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船至甘棠港
“臣未老,原为大宋鞠躬尽瘁。”老将军起身,恭敬的向东拜首。 赵良钤、赵良骢双眼一亮,夏念奴和她大哥也兴奋的点头,唯独老将军的二儿子一脸的不爽,不过此时没人关心他。 “夏贵听旨。”赵良骢突然从怀中拿出一道明黄色绢布展开,所有人都惊讶的望着他,随后在惊讶中缓缓跪下。 “敕夏贵,擢升淮南东西二路节度使,直统各支郡,为对抗蒙元,可便宜行事,对辖内文政武功有临时变动之权,可先斩后奏。赵良钤、赵良骢兄弟二人交于你管理,望老将军勿忘初心,另,此时船应初至甘棠港,我尚未登记,此印为益王印,后续圣旨,尽快补齐,以上。” 赵良骢念完圣旨,自己都有些脸红,这旨意明明是以皇帝的口吻下的,可赵昰又未登基,用的印也不对,话语更是随意至极,让人情何以堪。 老将军却不似他们这般想法,只觉得赵昰果然是做大事的人,这般不拘小节的举止让他颇有感触。 “臣,领旨。” 夏贵规规矩矩的跪着,如同迎接圣旨一样上前接过赵良骢手中的益王旨意。 虽然擢升淮南东、西两路节度使,也就是说不受他控制的淮南东路,亦称扬州路的淮东也将成为他的治下。 而且给出的权利极重,已经是唐末藩镇才有的权限了,益王这等气度,也让他佩服。 许多人,在危难的时刻,依旧不舍得舍弃那些本就只在名义上属于自己的东西,甚至为此不惜牺牲生命。 贪婪本不是罪过,只是,但当过度贪婪导致自己处于不利的位置时,便成了罪过。 赵昰的选择无论怎么看,都是明智的。 “夏老将军,益王还有一本文书给您。” 赵良骢珍而重之的从怀中拿出一本书册,书册上写着结硬寨、打呆仗理论探讨初稿。 夏老将军接过,疑惑的翻开观看,只看了一页,便入神的观看起来,让众人疑惑不解,却无人敢打扰,只以为是益王给的重要文书。 甘棠港,始建于唐天佑三年,为江海通津之用,既是闽江与大海的交通要到,至今已有三百余年,北宋之前,此地极其繁华,可惜从北宋末期开始,甘棠港大不如从前。 其中因由,有泉州港口兴盛的原因,亦有南北海运有了新的变化之故,总之,如今的甘棠港只能依稀看出当年的模样。 在港口南岸,有大量的码头,此时已经停滞了数十艘桨轮船,船中的大宋士兵,正在陆续的上岸。 益王的战船,依旧停滞在海上,左右各有三艘护航战船,静静的护卫者。 赵昰站在床沿,目视着下船的战士们,经过十天的漂泊,他们终于从温州来到甘棠港,这里距离福州城,只有一百多里。 若是坐船南行,一天便能到福州城,只因为大军船只过多,不易前行,有人建议赵昰坐船去福州城,避免劳顿,被他拒绝了。 这建议之人,不是赵昰身边近臣,如今跟赵昰久的,都知道赵昰对军队的重视,他们甚至私下猜测,如果军士邀请赵昰跟他们住在一起,赵昰都不会拒绝。 而作为跟赵昰最近的杨世隆,对此却更加清晰,因为赵昰私下里跟他说过一句枪杆子里出政权,可见赵昰对军队的重视犹在整治之上。 不过细思,也确实是这回事,历朝历代,少有文臣造反,却多有武官反叛。 “在船上,战士们的身体都好吧”赵昰的声音上沙哑,但话语却坚定,只是说话的时候,不时的皱眉。 自从七天前讲学后,赵昰每一天都进行两场讲学或演讲,如果武工队或游击队需要,就去那里讲学,如果他们必须要,就随便找一只船去演讲。 一日日下来,嗓子彻底破败下来,如今虽然疼痛,却已经好了大半,只是这声音,落下了残疾,一直沙哑着。 “战士们都很好,除了少数几人晕船需要恢复和几个微恙的,大多数都没事。”杨亮节接口说道。 如今他负责监督内部,所以各方面的事情都由他回报。 赵昰点点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按上的大军,对杨亮节说道:“阿拉伯数字已经交给你了,让下面的人尽快熟悉使用,还有,再上报内容,不要用几个,你说的几个,是五个六个,还是七个八个,或者二十三十个要准确的数字,精确到个人,明白么” 赵昰的声音并不严厉,可杨亮节还是恭敬的应下,七天演讲,赵昰在军队中的威望已经越来越高,而且还不止如此。 周申渡周秘书不知从哪弄来了一群说书人,这十天里各个船上讲真龙演义,在军士心中为赵昰竖起了神人一般的形象。 如今若是哪个敢说赵昰不可以登基为皇,估计这帮军士能生吃了他。 在这样的日渐树立的军威之下,又有几人敢拿他当孩子对待便是江万载老将军对赵昰,也越发的有纯臣之相了,之前,更像一个托孤老臣。 赵昰也曾想让大家随意,但这话终究不能说出口,若是再过些年,自己年纪大了还好,此时他本就小,若是再不故意树立威严,实在是太容易让人当孩子了。 “昰哥儿,外面风大,进舱坐吧。”船舱内,传来杨淑妃的声音。 赵昰无奈的摇头苦笑,自从嗓子彻底哑了之后,杨淑妃终于走出来约束他的行为,虽然效果不佳,却每日里在身边唠叨。 “母亲,我要让将士们看到我在关注着他们,要让将士们知道,我在他们身边,所以,我不能回去。”赵昰回身,大声喊道。 扯开嗓子喊的时候,声带震动,整个嗓子酥麻中带着疼痛,难受异常。 金手指虽然强大,但真心架不住他这般璀璨。 船舱里听了赵昰的回话,没了声息,不多时,五岁的赵昺跑了出来,后面自然有太监急急忙忙的跟着照顾。 “昰哥儿,我来陪你。”赵昺跑到赵昰身边,乖巧的说道。 “好,”赵昰应了一声,对左右吩咐“把我好弟弟的王旗竖起来。” 这是赵昰专门叫人做的,包括他演讲的时候,都会带着弟弟,这是为弟弟树立威望,以便于自己有意外,好有人能继续走下去。 英雄,对一个国家来说从来就不是一件幸运的事,而赵昰此时要做的,就是一个英雄。 为了不让英雄之火灭掉,他必须早早的为自己找一个继承人,而没有比赵昺更好的人选了,哪怕最后会惹出自己的孩子与自己的弟弟之间的传承问题,可那终究是不解近渴的远水。 想来当年,太祖也面临过这样的问题吧。 赵昰的心中,有时候会这么想。 当身边的人竖起广王的旗号,赵昰特异让战船前行,让下船的军士能看到自己,然后,向下面挥手。 “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到的王旗和王旗下赵昰身影的军士赶忙跪下,山呼万岁。 王上千岁,圣上万岁,可此时哪有人在乎这些,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欢呼队伍。 大军差点因此乱了阵脚,这无疑为下面的军官增加了管理难度,可若不是上面早有严令,他们早就跟着欢呼了。 摆着手,战船沿着码头缓缓行驶,基本上所有的队伍都有经过,赵昰心中对周申渡的安排极其满意。 这当然是周申渡的安排,包括这些天的演讲去哪里,大体向那个方向讲,都是周申渡帮他策划的。 在之前,赵昰给周申渡讲了宣传的重要性,没想到这周申渡还真是个人才,颇有无师自通的能力。 比如这巡游航线,何时巡游、从哪里开始巡游都是技巧,早了,军士们没下船看不到,晚了,军士们已经下船安营扎寨。 等一圈巡游下来,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此时大军已经下船完毕,赵昰也让战船靠在岸边,准备下船。 “我也要去。”赵昺撅着小嘴说道。 “昺哥儿乖,哥哥晚两天就到,你跟着晏翁先走,好不好”赵昰沙哑着声音,温柔的安慰。 “不,我要跟着哥哥,向哥哥学习。”小家伙很有一股劲头,惹得赵昰一笑。 “傻小子,福州是我们的根据地,你要不在那里看着,我怎么放心呢,晏翁的能力我是信任的,可是他一个人哪忙得过来,还需要你帮忙啊。” 赵昰说着,瞥眼对陆秀夫暗示。 陆秀夫清瘦的脸上显现笑容,也只有哄着赵昺的时候,才能看到赵昰可爱的一面吧。 “广王,老臣需要您的指导啊。”陆秀夫配合的说道。 赵昺听了,眉头皱起,思考起来,他的右手放在左手上面,指尖轮流敲动,学着赵昰思考的样子。 这情景赵昰当然见过,而且不止一次见过,忍着笑对亿公、晏翁等人对视一眼。 赵昺却不觉得玩笑,只觉得自己在做一个重大决定,最后,他还是觉得应该以大局为重,应下了陆秀夫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