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师祖
村子在山林中，早上起来，被雾气围绕着，身处其中，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赵昰睡的晚，起的却早，像这般每天睡两个时辰，他早就习惯了。 他起身出门，推开房门，杨正就靠着门坐在那里，被他惊醒。 这却是为了守护他才如此，赵昰心中感动，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等杨正清醒了一下，走出院子。 小山村不大，盏茶时间已经走出村庄，赵昰突然起了爬山的兴致，向着不知名的小山上爬。 杨正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两人向着山上而去。 前进中，赵昰脑中思索着自己穿越至今所做的一切，一点点的计算得失。 他承认，这一次，自己过于冒险了，甚至于，比扬州外那一次还要严重。 每每想到，这样做究竟值不值的时候，他都会狠狠的点头值。 刘垓太重要了，他相信，任何一个人来到这个时代，都不能在数年内影响什么大的历史走向，包括他自己，也不能。 他所做的每件事，虽然看起来都卓有成效，但就历史而言，他并没有改变什么。 扬州本就是数月之后丢的，蒙元南下临安后也并没有立刻向南推进，一切都延续着历史。 赵昰苦苦思索可以真正改变局势，耗动历史的那根棍子，最终他的目光定在刘垓身上。 刘垓的父亲，提出了灭宋之策，伯颜贯彻执行下去，基本上没有做出什么改动。 而这策略，主要就是两点：一、广练水军，二、灭襄、樊直取临安。 赵昰要做的，就是打破第一条，如果能打破第一条计策，顺势控制长江流域，敌人后勤就成问题。 这个时候，再与蒙元划江而治才坑能实现，否则，必然被蒙元追着四处逃亡，不能有立足之地。 所以，见刘垓，已经从战术高度提升到战略高度，是赵昰不得不走的一步。 事实证明，这一步他走对了，刘垓心中仍然有着赵宋，或者说，刘整心中，依然有着赵宋。 透过用间，赵昰对刘整有了更多了了解，除了投降初期上策和广练水军之外，他在蒙元再没有什么惊人之举了。 而且整个人也老的非常快，最后眼看赵宋灭亡，他却抑郁而终。 心中有了猜测的赵昰开始对他刘垓用间，最后果然去的成果，若是真能收服刘垓，扬州、副将两地都安全了。 甚至整个沿海都会变得安全，大军在水上的调度和对军饷的调度，都会方便很多。 赵昰爬的山不高，不多时二人已经登上山顶，置身一处处雾海之中。 远处有光芒照过来，昭显这太阳已经升起，可迷雾依旧不能刺破。 “非一时之功啊。” 赵昰心中感慨，想要上下其手间改变一个国家，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知杨世隆怎么样了。” 赵昰的心中有些后悔，当初他也是不想带杨世隆来的，这个病秧子还是留在家中让人放心。 可架不住他死活要来啊，这么重要的历史时刻，他坚决不愿放弃，最后还是跟来了。 只是不知道，此时他在哪里。 赵昰望着眼前的迷雾，在心中嘱咐杨世隆好运。 杨世隆水性不错，运气也不错，跟赵昰散开后，自己在水中几经挣扎，最后落入一处支流，被一艘渔船救下。 渔船上只有祖孙二人，老渔翁已经年近古稀，他孙女正是二八年龄，因为大雨被晒成微黑的脸上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 杨世隆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双大眼睛在他面前眨巴眨巴的望着他。 “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了么” 等杨世隆搞明白情况，便急忙问道。 “没看到，只有你一人。” 女子声音清脆，甚是好听，只可惜杨世隆没有心情享受。 “现在水上都是蒙元战船，陆地上也全是蒙元骑兵，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人，爷爷说不让你出去。” 女子按住起身欲走的杨世隆，急切的说道。 杨世隆一惊，没有逞能，小心翼翼的透过渔船向外看，果然看到蒙元的船只不时经过。 “刷” 帘子被先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水手走进来。 “赶紧换上衣服，蒙元随时可能过来艘船。” 老人家扔给杨世隆一件衣服，又拉着孙女出了船舱。 杨世隆知道此时不时讲事的时候，也不啰嗦废话，快速的换好衣服，有探头问道：“我能出来么” “等一会，让雅儿给你弄一下。” 船外老人声音传来，那大眼睛的小姑娘又走了进来。 她从船舱摆放的炉子里掏出一些炉灰，均匀的涂抹在杨世隆裸露出来、白嫩的皮肤上，让他看起来黑了不少。 涂抹的过程中二人都是面红耳赤，杨世隆有心叫老爷爷进来帮忙，却也知道老爷爷让孙女进来，是怕她在外面应付不好突发事件。 等涂抹完了，二人急急忙忙走出船舱。 “小伙子过来，跟我一起摇橹，若是遇到人，不要说话便是。” 这老人神态沉稳，临危不乱，远处蒙元舰队旗帜招展，他却淡定从容。 “谢过老先生。” 杨世隆赶忙道谢，按照老人家的要求摇橹。 他出生水乡，对这东西倒是不陌生，虽然不能独自驾驶，只是摇橹却无障碍。 渔船划过江面，缓缓前行，蒙元军士不是扫上几眼，也有上前搜查，却都没什么收获，没人看出杨世隆的异样。 小姑娘很是紧张，船前船后的跑，像个无头苍蝇，也不知道她跑什么，最后还是老人家呵斥一声，让她进了船舱，她才安静下来。 这也无怪小姑娘焦急，蒙元战舰他见多了，像今日这般全部出动，却还没见过，尤其摇橹那个明显是被找的人，又让她如何不紧张。 “小子杨世隆，谢过老先生。” 一波检查过后，杨世隆借机感谢道。 老人家点点头，思索了一下，问道：“杨亮节是你什么人” 杨世隆一愣，没想到这老人家居然认得自己父亲，当真让他惊诧。 “正是家父，不知老先生是” “黄云文便是老夫。”老人家没有隐瞒，干脆利落的答道。 杨世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身前的老人。 黄云龙，大名黄全，曾经的礼部尚书，杨亮节的恩师，曾因弹劾贾似道遭贬，被贬途中遇到盗贼，一家老小都死在路上。 “身处险地，不敢全礼，拜见师祖。” 杨世隆急切的说道，心中略带疑惑，不明白师祖怎么成了渔夫。 他是精明之人，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师祖全家被强盗截杀的事情本就太过巧合，如今师祖又在这里，其中定然有内情，逃不离贾似道寻仇厮杀。 “可是贾似道那狗贼” 杨世隆忍不住开口问道，黄云龙一愣，点点头头，算是应下。 他的眼中不带多少仇恨，贾似道未得善终，死了有一阵子了，老人家世事洞察，不说忘了那些仇恨，只是没必要与死人计较的。 “当初父亲听了师祖的事情，曾派亲卫追随，可惜晚了一步。” 杨世隆说完，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赶忙岔开话题。 “这次出行，是陛下要与蒙元水军中的人物密谋些事情，不想被出卖了，才引出蒙元这番举动。” 老先生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开了，他摇着橹，皱褶眉头思索了一阵，问道：“刘垓” 杨世隆没想到自己这师祖这么神，点头称是。 老先生听杨世隆肯定，眼光一亮，道：“陛下真神人也，一眼看破蒙元软肋。” 杨世隆面露疑惑，虽然他经常跟在赵昰身边，但对赵昰的心思，还是把我不住。 这次出行，包括更早的北上，赵昰都不曾表漏出具体的目的，基于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众人对他非常信任，便也无人多说。 如今自己师祖突然说呵护啊，却让他一愣，陛下已经找到蒙元软肋这他还真不知道。 老先生见他面露疑惑，解释道：“你看着江上蒙元军士，哪有一个色目人，都是汉人子弟。” “在路上，蒙元大军也多以汉人为主力，伯颜二十万大军南下，真正蒙古人数万，剩下的多不是蒙古族人，其中甚至有数万的汉军。” “这些力量，都是可以影响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对汉族如此，对蒙古亦如此。” “而这些力量中，完全由汉军统领控制的，唯独水军，这不是蒙元的软肋，还有哪里是软肋” 杨世隆恍然大悟，难怪赵昰拼着这么大的风险出来，因为成功的可能性实在太高，没有不赌一把的道理。 他跟着赵昰最久，知道赵昰对如今形势并不看好，即便多方不知，也依然留有后手，包括流求，未必不是为赵宋留的后路。 这般乱世中，若想安安静静的走寻常路，终究是看不到未来的。 “不止如此，若能控制蒙元水军，划江而治未必不能实现，稳住南方再图北伐，不失为上策。” 老先生世事洞察，即便不站在朝堂上，亦能指点江山，看透了赵昰的一步步布置。 这，却是连阿术都未曾参透的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