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重逢

    康熙47年的春天，脱去厚重的冬装，刚刚过完十二岁生日的我，随着刚刚升任军机处大臣同时也是忠亲王的叔叔一起回京。6年前，从西北回京就要赴江南任两湖总督的叔叔将我接回了家，我离开了紫禁城。如今，随着我出嫁年龄的临近，康熙下旨升叔叔为军机处大臣和内阁大学士，家眷随行回京。

    看着接旨后我闷闷不乐的样子，叔叔大笑：“卿卿再过几年就要嫁人了，哪能再呆在这江南？你也这么多年没有见皇上、皇太后和十四阿哥了，就不想他们么？”

    十四，听人说，已经年满18岁的他，至今没有一个福晋，这在普遍早婚的大清阿哥中实在是少见。

    我明白康熙的意思，十四的文才武略在他的众多儿子中最为出色，又和我自小一起长大，自然是我的最佳夫婿人选，他又怕我受委屈，所以迟迟不给十四指婚。康熙对我这个义女，可以说真的疼爱到了极点。

    当然，谁都明白，他的这个举动意味着对十四继承大统的肯定。太子这些年的举动早已让康熙失望透顶，废太子只是早晚的事，这样的情况下，手握重权的苏瓜尔佳家的支持，成了那些阿哥登上皇位不可缺少的条件。

    回京的当日，久旱不雨的京城下了今年立春以来的第一场雨，京城人人都说是和硕公主的福泽。康熙顺水推舟，下旨封我为大清最尊贵的固伦宁安公主。

    马车驶入紫禁城，我掀开车帘向外望了一眼，皇城依旧繁华如昔，只是不知这繁华的背后埋葬了多少人的辛酸和痛楚。

    6年了，我又回来了。又回到了这个我无时无刻不想逃离的宫墙中。

    跟着叔叔进宫请安，走进了阔别了6年的乾清宫，走进正殿，康熙坐在龙案后的宝座上，底下坐着十几个阿哥，踏进殿门的那一刻，我在所有人的眼中看到了惊艳。

    12岁的我已是初长成的少女，明眸如水，盈盈波动，峨眉入鬓，倾国倾城，额心的梨花痣更是衬得肤如凝脂。

    盈盈随着叔叔跪下行礼，十几个阿哥站了起来，康熙晃了晃神，随即叫了我们起来。

    早有内监搬来两个花梨木交椅，一个放在左手第一位，一个放在了十四的身旁。

    待我和叔叔坐下，康熙问了叔叔一些政务，然后问了我的近况，我恭敬地站起来一一答了。

    有宫女奉上茶来，甜美的声音响起：“宁格格请用茶。”我看向她，娇美的面容，湖绿色的宫装。我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是上好的碧螺春，浅笑着对她说：“你泡的茶很好。”

    她笑笑，“多谢格格夸奖。”然后躬身退了下去。

    好像原来见过她，很是面熟，一时倒想不起来是谁，十四在旁边轻轻地说：“她是西林觉罗。雪雅。”

    终于想起来了，前年在西北军营见过她，她阿玛是一个将军，jiejie3年前嫁给八阿哥做侧福晋，想必是前年选秀进来的宫女吧。

    忽然听得康熙问叔叔：“卿卿这几年都念了什么书？”叔叔浅笑着说：“看的书倒是不少，家中教书的夫子都说她学文章一点就通，好像原来学过一样。”“卿卿是大清的‘梨花仙子’，自然是比旁人聪颖了。一晃都6年了，卿卿都长成一个大姑娘了，朕又老了几岁。”康熙看着我，满眼都是宠溺。

    “皇阿玛福泽深厚，自然是不会老的。卿卿这‘梨花仙子的名号’也是托了皇阿玛的鸿福。”我盈盈浅笑。

    康熙听了大笑，“这丫头虽然长大了，这一张嘴到还是那么会说话。皇太后这几年也挺想你的，十四，你带着卿卿去给皇太后请安。”

    十四应了一声，和我一起跪安后，引着我向皇太后住的康宁宫走去。

    宫道旁的杨柳依依，我和他错开了两步，他看了一眼，停下脚步，笑着问道，“你这几年可好？”

    我不再向前走，看向一旁的柳枝，“很好。”他大笑，“从刚才进殿开始，你就不看我一眼，现在又隔着这么远和我说话，我有那么可怕么？小时候是谁像个小尾巴一样天天跟着我？”他走来，捏捏我的鼻子，一如小时亲昵。

    我抬头看他，俊朗的眉眼，修长的身形，儒雅中透着英武之气，这样的男子该是很多女子心目中的理想夫婿吧。

    淡淡移开目光，我实在不想和他纠缠太多，爱新觉罗家的男子，决不是我的归宿。“小时候的事情罢了。”举步向前走去，不再理他。

    一路无话，走进康宁宫，皇太后正和众妃嫔一起赏花，还未来得及下跪行礼，她已是一把搂住了我，一双手捧着我的脸看了又看，喜极而泣道：“哀家这个老太婆能在入土前看着卿卿回来，还长得这么精致，真是不容易。”

    一旁的德妃连忙劝道：“格格回来可是一件喜事呢，太后怎么伤起心来？”“可是我倒忘了，卿卿走了大半天了，也该累了，都随哀家进去吧。”

    正殿中，太后拉着我坐在铺了明黄色锦搭的塌上，众妃嫔坐在榻前的绣墩上。

    皇贵妃佟桂氏两年前去世，如今宫里数慧妃和德妃地位最高，皇太后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然后吩咐内监抬过来两个箱子，她一一拿了里面的东西给我看：“这是今年进贡的珍珠，这是12个羊脂玉项圈，每年你过生日我都会让人做两个项圈，6年正好12个，这是紫海龙皮帽子，前几天皇帝刚刚让人送来的，你身子弱，留着冬天带吧；这是四季的衣服三百六十件和三百套首饰，都是刚让人做的，卿卿今年的生日好歹也是十二岁的整生日，我这个老婆子又用不了这么多东西，就当做贺礼吧。昨天皇帝还说等到你到京后要帮你把12岁的生辰宴补过来，哀家到时再送你些东西。”一旁的众妃嫔见太后都送了我东西，自然也不能亏了礼数，纷纷让宫女把赏赐的东西抬了上来，礼物丰厚而精美。

    陪着太后吃过晚膳后，她拉着我的手道：“既然回来了，就住在宫里吧，也陪我解解闷。如今佟妃不在了，就住在德妃那里吧。你皇阿玛前一阵子刚刚让人收拾了那里的落英阁，就住在那里吧，离哀家也近些。”德妃起身应了，我浅笑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