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前尘
…… 立春时节，乍暖还寒。整个竹坳山头已从银装素裹中走出，处处散发着嫩绿的生机。 今日乃清明，为世俗凡人的节日。按理来说，已踏入修真界的邬小毕根本无需要去理会世俗节日才对，但她却早早起了床，煮了一壶云雾灵茶，搁在竹篮里，踏着晨雾上山去。 清明多雨，雨润万物。世俗凡人多在这天祭拜先祖或为逝者扫墓。邬小毕便是要去看看李兰芝，给她的坟头插上几朵新枝。 邬小毕并没有御使法器，而是选择步行上山。 一路走来，她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个浅草青色的身影。那是被邬小毕扔在书院里学习了十多个月之久的人傀。 如今的人傀已回到了竹坳山，不需要再去书院聆听夫子的教诲了。虽说前人累计了千年的浩瀚知识不可能在短短十个月里就被人傀吸收进脑子里，但邬小毕对他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别再把拉二胡的看成锯木头的就行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从这次人傀回来后，确实变了许多。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沉默着发呆，有时对着天空仰望，有时蹲在角落里看蚂蚁。虽然不会再蹦出神思维的语录，但在邬小毕眼里，他一直还是那个傻子。 所以便也一直唤他“傻子”。 邬小毕走在前头，细雨落在她肩上，很快又被氤氲的灵力蒸腾干，始终保持着干爽不湿。 但人傀却不同，他虽有灵根，可还未开始修炼，身体里并没有灵力。若是任雨水淋在身上，必定会狼狈不堪。所以他撑了一把油伞，不远不近的跟在邬小毕后头。 待邬小毕上到山顶，小雨已然停落。 邬小毕摘了三支新绿的松芽插在李兰芝坟头，又拿出竹篮里温着的清茶。 她斟了满满一杯茶水，递到碑前。“师姐……咱俩有一年没见了。诺，今天小毕带了你最爱的云雾灵茶。” “师姐，这次来看过你之后，也不知道以后隔多久才有时间来看你了。” 邬小毕絮絮叨叨在坟前跟李兰芝聊琐事：“这次来啊，主要是想跟您说，我已经报了名，不久后就要进筑基秘境了。” “你不用为我担心，我知道啦，我一定会把小命放在第一位的……” 在坟前静坐了一会，邬小毕便把茶壶茶具收进竹篮里。准备回梧桐小院去。 “傻子。回家。”邬小毕头也不回。像平常那样丢下一句话就自顾自地朝山下走去。 走了两步后才发觉情况不对劲，转身却见人傀背对着她，站在悬崖边。 “傻子？”邬小毕又唤了一声，人傀仍没有反应。 邬小毕缓步走到悬崖边。才瞧清人傀居然又开始发呆了。只见他望着脚下的莽莽山川……出了神。直到邬小毕走到他身边，他才反应过来。 “傻子，你想什么呢？” “小，小姐，我在想，别人都有名……字，为，为什么我……没有名字……？” 清晨的阳光，初露云端。暖黄的光线落在人傀脸上。连绒毛也清晰可见，这样一张面庞，干净得仿若初生婴儿。他眉头微微蹙紧，好像被成长的烦恼所困惑，让人不禁想伸手帮他抚平。 邬小毕心中轻轻触动。是啊，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复读机、跟屁虫了，已慢慢开始接触到这个世界，渐渐产生了属于他自己的意识和思想……而自己，却还一直浑不在意的喊他‘傻子’，甚至并没有百分百把他看做是一个独立的人…… 山里的雾气慢慢褪去，渐渐露出了一座座矮山头。连片的山脉在晨雾的衬托下更显磅礴巍峨。 望着远处看不见尽头山峦，邬小毕心中生出无限感慨。 一入仙门深似海，再回首，前尘忘。 她暮然转身，对上人傀道：“从今往后，你就叫‘前尘’吧。” “前……尘？”他呐呐道：“前尘……我……我有名字了。我，我叫……前尘！” 望着眉头舒展开的人傀。在晨光中，邬小毕会心一笑。 …… 青云门的筑基秘境开启在即。这不仅仅是青云门的事，也是青云山脉上所有修真势力共同关注和参与的一件大事。 邬小毕几个月前就已去管事处报上了名。 自觉有几分实力的外门弟子也都联合其相熟的同门一块入秘境，就连青云门的内门弟子也有好些报名的。毕竟不是人人都有师承能从师尊处获得筑基丹。 邬小毕并没有联合其他的外门弟子去闯秘境，一来人多灵草少，不好分润，别到时反起内杠；再者，她认识的同门并不多，而不相熟的，她也不愿把后背交给他。 邬小毕做事一向都靠自己。所以，早在还没报名前，她就已然开始着手这次的筑基秘境之行了。 一年多的准备，让邬小毕在战斗力方面有了明显的进步。她用郑水沫辛苦搜集来的材料炼制出了四具练气中期的战斗傀儡，加上原来炼制出的那具，她现在手头上一共有五具练气中期战傀。 其中三具乃是按照里的记载，初次炼制出的‘轻型战傀’。身体轻盈，关节灵活，速度敏捷，配上远程法器，便成了远攻的能手，加之傀儡本身散发的灵力波动极其细微，所以这三只轻型傀儡不参加战斗时也能用于探路、搜集情报。然，这类傀儡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防御极差。 另外两具，是传统的‘重型战傀’，负责近战和防御，虽然只是练气中期的实力，不过在防御方面的表现却是很强。 邬小毕的制傀水平之所以提高的如此快，一小半得益于她的天赋，一大半要归功于傀儡宗过往的长老们在傀儡宝鉴里刻下的丰富经验。真是应了那句话：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不，是外人乘凉。白白让邬小毕这个外人捡了天大的便宜。 炼器与制傀，万年前本为一家，所谓一通百通，加之有霍阳道人指点一二，邬小毕如今已能独立炼制出中级法器。至于高级法器么，则还在探索和尝试的路上。 邬小毕的修为依旧是练气九层，虽然没有什么大进步，但也从练气九层的初期提升到了练气九层的中期。而中级品质的碧回丹也越来越不管用了，邬小毕心下隐隐有一丝担忧。 踏入练气后期之后，邬小毕已然可以修炼里记载的第三个法术——五灵空冥掌。 这‘五灵空冥掌’乃是残卷里记载的唯一一个攻击类法术。邬小毕早已体会过‘混沌灵罩’和‘混沌降灵诀’的神妙，自然要着手修炼五灵空冥掌。只不过这五灵空冥掌不像前面两个法术那样容易掌握，邬小毕反复练习了半年之久，才做到收发随心。 而一直把各种丹药当糖丸磕的小兔子也在前不久进入了三阶妖兽行列。只可惜，依旧是啥本事也没有领悟。不过，邬小毕从来没想把它运用到战斗中，所以一点失望也没有。 倒是那只妖蛇蛋，隐隐有了响动，怕是里面的妖兽幼崽在这几年间便会破壳而出。 但邬小毕依旧没法说服自己与一条滑溜溜的软体动物签订契约，哪怕对方是一只返祖的三翅菱头蛇，她内心也多少有些抵触。如此一来，就随便小兔子把妖蛇蛋拿去玩耍了，小兔子倒是很喜欢蛇蛋，尤其是感应到里面越来越明显的生命跳动后，还时常学母鸡孵蛋，把蛇蛋紧紧捂在肚皮下，它也不看看这蛇蛋有多大，至少比它大了五六倍，所以每当小兔子在孵化蛇蛋的时候，都显得格外搞笑。倒是前尘那家伙，居然认认真真的下山找了捆干稻草，帮小兔子和妖蛇蛋盖上。邬小毕真是没眼看：三个傻子一台戏。 …… 一个月的时间，于修真之人不过眨眼一瞬。 今日是青云门筑基秘境开启的正式日子。邬小毕已把状态调整到最优，昨晚好好睡了一觉，今晨起来，心中倒没有太多的紧张情绪。 该交代的事情也交待给了郑水沫。这一年，郑水沫在中级品质碧回丹的帮助下，突飞猛进，修炼到了练气八层。只可惜她是散修，并没有加入青云山脉任何一股修真势力，根本没资格进入青云门的筑基秘境里。 如若不然，在秘境中邬小毕倒也多了一个得力的帮手。 至于人傀前尘，则被邬小毕留在了梧桐小院。美其名曰，留着管家看院子。实则，是邬小毕不想带上这么一个大累赘。 筑基秘境乃是被大能先辈分隔开来的独立空间。唯一的入口，是一个上古传送阵，设在了青云门主峰的演武广场。 演武广场平日只有内门弟子才有资格跨入。像邬小毕这类的外门弟子很少有机会到这边来，更别说那些分属于青云山脉不同势力的小家族、小门派的修士了。他们借着参加筑基秘境的东风才有机会进入青云门一观，倒显得比邬小毕这些外门杂役还要兴奋，仿佛来一次青云门，就长了不少见识和脸面一般。 这倒不能怪他们眼皮浅薄。在流云大陆，青云门虽然只是八个二流门派里排名最低的一个，但在青云山脉乃至青云山脉附近千万里范围内，青云门却是那些小门派、小家族都需要仰望的一股大势力。 邬小毕赶到演武广场时，已人满为患。 ……