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古镜丽影
白寂偊莫名厥倒,吓坏白宁恺一家人。给她吃过药,三双眼睛直直瞪着,无比希望她这如破风箱般喊疼的刺耳声音停下来。 好在,过得一小会,白寂偊仍是呼呼直喘,却不喊疼了,慢慢睁开眼,很虚弱地说:“吓着了吧?不是经常性的!叔叔婶婶别怕,千万别怪弟弟,与他无关。” 这孩子真懂事!谈婉菁抹了一把眼泪,给白寂偊掖好被角,柔声道:“阿偊,你睡会儿,婶给你买rou熬汤。” 两个大人出去了,白寂偊眯着眼,小堂弟脸上挂着泪花,倚在门边不敢进来。她苍白的脸上扯开一丝微笑,吃力地抬起手对他招了招,白寓翛犹豫着走过来,蹲在床边,眼巴巴瞧着她,轻声哽咽:“对不起,jiejie。” 白寂偊颤微微探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和你没关系,姐经常这样头疼。” “很疼很疼吗?”白寓翛伸手小心翼翼盖在白寂偊额头,只觉汗渍渍冰冰凉,“jiejie,我去给你拿块毛巾擦擦汗吧。” 唉,真是可人疼的小孩子!白寂偊很理解小堂弟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眼神,任谁家经常性的被打秋风搞得自己生活不愉快都会有脾气,看叔叔婶婶就知道这孩子其实是良善的。 白寂偊微微笑道:“阿翛,你去给我拿杯茶,要温温热的,我口渴。” 小孩子拼命点头,几乎是雀跃着跑出去,支使他做事并且还有小要求,那就是不怪他了。 很快,白寓翛就端了茶过来,还噘起嘴很小心的吹,既保证凉了茶水,又不让口水掉到杯子里去。过得一会,他帮着白寂偊坐起大半个身子,一小口一小口喂着她喝下去,那茶水里还泡了点蜜糖,甜丝丝的。 白寂偊重新躺好,很奇怪小堂弟熟练的架势,不由问道:“阿翛,怎么好像你照顾过人的样子?” 白寓翛垂下头,好半天方呐呐道:“家里有时候经济紧张,所以mama下了班去医馆里当夜间陪护,我有时跟着去,看着就会了……” 白寂偊默然,叔婶家里不宽裕到这种地步了。她环视房内,曾经精美绝伦的雕花窗格断了好些,似乎应该是一对的乌木立灯架只有一个,看上去古香古色的梳妆台上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自然,她是不知道这房子以前是怎么摆设、也不知道那些缺失了的部份去了哪里,但仅凭眼前所见,这间屋子也实在有些凄凉。 白寓翛见她不说话只是怔怔发呆,脑中一激灵,想到什么,急急忙忙道:“jiejie,你放心,你住在这里完全没问题。我没有其它的意思,你别多想……”小家伙急得汗都出来了,生怕白寂偊误会。 白寂偊扬起脸重新开颜道:“阿翛,jiejie如今只有叔叔婶婶和你了,是绝对会赖皮到底的,你想赶也赶不走。”她调皮的眨眨眼。 白寓翛听她这样开玩笑,舒了口气,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又说道:“jiejie,其实爸妈工钱挺多的,我也不爱吃零食不爱玩具,不过我念的是文武综合学堂,学费贵点,只要那些人每年少来几次,咱们家也同样能过得舒舒服服。因为我是在学堂住,不知道jiejie和他们不一样,爸妈走的时候又没说清……”小家伙涨红了脸,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羞愧。 “阿翛,不用多说了,jiejie知道的,你去玩吧,我要睡会儿,好吗?”白寂偊好生安抚他,生怕小家伙担心得饭也吃不下。 等白寓翛出去,白寂偊长叹了一口气,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剧烈头疼过后的虚弱无力让她没多久便沉沉睡过去。 又做梦了,白寂偊研究着四周的雾气,在想,今天又能看到什么。雾气香甜芬芳,她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清新凉爽,感觉不错。 她警惕地观望四周,不敢随意走动。天上地下全是白蒙蒙一片,虽然自己脚踏实地,但心仍在悬崖旁边。 等了许久,不见异样,她干脆坐下,托着腮闭目,快要睡着了。嗯,在梦里睡着,说出去会惹人笑话吧?! 然而一道刺眼之极的光华没有如她的愿,她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光是从一面一人高的镜子里透出来的,镜子……不知啥时候就这样悬在白寂偊身前三丈,或者是刚才一眯眼的功夫,又或者它本来就在重重雾霭之后。 这面镜子初始完全掩在七彩绚烂的万道光华里,渐渐看得见古铜色的边框,上面有着模糊的花纹——显露形状后才知道是面镜子。随着光越来越强,镜子……越长越大。是的,它在长,变高变宽,直到光再也不能越过它的边框溢出,直到它有十丈宽五丈高,直到它叫城门比较合适。 而它也确如城门一般,彩光就是开启城门必然要打开的那道缝,如潮水般,光向左右迅速流动,城门后面会是一座庄严华美的城堡么? 没有城堡,却有一座座宫殿。洁白、宏大,用华美壮丽根本不足以形容它们的万一。有走兽飞檐,有精雕细刻,有五彩云朵悠游在柱廊亭阁之间,有千千万万道霞光铺满,有不断升腾盘旋的瑞气充盈。如果白寂偊不是白寂偊,那么她一定会说,很好很强大! 她慢慢站起身,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宫殿,脑中一片空白,然后她看见了一个人。这个向她徐徐走近的人让她在一瞬间忘记了宫殿,甚至忘记了自己在梦中,她举起手指,毫不犹豫的咬了一口,会不会疼? 不知道疼,因为她的心神已经完全被眼前这个人夺走,她拼尽全部心力只说了四个字,完全是从最深层次的意识之海里淘来的四个字,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说,她问:“神仙?妖怪?” 神仙?妖怪?这是一个问题。 面前这个“人”,不知道属于哪种?看此“人”气韵清华、丰姿韶秀,广袍博袖、飘飘扶风,直恍若九天谪仙。白寂偊心神坚定,异于常人,初见他只是略一失神,片刻便醒转。 然而,甫与他那双奇异的双眸对视,她便立时怔住,待再次回魂,居然有荒谬之感。世间哪有人的眼眸瞳仁会是这样多彩绚烂之极的颜色? 这双诡异却又妖魅的彩瞳,仿佛是个极深极大的漩涡,只要与之对视,失魂落魄是唯一的下场。这双彩瞳,迷离着无穷变幻的色彩,一时似风情万种,一时又像冷漠无情,实在是分辨不出它的表情。 “一眼勾魂,果真有啊!”白寂偊失神低喃。这不是擅长迷惑人的妖精又是什么?然而不论怎样猜测,白寂偊咬着唇发狠,他或她绝对必须只能是这两种之一,凡人怎能长成他或她那副“德性”!? 许是听见她的自语,镜子里的人突然对她弯眼浅笑,一瞬间,那彩瞳的幻灭光芒被眼睫挡住,这人眯缝着眼帘笑得如此云淡风轻,哪里知道那三分慵懒三分戏谑四分邪异的神态却是十万分的性感。饶是已经回过魂来的白寂偊,心跳也不禁又漏跳了一拍。 这人轻掸了掸衣襟,怡怡然地落坐在一方白玉台上,素蓝色长袍后襟逶逶迤迤拖在嫩草坪上,几只斑斓色彩的鸟儿歪着头猛盯衣襟上银色云纹滚边,似乎想飞入万里云层自此逍遥去也。 这个人神色恬淡,丝毫不以白寂偊无礼近乎贪婪的目光所怒,又微微侧了头瞟了她一眼,有光洒在他颈子上,唔,是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