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赵良钤
下午的一堂课,赵昰是咽着染血的口水讲完的,当带着血色的口水喷洒在军士们的脸上时,赵昰已经声嘶力竭。 当整个课程结束,赵昰好似在水中打捞出来一般,去后舱休息的时候,整个人都萎靡下来。 但是,他还是非常高兴,因为这百多人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狂热。 感谢大独裁者,他因为卓别林的电影而知道希特勒擅长演讲,又因为工作需要而学习过希特勒的演讲。 当然,前世并没有机会让他畅快淋漓的学习希特勒,而这一世,他终于可以尽情的发挥这种近似狂野的激情。 而达成的效果,也远远超出赵昰的意料。 “这样的演讲,这样的场合,要多安排,多让战士们听到我的心声。”赵昰的声音仿佛从嗓子眼深处挤出来的,每说一句话就深深地皱一次眉。 他的嗓子已经受到了非常深的伤害,他不知道希特勒是如何面对这种疼痛的,但他不怕,最多明天,他的嗓子就能恢复一些。 当他的嗓子彻底好了之后,会比之前更加强横,能承受更加激情澎湃的演讲,更加阴阳顿挫的技巧。 杨世隆走在他身边,记录下他的话语,轻声道:“殿下,您的嗓子并不适合更多的讲话,晚上与老将军的会面” “不必。”赵昰一着急有些破声,一阵撕裂的疼痛从嗓子眼传来,他顿了一下,咽一下口水,缓一缓说道:“我们没有时间休息,呵呵,就在今天早上,我还想给自己放几天假,但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赵昰回头望了眼北方,在落日的映衬下,北方的海面一片金黄。 淮南西路,通往庐州府的官道上,一匹瘦马疾驰,马上的骑士摇摇欲坠。 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袍子,袍子已经破旧不堪,坐下的战马四蹄见血,却依旧在骑士的鞭策下奋力疾驰。 骑士在颠簸中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望着远处的庐州府,脸上现出一丝疲惫的笑容,唯有一双漆黑的眸子闪烁着光芒。 “不负益王所托。”骑士口中呢喃,英俊的面容上满是尘土,他高高扬起马鞭,狠狠的抽打在马屁股上,战马嘶吼一声,奋力向前。 他叫赵良钤,是宋太宗的后裔,属正统宗室血脉,因督办移民事务表现优异,在婺州的时候被嗣秀王赵与檡推荐给赵昰。 赵昰当机立断派遣他来淮西,只因记忆中突然闪过夏贵带着陇西三府、六州、三十六县降元一事。 陇西作为攻打金国时的前线物资中转站,从四十几年前开始大力发展,是南宋内陆少有的富贵之地。 夏贵降元,可以说是对流亡政府极大的打击,也是流亡二弟能走向灭亡的重要原因之一。 陇西,赵昰是必须要把握的,哪怕不能劝阻夏贵投降,至少,要延缓他投降并拿到更多的好处。 乱世金银,盛世古董,陇西富贵之地,哪怕最次只是能得到钱财资助,也是非常大的帮助。 吏秘书管着的外间,可是在外面大把的撒银子,收买人心,与其让这钱直接给了蒙元,不如给赵昰好些。 对于夏贵,赵昰也特异了解过,这是一个老将军,算得上宋末的重要将领,他生于南宋庆元三年,今年正好六十岁,是淮西寿州人。 年少时因用兵起家,正宗的武将出身,中年时因在赵范克洛阳一役中应用作战,升至裨将,后以军功升至怀远军兼河南招抚使。 那时,四十岁左右的夏贵是一时勇将,是当时冉冉升起的将星,可惜时光荏苒,二十年后他缓军襄樊,被元将阿术战败。 至此一败,其人性情几近大变,前怕狼后怕虎,两年前贾似道领兵只芜湖,让他领战船二千五百艘横列江中,待元将伯颜来攻,他却不战而逃,直奔回庐州府城,闭门不出。 而今年,在他逃跑两年后,伯颜攻取临安之后,他以淮西为筹码,降元。 要知道,夏贵在人们的心中可不一般,那是一个猛将、一个勇将,即便当年败在阿术手下,也无人觉得他弱了。 后来在芜湖逃了,却也因为贾似道最终的下场而让人觉得是贾似道治军不公,所以老将军才带兵离开。 所以,满天下的人还都以为他是那个英雄善战的夏贵,却无人知道,他已经老了,也累了,就要投降了。 即便赵良钤接到赵昰的命令,也不认为夏贵会投降,因此,在往到庐州城的时候,他就说出任务完成的话语。 此时的他,真的累了,二十多天的奔波,每日里骑马不下二百里,路上光是马匹就折损了三匹,他还能如此精神,全赖自幼习武,锻炼出来的好身体。 “来者何人” 来到庐州城下,守城将士见他明黄衣袍破旧,腰间还别着一把长剑,连忙问道。 “益王特使,赵良钤。” 赵良钤用尽最后的力气喊了一声,身体终于不支落下战马。 眼睛越来越沉,他那双漆黑的双眸正看到碎裂的马蹄。 你已经,不行了么 战马的马蹄裂掉,就不能在成为战马了,甚至于当普通的农用马匹都难。 赵良钤这个想法刚刚结束,沉重的上下眼皮像是两块磁铁一般吸引在一起。 “晕倒了,快拿水来”一个守城的军士跑上前,晃动他了两下喊道。 “是圣人宗亲吧,不然怎么能穿这样的袍子”一名军士走上前,向先到的军士问道。 “应该是,他刚刚说传益王令,应该是南下的益王,速速通报夏将军。”先前的军士思索了一下说道。 他是这城门领头的,吩咐下去自然有人跑腿,他却没有理会其他,而是搬起赵良钤的脚左看右看。 “队长,怎么了”后面的军士问道。 他看了这问话的军事一眼,把赵良钤的脚抬高一点,方便让军士们看到。 “看到这两个磨痕了么”他指着赵良钤鞋底左右两处几乎磨透的地方说道“这是马橙子挂出来的,这家伙,骑了多远的马” 他说着,不由的目视东方,赵良钤是从那个方向来的。 当夏贵收到消息的时候,很是愕然了一下,之后听说那骑士晕倒了,只是吩咐一句好好照顾,便再也没有下文了。 赵良钤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的黑了,面前书桌上的油灯正跳动着光芒,照亮整个房间。 “吱呀” 木门被推开,一个侍女走了进来,赵良钤向她问道:“这是哪里” 那少女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一双丹凤眼仿佛在讲话一般,表达出不明所以的情绪。 你自己都住在这了,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吗这双眼将仿佛在如是说。 “这里是老爷的府邸,我家老爷是夏将军。”那侍女说的很骄傲,看样子夏贵在此地很得民心。 “请帮我向夏将军请示,就说我有益王手书,急需跟他见一面。”赵良钤急切说道。 “益王”小丫头想了一下,便知道说的是谁了,她倒是有些见识,安慰道“将军莫急,我家老爷既然已经知道您来了,也清楚您说的事情,等方便了,自然会见你。” 她这话说完,便不再理会赵良钤,只是自顾的从餐盒中拿出米粥、糕点和一些小咸菜。 “你走得急,想来路上吃的也不好,没敢做的太油腻,怕你身子受不了,快些吃吧。”小丫头说完也不理会赵良钤,转身便走了出去。 赵良钤却一直沉默着,自从小姑娘说出等方便了,自然会见你这句话之后,赵良钤已经知道,益王的猜测,可能已经成为现实。 就在赵良钤细细思索的时候,送饭的小丫头出门把餐盒随手递给一个丫鬟,快步走向书房,不多时便来到书房内。 “爹爹,那赵良钤不是好糊弄的,女儿只是让他稍等,他便明了般的不再说话,奴奴觉得,此人已经猜出爹爹的意图。” 这女子却不是普通侍女,而是夏贵最小的闺女夏念奴。 夏念奴的母亲原本只是一个歌舞妓,艺名奴奴,不曾以真名示人,后因得到夏贵宠爱,而走入夏府,更是为夏贵添了个女儿,便是这夏念奴。 只可惜奴奴分娩的时候不幸身亡,留下夏念奴这么一个女儿,夏贵因想念奴奴,给她起名夏念奴,又因为怕她受欺负,便从小宠爱。 夏念奴也争气,不止琴棋书画样样皆同,便是办事、断事也胜过几个哥哥,因此更得夏贵喜爱。 如今夏念奴已经二八年龄,却依旧没有嫁人,其中便有这父亲舍不得女儿的原因,也有这夏念奴眼光极高的原因。 她不只聪慧,长的也漂亮,柳叶弯眉下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顾盼之间,能牵动任何男人的心弦。 “小小年纪,倒是个人才。” 夏贵面容清瘦,留着一缕银白的胡子,此时他单手抚胡,笑吟吟的评价着赵良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