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为戒(下)
鸥舟打开小匣子,拿出几张薄薄的纸交给孔织,孔织接了。昏迷的非舟已经悠悠醒来,见自己还在神来居,竟开心一笑,脸上竟没半分埋怨。 孔织站了起来,把手上的薄纸分别交到几人的手中,认真地说:“看好了,这是你们几个的身契,今儿我做主还给你们!你们思量清楚,是否要继续留在这神来居?想走的,就送二十两银子,想留的,就要当你们自己是孤儿,和院子外的人没半分干系,记住非舟的教训,没有下回。” 四侍低着头,拿着身契,看不清神色。孔织说话完了,他们都很沉默,令孔织意外的是,最先有回应的是平日最低调的雅舟。他神色不变地走上前去,把手中的身契放回桌子上的小匣子里,然后又退了回去。孔织见他什么话都没说,微微皱眉:“为什么?” “雅舟原本便是孤儿!”暗哑的声音,没半点情绪。 跟着,放回身契的是鸥舟:“鸥舟本是福薄之人,容小姐收留,感激万分,何苦再生反复。” 眉舟的交了回来:“再过一个月,眉舟就成人了,要是从小姐这里出去,那才真真是没有活路。” 非舟伤重不能动,高举着手中的身契:“小姐,不要拉下非舟。”孔织走到非舟跟前,蹲下身子,看着他的眼睛,用低缓的声音问道:“我叫人打了你,你心里不怪我吗?” 非舟摇了摇头,回道:“小姐给非舟起名为‘非’,非舟自当明辨是非。小姐待非舟宽厚,非舟不仅不能怎么侍侯小姐,还犯了小姐的规矩,才让人找到空子发作咱们神来居,更连累鸥舟和眉舟两位哥哥在管家面前没脸,自应受此责罚。” 孔织心里感慨,这傻孩子,所谓好人就是如此吧,不管别人如何对待自己,都从自己身上找毛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孔织拿着手中的身契,放到烛台上烧了:“既然这样,今儿我就再说下这院子的第二条规矩,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每次出这个院子前,你们就把这条规矩在心里念叨一遍。若是还有人找事儿,只要不是杀人放火,随便你们怎么闹。”说到这儿,她看着几人,脸上慢慢地绽放笑容,坚定地说:“因为,你们不再是我的侍儿,而是我的手足兄弟。” 听了孔织的话,非舟展颜一笑,苍白的小脸多了几分红色:“就是小姐不说,非舟也是把小姐当成jiejie的。”鸥舟看着孔织,眼圈有些发红。雅舟看似面不改色,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翘。眉舟喜形于色,眼睛弯弯的,更多了几分妩媚。 孔织看着眼前这几人,用右手摸了摸胸口,有种淡淡的喜悦,在心底自语道:“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了。” 那晚,孔织睡了到神来居后的第一个好觉,第二天早晨也没用雅舟多叫,痛快地起来。脸色红润,真是神清气爽。除了被孔织命令休假的非舟,其他几人都到了厅上。孔织用着早点,想到今天那古古怪怪的秦夫子不知要教授些什么,有点无奈,还还点好奇。 出了孔府,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孔织上了车,心情很是愉悦,脸上自然而然地带着几分笑意。上智知道小姐昨儿为琴课的事郁闷,以为是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就问道:“小姐这样高兴,莫不是昨儿夫子交代得曲子已经练熟?” 孔织听了,顿时郁闷,昨儿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早把练曲的事儿忘到爪洼国去。琴课三天一次,为了下次课上不再出丑,看来自己要多多拜访府里的大公子去,她暗暗决定。 今天,孔织到学院较早,许多人都没到。孔织就出了课堂,到学院各处转了转。早晨的空气真是好,她望着天边,身出右手,手掌向上,好象托着天边被朝霞环绕的太阳。二十天,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她记得很清楚。 几丈外,一身红衣的梁雨站在那里,看着眼前那人被霞光笼罩,神色庄严肃穆,不沾半点尘俗,竟似随时要飞升一般,惊骇万分,忙上前抓住她的衣袖。孔织被吓了一跳,见是梁雨,笑着问道:“怎么啦?梁jiejie。”嘴上这样问,心里却因她身上的红衣想到的小孔织,都是喜欢穿红衣呢?都是孤独的孩子。想到这些,孔织觉得很好笑,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梁雨放下孔织的衣袖,微微责怪道:“怎么不老实呆在座位上?害我好找。” 孔织听梁雨找自己,问:“梁jiejie找我,有什么事吗?” 梁雨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扔给孔织:“这,给你的!” 孔织双手接住,好重,打开一看,里面是各色小金稞子,一两的,二两的,除了印着吉祥话的,还有直接铸成笔墨模样的,个个精致小巧。总共有十多个,估计得有二十来两重。一两金十两银,这包金稞子差不多要相当于孔织一年的月例。手中正缺银子的孔织见了,眼睛自然发亮。梁雨只当她喜欢的紧,得意地说:“傻样子,还不收起来,以后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孔织看着满眼真诚的梁雨,心中小小地内疚了一把,就算她不小心招惹了自己,也被利用了两天,花扁了荷包,也算补偿地差不多,再这样占便宜下去是不是太不地道?想到这里,她很是不情愿地把荷包又递回去:“这都是梁jiejie的压岁钱,给了我,jiejie就没有了,我不能收!” 梁雨听了这话,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不过是把玩的东西罢了,我那里还多得很。给你就拿着,罗嗦什么!”说完,很不耐烦地转头回学堂。走了几步,听不到孔织的脚步,她回头,喊道:“还傻站着,还不赶紧跟上,夫子就要到了!”孔织笑着跟在后面,心中很是温暖,看来有个任性又嚣张的小屁孩做朋友,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礼课的夫子三十来岁,身材有些消瘦,授课方式比较死板,对学子的要求也几近苛刻。从坐姿到面上表情,从回话强调到眼神,要求无处不在。孔织身子发僵,古代的规矩真是烦琐得让人头疼。她用眼角偷偷地扫了扫其他学子,发现众人竟然无比轻松。也是,这些人出身高门大户,从小就在各种规矩中长大,上礼课当然毫不费力。梁雨更是礼课的典范,跪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孔织看了,深深佩服。 挨过了礼课,是射课,学子们跟着夫子,到专门的校场学习射箭,书童们背着弓箭随行侍侯着。年纪大些的学子,早已学过相关的技巧,各自练习。年纪小的几个,夫子给初步讲解了一番。孔织听了讲解后,站在靶子前,从上智手中接过弓,从下愚手中接过箭。只见那支白羽箭架到弦上,“嗖”的一声飞了出去。孔织脸色先是一喜,马上又是一羞,原来那箭只飞了一丈来远,就一头栽落到地上。 “哈哈!”旁边几个学子看了,笑个不停。孔织有些尴尬,在琴课后,又被嘲笑了,看来自己真是成绩糟糕得很。 “笑什么?”梁雨冷着脸走了过来,很有气势地把孔织护到身后:“你们就没有初学时?你们的箭术就好吗?有胆子的就和我比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