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受恩
李进长相俊朗,合身的黑色绸衫并不名贵,也不见一件配饰,却给人一种高贵无俦的气势。 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地头上,庞巴头强咽下心头那一口气,小心地问道:“请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老子是青牛山庞巴头!” “李进!”李进好头天才冷冷地从嘴里蹦出两个字,围观的人们倒不觉得如何,庞巴头等匪徒却勃然变色,李进之名在川蜀一带家喻户晓,不过见过他本人的却没有几个。 庞巴头的冷汗涔涔而下,嘴里不甘心地又问道:“蜀中……,李进?” “蜀中有两个李进?” 冷,还是冷,脸部和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别的表情,与他威震一方的身份不太相搭,但就是让人心底无端地生出许多畏惧。 杜萱娘不知道他这种做派是为了配合他的身份,还是与生俱来的性格所致,忽然便对这位地下蜀王产生了几分好奇,是什么样的环境养成了他这样的冷淡性子? “今日多有得罪,大当家的请见谅!我们这就离开,绝不再来此地!”庞巴头突然变成了一只诚惶诚恐的叭儿狗,对李进弯腰低头。 “就这样走了?”李进又扔出几个字,让那群匪徒全体变了脸色,想反抗却又不敢,因为李进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两个明显是高手的青衣人,其中一个正是李甲一。 庞巴头脸色青白,变了又变,突然脸上闪过一丝戾气,手起刀落,右手一根小手指头便被削落在地。人群中惊呼连连,有胆小的直接被这血腥的场景吓晕了过去,又引起一阵混乱。 李进眉头微皱,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那是一种嫌恶,对着面前狼狈的三人挥挥手,像是在赶走一群讨厌的苍蝇。 庞巴头等人如逢大赦,连滚带爬地冲出人群,与其余的匪徒汇合后,立即离开了龙泉驿镇。 杜萱娘整整衣衫,捡起地上散落的大称和帷帽,来到李进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大礼,“谢大当家的救命之恩!” “传令李甲六,一个月之内灭青牛寨,杀庞巴头!”李进径直吩咐他的两个亲随,似乎没有听到杜萱娘说话。 “遵命!”其中一个青衣随从神速离去,只留下李甲一带着几分同情地看着直接被忽视掉的杜萱娘。 杜萱娘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再次施礼,然后转身离开。 李进折扇轻摇,目送杜萱娘的背影渐行渐远,忽然嘴角微扬,眸光里有淡淡的笑意晕染。 李甲一吃惊不已,他那家主李进的脸上居然也会有这种接近人类的表情!然后便是杜萱娘得他们家主如此大的恩惠,居然只说了一句谢谢便潇洒离开了,而且他那脾气不太好的家主还不生气。 无论如何今日李进这大恩杜萱娘是受定了,先是从匪徒手中救下她,然后命人灭青牛寨,杀庞巴头,永绝后患。 当然杜萱娘不会天真地以为李进这样做是全都是为了她,庞巴头敢在李家商铺的地盘上对她下手就是对他李氏王国的挑战。最重要的是,庞巴头被迫断指,死仇已经结下,与其庞巴头将来找机会反咬,不如趁早斩草除根。 受人之恩当滴水相报,李进当街救下她是无法抵赖的事实,一句谢谢肯定是还报不了的。 最让人郁闷的是以李进与杜萱娘天差地别的身份地位来看,他们连再次相遇的可能性都很低,因此杜萱娘报恩的机会也很渺茫。 只能将这份恩情先记在心里了,杜萱娘无可奈何地想着,加快步子往回赶。 刚到rou铺门口,突见张义如发了狂的牛犊子般从铺子里冲出来,后面跟着大呼小叫的周五夫妇。 “萱娘,你没事?” 几人看到杜萱娘回来,一齐停住脚步焦急地上下打量杜萱娘,还好除了嘴唇有点肿,衣衫有点脏,别的都完好无缺。 “刚才幸好有人搭救,如今没事了!”杜萱娘心中感动,尽量用笑容安抚不安的众人。 周嫂子还待再问,杜萱娘忙举起手中的大称说道:“你们看我买回了什么?” 周五夫妇的注意力终于转到了那杆大称上,二人拿在手里惊奇地研究起来。 一旁站着脸上还残存着惊惶的张义,杜萱娘走过去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是我的疏忽,以后出门戴上帷帽就不会出今天这样的事情了,对不起,义儿,让你担心了!” 张义眼睛有点发红,转身回了铺子。 杜萱娘心底也一片柔软,张义终于从心底接纳了她。 母子同心,其利断金,有多少乱世是避不过去的?杜萱娘对他们的将来又多了几分信心。 杜萱娘回到院子里,那农户还没走,杜萱娘便用大称给那猪重新称了一下,果然多称出几斤来,杜萱娘大方地补给了那农户几十个钱,那农户对杜萱娘是谢了又谢。 杜萱娘又拜托那农户回去给其他有肥猪要卖的农家说一说,可提前来铺子上与她说定日子,到时农户们就可以在规定的时辰里将猪送到铺子里来,照样以大称称重为准。 那农户满口答应,果然傍晚时就有几家农户来与杜萱娘说定了送猪的日子,这样一来,杜萱娘便不用再每天下乡去估重买猪了,而且公平买卖的信誉也随之传扬了出去,这一切只不过是多花了二两银子而已。 第二天,rou铺重新开张的第一头猪被老王头与张义弄出来时,杜萱娘又让老王头将骨头全剔出来。称了一下净rou,竟然达到了一百一十多斤。前腿rou,殿尖rou,背柳rou通价为二十个钱一斤,后腿rou,五花rou十八个钱一斤,颈项rou十五个钱一斤,rou排与猪脚跟rou价,杂骨则五文钱一斤,再加上内脏,估计这头猪最少能卖出二千四百钱。 这样一来,这头猪的毛利润就达到了八百钱,算得上是暴利,如今杜萱娘还是打算将骨头与rou分开卖的,若是别家,骨头也能卖rou价,利润还将更多。 各种猪rou的价格已经请代写书信的先生在一张红纸上写好,贴在了铺子里最显眼的地方。 猪rou被分割成几小块,挂在铁钩子上,内脏则放在了一个大木盆里,案板上摆着剔下来的骨头和一排磨得雪亮的刀具。 杜萱娘特意请周玉娥做了一件蓝底白花的围裙,头上一张同色布巾,将一头乌丝全都包起来,很是干净利索。站在一排又红又白的猪rou旁边,十分养眼。 张嫂子一早便抱了一只新钱箱过来,“这是我前天托人从果州城里带回来的,分上下两层,上层放制钱,下层放银子,里面还有一把银戳子和称银子的小称,省得你跑去别家称银。” 杜萱娘和张义大喜,两人争相去抱那钱箱,一幅爱不释手的样子。 周嫂子在旁边摇头,到底还是两个少年人,尤其是只有十六七岁的杜萱娘,看着平时行事精明老成,只要一高兴那孩子气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