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定亲
想着崔颖还要赶回去见崔老夫人,杜萱娘用最快的速度专门为崔颖做了一碗面片汤,雪白透亮的面皮上撒了翠绿的葱花,再铺上薄薄的云腿片,还有一只金黄的荷包蛋,光看鲜艳的颜色就让人食指大动。 崔颖将碗里最后一点汤汁下肚,杜萱娘又连忙亲手送上一条温热的雪白面巾给他拭面擦手。 “萱娘,我先回城了,过两天我会送两名丫鬟和家奴过来帮你做事。”崔颖站进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我家养不起,也住不下多余的人,十一郎不用费这个神!难道这就是你上回所说的安排?”杜萱娘终于逮住了这个机会,重提这个话题,中秋夜崔颖一句暧昧的“我会好好安排你的”让她纠结了很久,他想安排什么?他凭什么觉得他可以安排她?或者她一定接受他的安排? 她一开始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有意识地结交,到后来却是对他人品的欣赏,远没有到需要他来安排什么的地步,偏偏这崔颖看起来好像对她有意思,却说话含含糊糊,让她解释都无从解释,。 崔颖愣了一下,随即笑容促狭,“萱娘性子果然与众不同,这事就依你,至于安排之事,这段时间我有要紧的公事,可能会在常来镇上,有时间和你细说,现在我得回去见母亲了。你最近清减了些,想必是忙着挣银子闹的,回头我先让崔安送一千两银子过来给你,数着玩也罢,买喜欢的东西也罢,都随你!” “我不要你的银子,也不需要你的安排!”杜萱娘急了,这家伙怎么越想越歪?崔颖却不等她继续说完便快步离开,将杜萱娘一个人晾在了院子里。 杜萱娘看着崔颖离去的背影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崔颖趁她去厨房时,给了张义两只匣子,嘱咐他等他离开再交给杜萱娘。一只里面装的是比上次杜萱娘与张正成亲时的贺礼还要名贵的一整套银镶宝石头面,另一只里面装的则是一套内造文房四宝及几本空白帐本,看得出是用了些心思的,更让杜萱娘心中忐忑。 第二天,崔安竟真的送来一大箱子银子,杜萱娘推拒再三不成功,又没处藏这只大箱子,很是伤了一番脑筋,最后只得将箱子与那只首饰匣子一起塞进炕洞,打算再次见到崔颖的时候直接给他砸回去,文房四宝与帐本则给了早就心动不已的张义。 张正大仇终于得报,张义的心结消失后,干活更卖力,读书写字也更用心,甚至宋夫子偶尔也让他下午也去学堂听讲,杜萱娘更是将记帐一事全部交给了张义。 由于周嫂子的病,周玉娥的定亲礼便移到了八月底。周五夫妇之所以最终还是选了朱家,便是听药铺里的老板说朱家有女儿生了病,要用水蛭做药引,这个书呆子心疼meimei,便自己偷偷脱了鞋下河沟去抓,差点被淹着,可见这个朱家老二是个会心疼人的,对自家meimei都如此,将来对自家的娘子也必定不差。 杜萱娘对此类传言很不以为然,对meimei好,未必就会对自己老婆好,有血缘的meimei与娶来的老婆是两个概念,周五夫妇居然将此混为一谈。 与张家祖上是农户,后来入了商途仍算作农户不一样,周家是正宗的商户,所以定亲那天周家请了街正与陈掌柜等镇上有头脸之人做见证,杜萱娘因是孀居之人不便前去,便派了张义前去帮忙。 定亲礼进行得很顺利,朱家礼数周全,给足了周家面子,周五夫妇十分满意这门亲事,只等男方另择吉日请期了。 下午周玉娥过来给杜萱娘送点心,神情有些郁郁,“玉娥,你怎么了?难道你对朱家的婚事不满意?” 周玉娥愣愣的,似要点头,又像摇头,好半天才叹息一声道:“父亲母亲总是为我考虑好了的,我听父亲母亲的总是不会错的。” 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在婚姻上只要是正常的父母都会为子女挑选最好的,却往往忽略了最合适二字。 “你能这样想是最好的,父母只能给你铺好一半的路,剩下的却是要靠你自己的,你只需记住一句话便成,在娘家可以完全依靠父母,到了夫家便一切只能靠自己,不要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夫君和婆家身上,自立自强才是最要紧的!” 周玉娥似懂非懂地点头,脸上的愁容更甚。 九月初一一大早,张富贵两夫妇便正式上工来了。杜萱娘先安排他们两个粜米,之前虽然家中有稻子,因杜萱娘不会这项技术活,家中都是买米吃。 接着杜萱娘便领着二人上了椅子山,细细地说明如何给忍冬腾修枝,松土,以及清除忍冬藤周围的杂草荆棘,同时在土层厚,且忍冬藤少的地方做好记号,只等到冬天的时候从别处移植忍冬藤。 杜萱娘用心观察了张富贵夫妇的干活态度及能力,实在无可挑剔,从辰时到申时,中午带了干粮在山上吃,顺便歇息一个时辰,干活速度二个人可比三个壮劳力,连周嫂子都赞叹不已,直说杜萱娘捡到宝了。 最让杜萱娘放心的是这二人很守规矩,每天早上来请示杜萱娘当天的活计,下工时再来汇报当天的工作量,就算是在山上挖了野菜山药什么的,都要拿来给杜萱娘过过目,从不私下带回家中。 由此,杜萱娘也不亏待他们,不但每个月多给他们五十个钱,又另给他们五斤猪板油,纯粹是将张富贵当未来的管事培养。 由于张家rou铺实行的是rou骨分卖,生意是越来越好,许多老主顾稍来晚一点便卖不到rou,不禁有些抱怨,杜萱娘也一直在物色合适的人手,因为杜萱娘不想买卖奴仆,只得四处请长工,找了好几个都不满意。 这一日,铺子上又来了几位不速之客,却是苟婆子带了张氏与苟春花上镇上为苟春花补嫁妆来了,顺便也来rou铺上看看杜萱娘的笑话。 苟婆子穿了件年节时才穿的五福纹暗紫半臂,青麻布裙,福寿双全镶银抺额,晃眼一看倒还有那么几分富家老太太的架势,后面跟着的是穿翠色襦衫长裙的苟春花,及臃肿的穿了水红绸衫长裙的张氏,这二人倒有点像是苟婆子的丫鬟与仆妇。 “这里可是张家rou铺?”苟婆子两只眼珠直往老王头身上鄙夷地扫射,苟婆子与张氏等都知道杜萱娘成亲的当天晚上,张正就被摔死了,由苟家寡妇变成张家寡妇,还成了一个半大小子的后娘,没了男人,这rou铺肯定就是开不成了的,谁知到了rou铺却看到一个掌柜模样的老头在卖rou,莫非克夫命的杜萱娘没人要,只得又给自己找了个糟老头子入赘? 实际上这就是心思歹毒的人,看到什么都本能地往最坏最不堪的方面想,忌人有,笑人无是他们的本性。 老王头被这几个女人怪异的目光看得背背脊发凉,“请问这位老太太要买几斤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