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牢中相见
今儿是新皇登基后的第八日了,也就是元历初年五月二十◆ 许是得了司远的命令,云中秀一路从皇宫出来,又到了刑部大牢,都是顺顺利利的。非但没有人阻拦她,反而所遇之人都是处处殷勤。 “夫人小心脚下,这里地儿浊,别脏了您的鞋袜。得知您要来,小的特地给您铺了一层.一”牢头点头哈腰地在述说着自己的功劳,从见到云中秀那一刻便是滔滔不绝的。 未等他说完,云中秀含笑着打断,“有劳你费心了。”说着,她递上去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在那牢头两眼冒光要占为己有时,继续开口道:“你先退下吧,在我没出去之前,任何人不准进来。” 哈喇子都快要淌出来了,牢头连连点着头,迫不及待地接过银子便小跑了出去。只留下云中秀一人,和众多坐在牢狱里看热闹的死刑犯。 他们虽然是看热闹的居多,可这些人眼里不乏羡慕,羡慕中还带着一种深深的绝望。那衣衫褴褛的模样看起来着实可怜。 不过只看了一眼,云中秀便提步离去,有句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有今日的下场,曾经定是犯下什么罪恶滔天的罪过。 就像是她今日要寻的那人,在别人看来不也是个可怜的人吗? 牢头告诉她,那男人所在的位置是牢房最里面的一间一. 不知不觉云中秀已经缓步靠近,出乎她的意料,那男人并没有哭天喊地求饶,而是傻傻地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牢房的铁链被打开,云中秀吩咐随从在外面等候,自己提步走了进来。 她缓缓地,缓缓地来到那个一身囚服,脏兮兮的男人面前。垂眸看着他·心里竟然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怜悯。只觉得此时此景应证了一句话,罪有应得。 她没有说话,一个字都没有,只是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等待着他发现她¨ 这已经是陆谦蹲大狱的第十日了,前几日他还会哭还会喊,还会指望着有人来救他出去。可是时间越久,他便越是失望。 哪里有人来救他呢,他的妻,他的妾,他所认识的同窗好友·甚至没有一个人来探望过他。就好像他与这个世界隔绝了,就好像他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他们都在好好地过日子,完全忘记有他这么个人了。 为何啊?究竟是为何啊?他陆谦对人一向和善,一向温文有礼,对妻妾也是百般温柔小意,南祺的丈夫能做到他这般,那几乎是绝无仅有的啊! 有他这样的郎君,有他这样的朋友·他们不是应该觉得庆幸,不是应该拼死也要救自己吗?怎么会?怎么会呢? 陆谦百思不得其解,这些日子他简直是茶不思饭不想·一直呆安在那里想这个问题。 人瘦了一大圈,身上也是又脏又臭的。可是他不在意,因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谁会在乎你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呢?外表都不重要了,都比不上性命重要了。 陆谦还在思索,从小时候的事,一直想到如今所发生的,一幕一幕,他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就遗漏在那妇人某次大病初愈,就遗漏在曼如去云荣府的那时候.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被一双隐在淡青色长裙下的绣鞋所吸引。随后,他的视线缓缓上移.一 再看到此人的容貌时,他脏兮兮的脸上呆滞片刻,随后便是涨红了双颊,‘嗖,地从地上窜起。 说是‘嗖,地一下,感觉应该很迅速·可是他已经好多日没有进食了,身体摇晃了几下,最后又瘫坐了回去。 而云中秀在他有所动作的那一刻,早已经提步退后,离他足有五步之遥。 敌人近在眼前,陆谦却无可奈何,急得他只能扯着嘶哑的喉咙不停咒骂道:“贱人!贱妇!你还敢来!你还有脸来!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勾三搭四!水性杨花!你一.你不要脸!在你躺在别的男人身下娇哦喘息的时候,你有没有想到你的夫君被你陷害到牢狱之中了!你一.咳一.咳咳咳一.”太过激动了,喊了两句,陆谦便开始大声地咳了起来。原本涨红的双颊已经快要变成了紫茄子色。 相较于他的激动,那青衫女子却显得异常冷静。她好整以待地看着他,听了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她没有丝毫的气恼,反而是唇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她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夫君要不要歇一歇,可否听听秀娘此行的●的一.我啊,是来救你出去的呢!” 这最后一句成功地阻止了那似是要断了气儿的咳声。只见那身着囚服的男人瞪大双眼,棕色眸子似乎就要脱眶而出了。他跪着爬了几步,来到青衫女子的脚下,可怜兮兮地哀嚎道:“真的?你真的是来救我出去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秀娘不会陷我于不仁不义的!赫敏那个女人!给我等着!我绝对饶不了她!”他咬牙切齿,竟然在此时说出这么一句话。随后又紧忙补充道:“秀娘啊,你要是想回来,为夫还要你,我不会嫌你脏的。我们小两口今后好好过日子,为夫再也不会看其他女人一眼了,好不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能惦记着我的只有你了.一”自言自语着,他的眼眶泛红,竟然流出了眼泪。 这男人啊,一向是如此,变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还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后一刻便又不嫌弃她,要与她好好过日子了。 好笑是觉得好笑,但云中秀可没有功夫和他在这里浪费时间。冷冷看着脚下哭天抹泪的男人,她的心里生出一阵嫌恶之感,说出口的声音也不自觉冷硬了几分,“那些都是你出去以后的事了,现在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若是如实作答,我会念在你我夫妻一场的份儿上救你出去,若是你敢有分毫的隐瞒,我立刻就走,容你自己在这里自生自灭。” 话音落下,陆谦不禁倒吸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她的问题是什么,但没来由地,陆谦觉得一定不是什么对自己有利的问题。否则她要问早就问了,也不会等到自己落魄的时候,选择这个时机来问。 可是¨一可是看样子她是认真的,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吧?这妇人早就不是原来那个任他摆布的秀娘了¨一 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陆谦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身上有一股腐臭的酸味,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地飘来,连他自己都能闻得见。 气势上便弱了几分,陆谦不自觉地后退两步。 尽量挺直了腰板,正色道:“有什么话秀娘便说吧,如今我陆谦已经沦落到这步田地,还有什么怕的。” 什么臭味酸味,打从进到这个牢房里云中秀便不在乎了,她现在唯一想找到的便是那一直萦绕在自己心头的问题了。 他后退两步,她便逼近两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和我父亲说过什么?在他临死前那最后一次相见,你究竟和父亲说过了什么?说!” 她步步紧逼,声音中气十足带着一种压迫感。 陆谦的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便是头皮一阵发麻。 和老师说过什么?他¨一他不记得了。他好像是告诉老师,这妇人因为他不接受他们的原因,郁郁成疾,最后.最后小产了。而且那孩子还是在未婚之前怀上的一. 他发誓他的本意绝对不是要气死老师,只不过老师一直不接受他,反而离他越来越远了,他心里着急所以才会想出这么个注意,将罪责都转移到那妇人身上,让老师能打心眼里心疼她,才会尽快地原谅自己。 可是.一可是他没想到,老师听了这话后竟差点晕厥过去。好在他跑的快才没有被别人看见.. 记得老师去世那日她便问自己究竟与老师说过什么一. 怎么办?怎么办?他¨一他该否认的吧!不然这妇人不得立刻将他弄死啊!可她既然问了,定然是知道什么了,那自己若是扯谎,还有可能出去吗? 棕色的眸子在左右飘忽,就是不敢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眼眸。 陆谦不断后退着,一直退到铁栏前,才止住脚步,抬起头畏畏缩缩地看向面前的妇人。急中生智,他忽然故作伤心地开口道:“秀娘一.为夫对不起你,这件事其实一直在为夫心里压着了,但始终都不敢告诉你。老师可能的确是因为我的话而卧床不起的一.” 这话说完,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里面是无尽的悔恨。 而云中秀在诧异他这么合作时,也不尽心跳快了几分,支起耳朵听他接下来的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