎是离心力的巨大力量拉扯着车身。 他情急之下,又猛然踩了刹车。 那时候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路面的灰尘和水混在一起,路面有没有彻底湿透,正是最为湿滑最容易出事故的时候。 在刹车的作用力下,汽车在打滑的高速路面上旋转了三百六十度才停下。要不是因为深夜下雨路上车辆很少,他们很可能就因此遇上一场严重的车祸。 当时,他们俩都惊呆了,南之易勉强将车开到应急车道,打开双闪和雾灯,歇了好一阵子才有力气说话。 “差点出事,还好车少。”他吁出长长的一口气,面色有点发白。 当时凌俐被吓了一大跳,也在微微喘着气。 想起刚才的生死关头,她声音都有些颤抖:“考驾照的时候老师没教你吗?遇到下雨天不能猛打方向盘猛踩刹车,会甩尾打滑的,运气不好还会翻车。你刚才直接踩刹车就好,降下来速度再打方向盘。就算速度降不下来真撞上了,这车这样结实,我们应该也不会有事。” 南之易沉默不语,眸子里幽光闪动,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凌俐越想越后怕,忍不住数落他:“刚才要是有个大货车在我们车后,只怕咱俩就彻底交代在这里了。” “抱歉。”南之易难得地认了怂,眼底遮不住的疲惫,“好像开太久反应有点迟钝了。” 凌俐再不敢让他继续累下去,拉开车门顶着小雨,绕到驾驶室一边让南之易下来,也平生第一次在雨天、夜里,战战兢兢在高速上开车。 南之易缩在副驾上,很快就睡着了。 微凉的雨,如墨的夜色,凌俐开着车,眼睛看着雨刮器以三秒刮一次的频率划过挡风玻璃,耳朵里是汽车平稳行驶的声音,以及他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周一的凌晨,他们终于去而复返。 之后的两天,他们都在南溪度过。 作为学生的钟卓雯自然是在出发前就被劝退的,她也没那么大的胆子逃课参加取证。 再说了,晚饭还没结束史美娜的电话已经追过来,她要再不回家,只怕怀疑钟卓雯跟男同学私自出去玩的史美娜能把整个雒都掀翻过来。 不过,凌俐作为时间自由的律师,再加上直管她的祝锦川出差,也没有必要跟谁请假。 而南之易则不同。 他周一周二都有课,实验室也有重大的项目等着他忙到飞起,到了南溪后几乎一整夜都没睡,忙着调课忙着提前写报告的事。 第二天早上,又陪着凌俐出门,一整天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可熟悉他到一定程度的凌俐,自然也能看出他眼底掩着的一丝疲倦。 凌俐很感谢他,这没有魏巍和其他人打扰的独处时间也很惬意,可在这紧要关头她怎么也生不出什么绮念来。 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他们忙着第二次询问,忙着寻找钱阳,忙着从已知的证据和证人证言里寻找盲点。 凌俐虽然没有亲口对南之易说出谢谢,但是对于他一时好心下无心插柳的结果,内心是无比感激的。 她知道,他其实是看不得她那样消沉的模样,故意要找些事让她转移注意力的,所以才有那趟南溪之行。 而之所以拉上钟卓雯一起,也是他想要以钟卓雯的状态来开导凌俐。 南之易说他无条件地相信凌俐,也无条件站在她这一方,也给出了充分的理由。 正如他所说,他认为最亲近的女儿基于对父亲的了解做出和所有人相悖的结论,值得尊重和信任。 这世界假象太多,哪怕亲眼所见都能骗人,更何况是源自于一个又一个推论得来的结果? ———— 天色渐亮,微凉的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屋里,轻掀起粉色的窗帘和窗帘上方的贝壳风铃,发出细碎又悦耳的声响。 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则有些恼人。 凌俐翻了个身,想把头埋进枕头里继续补觉,却察觉到已经天亮。 虽然几天下来身体疲累到不行,但是想到已经三天没有上班,她挣扎了好久,好容易才睁开了眼睛。 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她眯缝着眼看了眼时间,顿时有些惺忪的睡眼就瞬间睁大,马上坐了起来,赶忙下床收拾洗漱。 已经快八点,要是不想迟到,那可得加快动作了。 花十分钟洗脸穿衣,五分钟画了个淡妆,凌俐准备出门。都走到楼道里,忽然想起没带伞,又转回头去拿。 等电梯的间隙,她从十八楼的高度望出去,也看不到沉湛的天,一片烟雨蒙蒙。 从上周日的晚上,她跟着南之易回去南溪的路上,这场连绵的阴雨就开始下个不停,已经持续四天。 也不算多大,丝毫没有夏天强对流空气带来的暴雨的气势,只是像没拎紧的水龙头一般,时不时滴两滴下来。 半小时后,凌俐从地铁站出来,正在买三明治翻钱包的当儿,手机响起,叮咚一声提示有短信进来。 她划开屏幕一看,是南之易的号码,不长不短一段信息。 “起来了吗?警方那边有结果了。如你所料,当天卖老鼠药的确实是朱老板。只是,凶手却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