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乱世佳人(十)
玉洁她们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直到医院福利举办的义卖会开幕。斯嘉丽从来都没有见霍妮踏出房门一步,就算在家里,她总是站在漆黑的角落里,像只蝙蝠一样偷偷的窥视着斯嘉丽的欢乐,等到玉洁察觉到了回望过去,霍妮立刻收回视线,表情呆滞的看着角落里。 这个时候,斯嘉丽总会满脸同情的叹了一口气,什么都不说的拉着玉洁离开。 这是夏天的一个早晨,很多的大车和马车载着斯嘉丽这些年轻的未婚姑娘们、大兵和他们的陪伴人,兴高采烈地驶离桃树街,到林地去采集松柏之类的装饰物,准备给当天晚上要为医院福利举办的义卖会使用。 陽光在枝柯如拱的大树下闪烁,那条红土大道在树荫中光影斑驳,纷纷而过的马蹄扬起一阵阵云雾般的红色*尘土。 有辆大车走在最前面,载着四个粗—无—错—壮的黑人,他们携着斧子准备去砍常青树和把上面的藤蔓扯下来;大车背上高高地堆放着一些盖着餐巾的大篮子,橡树条编成的午餐盒和十几只西瓜。 黑人中有两个带着班卓琴和口琴,他们正在热情奔放地演奏。他们后面滚滚而来的是大队人马。 女孩子们穿着薄薄的花布衣裳,披着轻纱,戴着帽子和保护皮肤的长手套,头顶上还撑着小小的阳伞。 年纪大一些的太太们夹杂在那些笑声和马车与马车间的呼唤戏谑之中,显得心平气和。笑容满面。 从医院来的康复病人挤在壮实的陪伴人和苗条的姑娘们中间,听凭姑娘们放肆的挑剔和嘲笑。 军官们沿着马懒洋洋地在马车旁边慢慢移动——轮声辚辚,马刺丁当。金色*的穗带闪闪发光,小陽伞前后碰撞,扇子纷纷挥舞,黑人们放声歌唱。人人都离开桃树街去采集青枝绿叶,举行野宴和吃西瓜去了。 玉洁就留在义卖会的会场,因为玉洁高超的医术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她得以和那些贵夫人相同的待遇参加舞会。 义卖会上有斯嘉丽的精美刺绣。虽然她学的时间不长,但是她的手很巧,再加上有玉洁的指导。斯嘉丽绣的作品比起玫丽是一点也不逊色,再说斯嘉丽刺绣的配色非常的鲜艳漂亮,让她的小姐妹非常的喜欢,这次的义卖她们都打算买些回去。 直到下午。玉洁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看见那些出外野餐的人回来。大车上高高地堆放着松枝、藤萝和蕨类植物。 今天下午以前还是个空空荡荡难看的教练厅呢。 在姑娘太太们的巧手装扮下显得很可爱了。 亚特兰大所有的蜡烛和烛台今天晚上都聚集到这里来了,银烛台伸出十几只弯弯的胳臂,瓷烛台底座密布着生动的人物雕像,古铜的烛台庄严而挺拔,它们都擎着大小不等、颜色*不同的蜡烛散发着月桂树香味,立在直贯整个大厅的枪架上,在装饰着鲜花的桌子上,在摊位柜台上。甚至在敞开着的窗棂上,夏天的暖风不大不小。恰使微微摇摆的烛光分外明亮。 大厅中央的那盏吊灯又大又难看,挂在一些从天花板垂下来的生锈的链条上,可是它已经用盘走的常春藤和野萄萄藤打扮得完全变样了,这些藤蔓尽管由于灯火熏烤已经在枯萎。 四壁墙脚放着许多清香扑鼻的松枝,几个角落更装饰得如凉亭一般,那是老太太们和陪伴人爱坐的地方。到处垂挂着长串的常春藤、葡萄藤和牛尾藤,在墙壁上围成花环,在窗户上变为翠绿的流苏,在所有用色*彩鲜艳的粗布围着的摊位上则盘成扇形的图案。在这万绿丛中,在国旗和各种旗帜上,处处都闪烁着南部联盟的以红蓝两色*为背景的璀璨的星星。 为乐队布置的那个平台更富有艺术性*。它完全隐蔽在周围的青枝绿叶和缀满星星的旗帜当中,人们几乎看不出来。 几乎全城所有的盆栽花卉和桶栽植物,如锦紫苏、天竺葵、绣球花、夹竹桃、秋海棠,等等,都在这里了——连埃尔辛太太那四株珍贵的橡胶植物也被当作宝贝借来摆在平台的四个角上。 几位全权负责的老太太拖着啊啊直响的衣裙,像几艘满帆的船威风凛凛地走了进来,他们催促那些晚到的少奶奶和吃吃笑着的姑娘们赶快进入自己的摊位,然后迅速穿过门道,走入正在那里安排点心的后屋。 乐队穿一色的黑衣服,登上平台,咧着嘴,胖胖的脸颊上已经汗光闪闪了。 他们开始调整丝弦,以预计成功的神气用乐弓拉着弹着。 坐在座位上可以听见小提琴、大提琴、手风琴、班卓琴和骨片呱嗒板儿配合着奏起了一曲缓慢的 岁月缓缓流逝,罗琳娜! 雪又落在草上。 太陽远在天边,罗琳娜。…… 一二三,一二三,低回旋——三,转身——二三。 多么美妙的华尔兹!有许多结过婚的丈夫还在前线的女人们微微伸出双手,闭上眼睛,身子随着那的悲伤的节奏而摇摆。 哀婉的曲调和罗琳娜失落的爱情中,让她们泪眼婆娑。 接着,似是由华尔兹乐调所引发的,从下面月光朦胧的大街上起来的一些声响,一些得得的马蹄声和辚辚的车轮声,暖风中荡漾着的笑声,以及黑人们关于把马匹拴在什么地方的激烈的争吵声。 楼梯上一阵嘈吵,轻松的欢笑,女孩子们的清新活泼的声音和她们的陪护人的低声吩咐混杂在一起,还有相见时故作惊喜之态的叫喊,以及姑娘们认出朋友时高兴的尖叫,尽管她们就是当天下午才分手的。 大厅突然活跃起来。那里到处都是女孩子,像一群蝴蝶纷纷飘进来,鲜艳的衣裙被裙箍撑得大大的,甚至露出了底下的花边内裤;圆圆的、雪白的小肩膀光裸在外面,小小的酥胸也在荷叶边的领口微露雪痕;花边披巾看似随意地搭在臂膀上;洒金描画的扇子,天鹅毛和孔雀毛的扇子,用细细的丝绦吊在手腕上晃荡着;有些姑娘的黑发从两鬓向后梳成光滑的髻儿,沉甸甸地坠在那里,使她们的头也骄傲地微微后仰;还有些将大堆的金色发卷披散在脖子周围,让金耳坠在里面地跟它们一起摇摆跳荡而忽隐忽现。 姑娘们把茶花插在粉嫩的耳朵背后,茉莉花和蔷薇花蕾编成小小的花环佩戴在两侧如波涛翻滚的鬈发上;有的花朵端端正正地点缀着胸前的缎带,有的不等天亮就会作为珍贵纪念骑装进那些灰制服的胸袋中。 在人群里许许多多穿制服的人中,不少是玉洁认识的,是她在医院的帆布床上、在大街上或者在训练场上初次见到的。 他们穿着如此华丽的制服,胸前缀着亮晶晶的扣子,袖口和衣领上盘着闪闪发光的金色穗带,裤子上钉着红黄蓝三色的条纹,这些因所属部类不同而互有区别的徽饰将那单调的灰色衬托得完美极了。 大红和金色的绶带前后摆动,亮闪闪的军刀碰撞着雪亮的长统靴,马刺丁丁当当地响着。 姑娘们的眼睛闪闪放光,多么漂亮的男人,看着他们向朋友们挥手致意,躬身吻着老太太们的手。 他们全都显得那么年轻,尽管大都蓄上了黄黄的一抹胡须或一把稠密的黑褐色胡子,那么漂亮,洒脱,胳臂挂在吊带里,白得出奇的绷带裹着头部,把大半边晒得黑黑的脸遮住了。 他们有的拄着拐杖,像单足跳行似地跟在姑娘们后面,这使得姑娘们引为自豪,并十分注意地放慢脚步,以适应这些陪护人的步调。 身材高挑而又纤细的斯嘉丽尤为的耀眼,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甜甜的酒窝,宛若祖母绿的眼睛在烛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辉,所有的人都把赞叹的目光集中在了她的身上,这一刻,她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公主。 现在躲在幕布后面的换成了霍妮,她穿着一身的黑衣,长长的黑纱盖到脚面,连手都没有露出来。 斯嘉丽不是再像书中写的那样穿着黑色的寡妇服,躲在厚厚的帷幕后面,犹如一只地鼠,艳羡的注视着舞场中裙摆翻飞的姑娘们。 玉洁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泡在了蜜糖里,从里甜到了舌尖。 一阵热闹过后,义卖会正式开始了。 玉洁和斯嘉丽负责的位置似专门售卖蕾丝和绣品的,因为这里站着的两位出色的女士,她们的摊位被围的水泄不通。 很快,东西就被一抢而空。斯嘉丽干脆就和玉洁逛起了其他的摊位,她也时不时地购买了一些有趣的小玩意,打算带回农场给杰拉尔德和爱伦。 义卖会在欢快的舞曲声中圆满的结束的。 听到舞曲的人都开始亢奋起来,也不管舞会还没有开始,这只是舞会的前奏,不断有按耐不住的年轻的小伙子跨出人群,热情的邀请姑娘们踏入舞池。 逝去的乱世佳人(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